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这逆子!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下面呢?
下面没有了?
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太子刘据…的嘴唇,眼中满是期待,无不是侧耳倾听,生怕一个疏忽,从而错过了什么。
太子的诗,让人有点上头啊。
简单明了,朗朗上口,颇有些“诗三百”的味道。
要知道,一个时代缺什么,必会火急火燎的想什么、要什么、喊什么。
汉帝国的武功还行,就是文学方面实在不尽人意,故而,无论是不是读书人,大家有事没事的便会在酒足饭饱后吟哦几声。
怎奈,汉大赋时代,多为词藻堆砌之作,难见这般轻盈脱俗、直抒胸臆的句子。
太子刘据,值得期待……
刘彻的表情很平淡,不过,他的腰杆子不知不觉间就挺直了一些,身体前倾,下意识的揪着自己的大胡子。
显然,期待感最强烈的,终究还是这位暴躁老父亲……
刘据学着老师石庆吟哦诗句的样子,目光空灵,似乎在眺望星空深处某一颗星,实则心里头懊悔不迭:‘记得下面还有几句,到底是什么来着?’
‘什么遛马,什么城头铁鼓,还有个什么血未干?’
真是作孽哟,这般人前显圣的机会,竟然因为前世没好好学习而给耽误了,只能勉强完成一半!
刘据慢慢收回目光,看向他第一次真实见到的舅舅,目光在大将军卫青身上停留一瞬,便转身对着皇帝刘彻躬身:“父皇,儿臣看见我大汉猛将如云,心有所感,抄诗一首,献丑了……”
依稀记得当年有人说过,这一首《出塞》究竟是写李广的,还是写卫青的,一直都有争议,众说纷纭。
以刘据的真实想法,自然偏向舅舅卫青……不过,既然有争议,那就干脆不说写谁的,免得厚此薄彼,引来不必要的争端。
作为一名合格的‘大汉逆子’,所思所想,首先是自保,团结一切可团结的力量,这才是正道啊。
……
刘彻皱眉:“下面呢?”
刘据拱手:“没了。”
刘彻略微有些失望,夹杂一些意犹未尽:“朕平常都是如何教导你的?这吟诗作赋,便如那高手之舞剑,气息绵长,生生不绝,方为绝佳啊。”
“你这竖子!”
“真可惜了这副臭皮囊,不学无术,贪玩懒惰,还不滚去读书,朕还要与朝中大臣议事!”
刘据:“……”
好你个刘彻,这还没用完呢,提起裤子就…咳,刚利用儿子刷完‘嘚瑟值’,说翻脸就翻脸?
当然,他也不敢多言,毕竟这是大朝会,汉帝国级别最高的‘御前会议’,商议的可都是了不得的大事。
如此想来,他不免还是略微感激了一下暴躁老父亲:为了‘人前教子’,让亲儿子在满朝文武和太学鸿儒面前露个脸,刘彻这老小子还蛮拼的……
刘据一溜烟似的出了未央宫前殿,在台阶上舒缓了一下紧张情绪,使劲搓了几下略微僵硬的脸颊,这才向椒房殿走去。
‘人前显圣的感觉,不过如此啊。’
甚是无趣也。
刘据却不知道,等他一离开大殿,整个朝堂登时便热闹了起来。
“陛下大喜!”
“恭贺陛下,太子殿下,真乃我大汉麒麟儿也!”
“我大汉有此聪慧过人、才思敏捷的太子,真乃陛下之幸,江山社稷之幸也!”
“太子天纵之才,惊艳无双,我大汉有这般内秀外慧的太子,实乃陛下洪福,大汉之福。”
“陛下后继有人啊……”
这话若是让刘据听了,一定会暗骂好几句‘老贼’。
犬入的!这不妥妥的‘捧杀’么?皇帝春秋鼎盛,正值壮年,可能听了这些话语,并没什么感觉。
等到刘彻年老色衰,体弱多病时,听到这种话,还不知会想到一些什么‘阴私之事’呢。
巫蛊之祸,可不就是这般兴起的……
十几名文臣,外加几十名太学博士,纷纷抢上前去,对着皇帝刘彻躬身施礼,就是一顿猛吹,简直就离谱。
武将们其实也想口头表扬几句,怎奈大家都没什么文化,张口结舌好几个呼吸,愣是不知道该咋说,最后只能干瞪眼。
刘彻甚是得意,脸上神情却十分的淡然:“众卿,太子年幼,不过读了两三个月的书,写几句不入流的小诗,真的不足道也。”
“来,咱们还是继续商议国事吧。”
“对了卫青,之前你说匈奴人在秋冬之交时,再次犯我边疆,大举袭扰、攻打雁门、代、北平诸郡,却没有进攻朔方、五原一线?”
大将军卫青起身向前,躬身道:“陛下,微臣判断,匈奴此举颇为异常,说不定是对我大汉边军部署的一次试探。”
刘彻点头:“匈奴那边,还请大将军随时关注,不得有丝毫松懈……对了公孙丞相,北地救灾之事,筹备得怎么样了?钱粮缺口大不大?”
“陛下。”
皇帝右下首座位上,年迈的丞相公孙弘颤巍巍的想站起身来,不料,刚坐起身子,却又颓然跌坐下来。
刘彻赶紧摆手,温言道:“丞相不必起身,坐下说,坐下说。”
公孙弘叹一口气,颓丧说道:“陛下,老臣年迈昏聩,体弱多病,实在是……唉,实在是有负皇恩啊。”
刘彻默然片刻,肃然道:“丞相为我大汉鞠躬尽瘁,彻,铭记在心!等熬过这一段时日,待朕将匈奴人打趴下,就放丞相归乡读书,如何?”
公孙弘颤巍巍拱手,涩声道:“老臣,谢过陛下!”
“陛下,自从今岁春秋两季,长平侯、冠军侯诸将率我汉家儿郎再次痛击匈奴,并一举夺得河西之地,可谓是不世之功也。”
“然,朝廷积存多年之钱粮,如今也已见底。”
“陛下,老臣以为,眼下朝廷的当务之急,是经略好新辟的几郡之地,诸如五原、朔方、武威、张掖、酒泉、敦煌等,亟需修筑道路,修建城池,征发关东、关西乃至江东吴越等地豪强,开垦屯田,稳固这些新设立的地方,才是上上之策啊。”
听了公孙弘的话,朝中大臣们纷纷点头。
就连刘彻都有些触动,叹一口气,正色道:“丞相老成谋国,朕亦有此意。”
皇帝沉吟几声,继续说道:“朕的想法很简单,五原、朔方、以及河西四郡,那些地方,可是我大汉儿郎流血牺牲才得来的土地,绝不能得而复失!”
“这么着,丞相府,大农令,再加上少府内帑(tang),你们合计一下,拿出一个章程出来,咱们再议吧。”
“对了,太学也得拿出一个章程,出出主意,看看咱们到底该如何教化新建的那几个地方……”
刘彻三下五除二就分解了任务,宣布退朝。
文武百官起身,躬身施礼后,依次离开,偌大的未央宫前殿,一下子就显得空旷而冷清。
“陛下,晚膳在未央宫,还是椒房殿?”一名瘦骨嶙峋的老宫人上前,低声问道。
刘彻使劲揉了揉两鬓和眉心,有些疲倦的说道:“去椒房殿吧。”
“让卫青、霍去病、曹襄……让我大姐也进宫吧,朕已经有两个多月不见她了,一起吃个饭。”
“对了,让桑弘羊、张汤也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