第1章 童年的山路

丹凤出生的时候胎位不正差点没生下来，母亲黄秀英说梦见了一只红色的鸟飞到老屋里，丹凤就给大舅娘扯出来了。所以，父亲周万全就给娃儿取名周丹凤。也有望女成凤的意思。

搬家之前，丹凤在大队唯一的学校念一年级。从家到学校有大概二十里的路程，先是需要爬又高又陡峭的石梯，然后就是一条又一条的山路，山路很滑，尤其是下雨后的泥泞，经常把鞋粘住，一不小心就摔跤。那个时候，只要一下雨，教室里就没有身上不带泥泞的人。老师也带泥。终于有一天，丹凤提着沾满泥巴的鞋子给妈妈说不想上学了。

不久爸爸就从攀枝花的工厂回来了，然后就决定搬家到爷爷那里去了。

爸爸是上门女婿。外婆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叫黄秀莲，嫁给了丹凤的大姑爷杨建国。杨建国把厂里的同事周万全介绍给了小姨子黄秀英。黄秀英十七岁结婚，十八岁就生下了丹凤，丹凤比较起村里面其他小孩更胖更敦实，村里人都叫她“小猪儿”。

周万全是当兵退伍分配到攀枝花钢铁厂的。黄秀莲结婚嫁到杨建国六角庙的家后，他看见黄秀英和老岳母相依为命就当了上门女婿。没想到只不到三年时间，老岳母就因病过世了。留下了二十出头的黄秀英和不到三岁的丹凤。周万全也没有办法，厂里面不能够带家属，就只能够一年批一个月的探亲假。

搬家是因为爷爷家在成渝公路旁，挨着一个学校叫成渝小学。丹凤读书更方便。

那是一个极寒冷的冬天，爸爸在外面找了一个车，找了几个人在家吃过午饭，就把家里的东西都搬到车上了，一个人说车上坐不下人，爸爸就让丹凤一个人留下来守家。他走前叮嘱千千万万不要离开，家里的门拆了怕丢东西。

丹凤还不到六岁。她牢牢记住了爸爸的话，坐在那个没有门的门框边上，想着爸爸快点回来接自己。她就老老实实地坐着等了一个下午，然后看着天黑尽了，冬天的风呼呼地吹，屋子里黑洞洞的，她想起来不久前发生的一个诡异的事情。

有一天黄昏，丹凤和堂姐去后面的坟地牵羊儿回家。临出门时堂姐说上个茅房（厕所）让丹凤先往坟地去牵羊儿。丹凤就一边“咩咩”地学着羊叫，一边绕到羊儿吃草的古墓后面去。当她牵着羊儿往回走的时候，看见堂姐对着沟里面的一块石头大声喊“小猪儿，我看见你了”，丹凤牵着羊儿出现的时候，堂姐就吓哭了。之后堂姐就莫名其妙地病了一场。

搬家那天的晚上，丹凤左等右等不见爸爸回来，她一个人想起牵羊儿那天的事情，她吓得大声哭起来。按理说她的哭声是可以被人听见的。比如隔壁的二舅一家，前面的邻居一家。但是没有人来，只有她的哭声回响在那个黑漆漆的空荡荡的老屋里。她哭累了然后就睡着了，以至于后面爸爸啥时候回来，怎么把她接走的都不记得了。

搬到新家后，再也没有人喊“小猪儿”了。每天上学走的是柏油马路，几分钟就到学校了。学校很大，里面有很多梨树和蟠桃树。春天，几个小伙伴会去偷里面的果子吃。老师们就住在学校里面，有时候，小伙伴会结对去老师家里讨糖果吃。那时候，糖果稀少，能够吃到老师的糖果，除了甜还有自豪。

搬家后，丹凤的妈妈和爷爷总是吵架，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有一天爷爷吵架后就吞下了一瓶麻黄素片，没有抢救过来。又过了两年，大约是丹凤二年级的那个春节，爸爸也去世了。而这个时候，丹凤的弟弟也快四岁了。年仅二十七岁的黄秀英带着两个孩子，开始了艰难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