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犬入的张汤
张汤的审案过程简单、粗暴而枯燥,只准他一个人讯问,‘人犯’回答‘是’或‘不是’就行了,绝对不准当庭辩解。
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然去过一趟太学,实地勘察过,几乎掌握了所有的细节。
刘据,吕步舒,石梁,霍光,曹襄樊离等纨绔,二十几名太学生,逐一接受了‘审讯’。
对了,还有个半死不活的刘屈氂,因为后脑勺挨了霍光的一砖,眼下尚处于半昏迷状态,只能以缺席的方式参与了整个庭审过程。
然后,张汤直接开始宣读判决:“太子刘据,两次纵容门下殴打他人,致使中山国公子刘屈氂重伤,二十七名太学生轻微伤,搅乱太学秩序,造成不良影响……依律,罚金三斤二两,鞭笞;
另外,其门下第一次殴打他人后,污蔑构陷他人,当罚金十二斤,髡发,劳役一年;
故,本廷尉判决,数罪并罚,罚金二十斤,鞭笞十,髡(kun)发,劳役一年!”
此判决一出,一片哗然。
那些旁听的太学生、百姓人们尚未说什么,那五名旁听的太学博士,一下子就炸毛了,纷纷开口斥责:“刘据乃我大汉太子储君,岂能鞭笞、髡发、劳役?”
“张汤,酷吏也!”
“《礼记》有云,礼不下庶民,刑不上大夫,太子储君乃千金之躯,岂能施以鞭笞、髡发与劳役乎?”
“……”
张汤冷冷的扫视一圈,目光停留在刘据脸上,淡淡问道:“太子殿下,对本廷尉判决可还服从?”
刘据有些迟疑:“那个、鞭笞……能不能用罚金抵顶?”
相对来说,这几项处罚中,【髡发】最重,那可是要割掉头发的,对于贵人们来说,这一侮辱性的惩罚,甚至超过了斩左趾、刖、劓(yi)等‘肉刑’。
对刘据来说,只要不挨鞭子板子,像割头发什么的却根本就无所谓,权当的理个发,不仅清爽,还能彻底清除头发里的虱子、虮子。
张汤摇头:“不能。”
“不过,还有一个解决办法,”张汤补充一句,“您是太子储君,鞭笞、髡发之刑,依律可由门下舍人代受。”
刘据闻言,想都不想的就拒绝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自己犯事,让门下舍人顶缸挨鞭子,等到自己有事,他们还会为你真心卖命?这种低级错误,能不犯就绝对不犯。
五名老儒生大声鼓噪起来:“不行,太子储君岂能如百姓人一般,受那鞭笞、髡发之刑?”
“张汤,老夫要弹劾你这个酷吏!”
“……”
足足一盏茶工夫后,五名儒生终于骂累了,不吭声了,张汤这才喝令一声:“行刑!”
于是,刘据被两名绣衣使者摁在一条长木凳上,割掉了一绺头发,并实打实的吃了十鞭子,两瓣屁股蛋子直接开了花,血迹斑斑。
然后,便被抬了下去,打入地牢,等着交完罚金后,即可发配去服苦役了。
廷尉府大堂上,一片死寂。
张汤这奸贼,连太子储君都敢罚敢打,怪不得人称‘鬼见愁’……
接下来的审判,就十分的顺利,不要说那些老儒生,就连旁听的太学生、百姓人,竟是一言不发的就接受了审判结果。
刘屈氂冒充诸侯国太子、轻慢、诬告、聚众闹事,数罪并罚,罚金三百七十二斤,鞭笞,髡发,正刑五岁,髡钳城旦舂。
通俗来说,就是不仅要交罚金、鞭笞、割头发,还要罚他脖子上戴着铜项圈,发配边地修筑城墙五年。
樊离冒顶他人罪责,罚金,鞭笞二十,髡发;平阳侯曹襄等长安城众纨绔恶少,伪证,罚金,鞭笞。
太学祭酒吕步舒,渎职,罚金一斤;受伤二十七名太学生,根据伤情,斟酌获得赔偿不等……
……
割掉一绺头发,屁股蛋子上挨了十鞭子,就让刘屈氂那狗东西滚去修筑城墙了。
三百多斤金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就是不知中山靖王刘胜愿不愿意花钱消灾?
那位仲父生的儿子实在太多,让主父偃的一纸“推恩令”搞得都快要破产了,应该是汉帝国最穷的诸侯王。
这一次,算是把那位‘仲父’给得罪的死死的了,今后若有事,那一脉的刘氏宗亲肯定不会向着他这位太子储君了。
不过也不要紧……反正汉帝国的历代皇帝、太子,与诸侯国的关系都不怎么样,惹了便惹了,有本事他去造反好了。
‘家父汉武帝,只要仲父敢造反,孤保证不打死您!’
‘这一笔买卖,基本划算啊。’
在石梁、霍光二人的服侍下,屁股蛋子被打成稀烂的刘据,骂了几句‘犬入的张汤’,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看着睡梦中疼得龇牙咧嘴、却还在骂人的太子,‘书童石梁’蹲跪在一旁,便如一个铁塔般的大孩子,咧嘴傻笑:“霍光啊,我终于知道,我阿父的良苦用心了。”
霍光像个奸臣一样,看着太子挨打,竟然也没有痛哭流涕。
听了石梁的话,他很是好奇:“石梁叔,太子太傅的良苦用心是什么?”
石梁十分得意的说道:“我阿父早就知道太子会挨揍,故而,他给太子当老师的三个月里,几乎每天都要揍几下他的屁股蛋子……你看,挨了廷尉府的十鞭子,一点事儿都没有吧?”
“所以啊霍光,趁着你还很小,以后还是要多挨揍。”
霍光忍不住伸手,悄悄摸了一下自己的屁股蛋子,想起霍去病那位暴躁兄长,他的心情有些不好了……
……
当然,心情最差的人,却是皇帝刘彻。
听说太子刘据不仅被罚了金,割了头发,打烂了屁股,还要发配劳役一年……犬入的张汤,真弄啊?
刘彻都来不及心疼儿子,就被姐姐平阳公主找上门来,不分青红皂白便是一顿骂。
她一边哭,一边骂,骂完了继续哭。
“刘彘,都怪你!”
“咱家据儿,多好的孩子,多乖巧多听话,都让你这个不成器的父亲给害了!”
“不行,我不准他去服劳役!”
“刘彘,据儿才八岁多,你的心太硬了,你怎么舍得让他去劳役?更何况,天下哪有让太子储君服劳役的道理!”
最后,越想越生气,平阳公主干脆扑上去,用头抵住刘彻的胸腹继续哭骂,并趁着皇帝弟弟不注意,照着他手背上就是一爪子;
刘彻毕竟武功高强,察觉有异,猛的一抖手,没让大姐的那一爪子落实,最终只在手腕上留下三道淡淡抓痕。
“大姐!”
“朕是皇帝,你!”
“大姐……哎哎哎,你别哭别哭啊,朕错了还不行嘛……”
看着哭成泪人儿的姐姐平阳公主,刘彻摸着手腕上的淡淡抓痕,越想越生气,忍不住嘀咕一句:“逆子!”
结果,就当他好不容易劝慰住姐姐平阳公主,皇后卫子夫却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