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糜夫人现在何处

夜深双扉静，云涌月疑奔。

吕布一行来到糜宅之时，看到的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宅门内外，灯火辉煌。

家兵们手持刀剑，时而四处张望，时而叽哇喊叫。

显然，乱兵入城的事情，他们已经知晓，而且做好了戒备。

他们望见一伙甲兵阔步而来，瞬间聚集在一起，排成数排，堵住了门户。

一位中年人，衣着干练，体格健壮，手持环首刀，排众而出，高声道：

“尔等是何人？

此为糜家宅院，不得擅闯，还不速速离开！”

吕布命人将糜芳从马车中放出来，命道：

“去答话。”

糜芳无奈，迈步向前，道：

“糜安，是我，有贵客，快让开！”

那人见是糜芳，顿时松了一口气，拱手道：

“见过主人！”

糜芳点了点头，吩咐道：

“一会把这些人都撤下，大门关好。”

糜安道：“唯！”

随即，家兵们让开道路。

一行人在糜芳的带领下，径直入了内宅。

待到了厅堂，吕布吩咐高顺领陷阵营守在外面，自己与糜竺、糜芳二人进入堂内。

三人坐下，各自沉默不言。

须臾，吕布开门见山，道：

“子仲、子方，汝二人是知道的。

士卒攻破城池后，入城劫掠，乃是惯例。

然坐视阖城百姓遭受这无妄之灾，吾心不忍。

故入城之前，我承诺以库物作为赏赐，换他们不再入城。

然听子方之言，县库已经濒临枯竭。

如此，则赏物发无可发。

我想问问二位，是否有法子，破解此事？”

他这话说得很客气，但糜竺、糜芳都是人精，早就听出了其中含义。

糜竺身在家中，心念刘备，根本不想跟吕布打交道，故而揣着明白装糊涂，就是不言语。

糜芳有所不同。

他虽然也钦佩刘备的为人，却并不像其兄长那般痴迷。

事到如今，刘备生死不明，他最担心的，反而是糜家家族的命运。

他知道，要是惹恼了眼前这条壮汉，糜家绝没有好果子吃。

糜家世代经商，家中僮仆、食客近万人，财产巨亿，虽在刘备身上耗费了大半，剩下的也颇为可观。

真要说，拿出一部分来，作为赏赐，还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他还不知道吕布的胃口有多大，于是轻咳一声，试探道：

“君侯，你说的破解法子，是不是让我糜家拿钱出来，作为士卒的赏赐？”

吕布道：“是。”

糜芳道：“若吾不愿，又当如何？”

吕布道：

“那士兵们就会冲进来，杀光这里的所有人，抢走这里的所有东西，然后付之一炬。”

糜芳心中咯噔一下，咽了口唾沫，道：

“但不知需要多少费用？

数目太大的话，就算我想拿，也拿不出来啊。”

吕布道：

“放心，对你糜家来说，不多。

小沛一战，斩敌首一千余，阵亡三百余。

斩首一级，赏钱三千，合三百万钱。

战死将士的抚恤费用，按每人六万钱粗估，合一千八百万钱。

所有出征将士，皆有赏赐，按每人赏绢两匹粗估，合约七千匹。

通计，至少需钱两千一百万，绢七千匹。”

糜芳听他说完，顿时瞠目结舌，带着哭腔道：

“君侯，这……

这实在是太多了。

我糜家就算砸锅卖铁，也拿不出这许多钱财啊。”

糜竺见他狮子大开口，不由得怒气攻心，吼道：

“吕布，我糜家就算家破人亡，也不会把这些钱财拱手奉上，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糜芳见今时今日，兄长还敢这般说话，赶忙劝道：

“兄长，你就少说两句吧。”

糜竺气得扭头不语。

糜芳又转到吕布近前，道：

“君侯，非是糜家不愿，实是数额巨大，拿不出啊。”

吕布道：

“汝家世代经商，这点钱还是有的。

就算没有，也可以借嘛。”

糜芳哽咽道：

“吾家确有不少经商的好友，可眼下这情形，敢借钱者，尚有何人耶？

再说了，借了不还得还嘛。

我又拿什么去填上这个大窟窿呢？”

吕布见他声泪俱下，不像是撒谎。

他索要的钱财数目，确实是一笔巨款，一时半会凑不齐，实属正常。

不过，他还要再试探一番，于是笑道：

“经商之人，总是有办法的。

没有办法，你就去想。

想不出来，那就后果自负吧！”

说完，他蓦然站起，把袍袖一甩，故作要走之势。

糜芳见状，慌忙小跑着，挡住去路，扑通一声，跪地恳求道：

“君侯，有话好好说。

这合宅上下，数百条人命，只决于君侯一言之间。

我但有门路，岂敢闻命不从。

还望君侯开恩啊！”

说着，磕头如捣舂。

糜竺见二弟如此卑躬折节，气得把脚一跺，戟手骂道：

“糜芳！

汝读书非少，当知大丈夫，受杀不受辱！

今落贼手，要杀要剐，任其自便。

何以摇尾乞怜，自堕气节，惹人耻笑耳！”

糜芳哭道：

“兄长，非是吾贪生怕死，实是牵连过多，不得不慎重行事也。

就算不为他人考虑，你也要替三妹想想啊。

可怜她出嫁才数月，就遭逢此等变故，如何能够承受？

我等若死，则三妹何能独存耶？”

糜竺听他说起自己的亲妹妹糜贞，心气顿时减了三分。

刘备当初兵败淮水，穷困至极。

他为了表忠心，一口气送了两千奴客不说，还头脑一热，自作主张，把最亲爱的妹妹也嫁了过去。

当时，糜芳就坚决反对此事，送钱送人可以，送自己的亲妹妹大可不必。

他事后冷静下来，也有点后悔的意思。

可是，木已成舟，徒呼奈何。

看眼下这形势，糜贞怕是免不了要受牵连。

因此，面对糜芳的质问，糜竺也只能摇头叹息，无言可答。

吕布见糜芳确有难处，不便再逼他，免得事情做得过了火，来个鸡飞蛋打，那就不好了，于是温言道：

“吾非凉薄之人。

汝若能助我破了眼下困局，我自有办法，保你糜家，非但不会家破人亡，反能永享荣昌。”

糜芳原以为自己，业已行至水穷处，无路可走了，哪知道，突然天降甘霖，顿时欣喜若狂，赶忙揩了把眼泪，道：

“士卒赏钱，吾自当尽力筹之。

只是，有些钱财账簿寄存在吾妹名下，需请她过来，一并度算才是。”

吕布听完，心中好笑。

这商人最会哭穷，不狠狠逼一逼，总说自己没钱。

看来不是真的没钱，是压力还不够大。

重压之下，没钱也能变出钱来。

不过，人家现在已经答应了给钱，他也就没必要再吹胡子瞪眼了，于是和颜悦色道：

“糜夫人现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