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都是老狐狸
“曹襄表兄,我倒有个主意,”想通了其中的关节所在,刘据眼前一亮,“其实,这种制作推广农具的大事,还真不是三两个人能做好的。”
“表兄,你朋友多,就没想过…让大家一起来干?”
听了刘据的话,曹襄一愣,旋即也是眼前一亮,嘿嘿嘿的笑了起来,一张病恹恹的脸,就十分的猥琐。
“据!你说的对!”
曹襄低声笑了好一阵子,用余光瞥一眼众纨绔:“让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明白过来,舅舅之所以把这个破包袱甩给咱弟兄三个头上,无非就是想着…嘿嘿嘿,你是太子,你明白的。”
刘据笑了笑,说一句‘我明白个屁’,便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人多力量大,这一点没问题;
曹襄表兄,联合长安城狗大户…呃,联合长安贵人们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必定万无一失;
至于说精铁之事,表兄,你想不想干一件大事?”
曹襄瞅着刘据兴奋的小帅逼脸,莫名的有些警惕起来:“据,我是你亲表兄,我阿母是你亲姑母,你可别跟我那皇帝舅舅一般,跑来坑我……”
刘据哈哈大笑。
长安乡的人都说,平阳侯曹襄不学无术,是个实打实的大草包,要不是沾了祖上曹参的光,就算将这货剁碎了扔出去,估计狗都不吃。
谁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病恹恹的大草包,对朝廷风云变幻,竟是比一般人都看得通透而清楚。
可见,老刘家的人,在汉帝国狗大户们的心里,该有多么的不堪啊……
“曹襄表兄,你再说出这般屁话,我以后有事再不找你帮忙了!”
刘据一脸的义愤填膺,拍得小胸脯‘piapia’作响:“我若存了坑害表兄平阳侯的心,就让父皇在三十几年后,废掉太子尊位,活活逼死算求了!”
曹襄脸色大变,一把捂住表弟的嘴:“据!你个臭小…不要命了!”
一句狠话,把这位平阳侯给吓坏了。
夭寿啊,您可是太子储君,这种废位逼杀之类的屁话,是您能说的吗?若是此话让舅舅刘彻听见,简直就是一场泼天大祸啊。
眼看着曹襄瞬间煞白的脸,刘据却浑不在意,没心没肺的笑道:“表兄,现在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曹襄默默点头:“有屁、咳,有话就说。”
不知怎么回事,这几个月来,他的这位太子储君表弟,咋就跟以前变得不太一样了?
以前的小刘据,多乖巧,多心疼,像个小老头儿似的老实巴交,从来不说脏话、粗话、糙话,从未有过离谱之举。
如今看来,这才是老刘家的种……
“曹襄表兄,你想过把自家的青盐生意让出去,交给朝廷或内府吗?”刘据突然问道。
“据,你这话什么意思?”曹襄猛的睁大了眼,颇为疑惑的问道,“这是舅舅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刘据想了想,正色说道:“是父皇的意思,而且……朝廷很快就要动手了,你难道没有察觉到?”
曹襄沉默不语。
刘据也不着急,就这般箕坐于绣榻之上,瞅一眼乌烟瘴气的‘众纨绔’,听一听窗外的风,就很是平静。
曹襄是个聪明人,这种‘国家大事’,其实不用刘据点破,他自己心里就很明白。
只不过,这人啊,吃惯了大鱼大肉,挣多了盐铁巨利,明知道那玩意儿有毒,却终究难以割舍。
故而,刘据便让曹襄想上一想,只有人家自己想通了,接下来的合作才能顺畅……
历史上,桑弘羊担任大农令不久,刘彻便强力推行实施了著名的‘盐铁令’,将汉帝国的货币铸造权、盐铁糖酒的生产经营权,一律收归朝廷所有;以牺牲豪强大户们的巨大利益,迅速填补了国库亏空,支撑住接下来的两场汉匈大战。
眼下,桑弘羊是大农令丞,极得皇帝赏识,上位大农令一职,指日可待也。
而且,刘据很敏锐的意识到,此番让他这个大汉太子,联合平阳侯曹襄、冠军侯霍去病推广耕犁,与大农令、诸冶监唱对台戏,说不定便是要让儿宽下来,让桑弘羊上去。
如此一来,‘盐铁令’的实施迫在眉睫…平阳侯曹家,平阳公主,卫青家,霍去病家,是最大的‘盐贩子’,可不就要首当其冲?
当然,曹襄也可以选择装糊涂,那可就成另外一种结果了。
譬如,让一些人暴病而亡,让一些人英年早逝,让一些人家里私藏几具甲胄、军弩什么的,那也是可以的,汉帝国的基操罢了。
刘据之所以早早提醒曹襄,可不是什么临时起意,而是经过一段时间的判断、分析和推演后,做出的重大决定……之一!
因为他知道,想要自己的太子之位稳固,且能给他腾挪出足够的时间和空间,这些亲戚,就绝对不能提前倒下。
否则,铁定出事……
……
约莫一盏茶工夫后。
曹襄终于抬头,病恹恹的脸上,露出一丝不加遮掩的疲惫和解脱:“据,表兄听你的,把平阳侯府的青盐生意全部上缴给舅舅算了。”
刘据点头,十分欣慰的笑了。
这个曹襄表兄啊,真不愧是曹参的后人,这脑瓜子转的太快,绝非一般人所能及。
“不过表兄,你也不要如此轻易的松手,”刘据凑近曹襄耳边,低声叮嘱一句:“你就说,你愿意上缴给朝廷……”
曹襄愣了好几个呼吸,方才反应过来:“据啊,我怎么就觉着,你这家伙不像是八岁孩童,反而更像是一条朝堂老狐狸?”
上缴给皇帝,与上缴给朝廷,听起来好像没毛病,大致差不多。
实际上,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太大了。
因为,眼下的汉帝国,实行的是‘双库’制,朝廷有朝廷的国库、粮仓,皇室有皇室的‘小金库’,又名为‘少府’,或者‘内帑’。
这两者之间,为了利益,这些年来虽不能说是水火不容吧,那也是打出了一地的脑浆子,凶残得很。
平阳侯曹襄将青盐生意这块大肥肉丢出去,自会让朝堂大臣与皇帝争斗,必然又是一地的脑浆子……
对于曹襄,或者说对于太子刘据来说,老贼们打成一片,他们这帮小贼可不就能稍微缓一口气?
刘据有些腼腆的笑了笑,没敢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直接抛出自己此行的最终目的:“曹襄表兄,咱们说说精铁冶炼吧。”
曹襄看上去很疲倦,摆摆手:“据啊,你就别说了,不就是要让那几家挖铁矿的一起,跟着咱们……不,跟着你这位太子储君干大事嘛!”
“你放心,据,表兄知道该怎么做。”
看着垂头丧气的曹襄表兄,刘据也不好继续安慰,只能说一句:“表兄,对于冶炼精铁这种事情,其实我也略知一二……”
……
与曹襄谈完正事,刘据便坐着马车去霍去病家了。
战马饲料的配制,并不顺利,加入骨粉、青盐、炒豆饼、青稞、麸皮等物后,的确比之前好了很多,但他还是不太满意。
没办法,前世记忆中的战马饲料,里面不仅有牧草、粮食、青盐和骨粉,最关键的,是还有几样中药材和西药片。
当然,刘据今日来霍去病家,避难和配制饲料,都不过是借口而已。
他此行的主要目标,却还是霍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