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两颗头

“他的头怎么会在这里？”

普渡寺后面的树林中，姜亮看到了慕容勃的人头。

它被扔在一片灌木之中，四周草木葳蕤，要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小的一开始其实也没看到。”

发现人头的不良人名叫张环，是张老敬的手下。见姜亮询问，他略显拘谨，脸色涨红地答道，

“不过我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旧扫帚，扫帚柄很长，上头还沾着点儿血迹，便猜测与那慕容勃的死有关，所以刻意在附近搜索，结果——”

“干得好！”

虽然是以杨钊的身份假冒县尉，但姜亮还是夸奖了一句手下，又让他拿来那旧扫帚去问普渡寺里值日的和尚。

结果也不出所料，果然是慕容勃那小院里的。

“难道是昨夜那卖酒的女子和慕容勃出来后杀了他？”

跟过来的王昌龄猜测道，

“也许是图财。不过她拿这扫帚何用？又是怎么把慕容勃无头的尸体再送回屋内的？”

“……”

应该说，如果使用法术，瞒过附近人耳目，进入慕容勃小院的方法不少，就算带上尸体也一样。但屋内那雷法与搏斗的痕迹，却意味着那里其实就是第一现场，所以王昌龄的推断姜亮并不认同。

但即使如此，昨夜那卖酒女子的重要性还是很高。毕竟保不准她会看到什么。

而且，上下看了几眼慕容勃的人头，姜亮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戚姐？”

随口将其他人支开，姜亮小声问道，

“寺庙里因为那至阳法术的影响看不到什么，这里呢？且不说凶手，这人头上的阴灵能提供死亡时间吗？”

“三个月前。”

戚夫人的回答让姜亮大吃一惊，

“不可能吧！那慕容勃可是刚刚死的，昨晚还有不少人看到过他呢！”

“这就不是妾身能回答的了，刚刚那也只是阴灵们给出的答案而已。”

戚夫人的说法一如既往，这让姜亮无奈的同时，也产生了另一个猜想——

“会不会有两个慕容勃？或者昨夜死的那个是假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仆人们不敢说什么，被回到寺中的姜亮这么询问的哥舒翰大叫着却拍案而起，

“某家跟阿勃认识时间虽然不长，却也有半年了。他左肩上有一块伤疤，你们刚刚检查尸体时某也看到了，那身体绝对是阿勃的没错。”

“这人头也确实是我家主人！”

旁边慕容勃的仆人们也补充道，

“我家主人眼角有颗痦子，去年还长了颗智齿，为此疼了好久。这些痕迹人头上都有。”

“那这就怪事了！”

按戚夫人提供的信息，慕容勃的人头死于三个月前。而他的身体则死于昨晚，当时上面还顶着他的脑袋。

「总不可能这家伙有两颗脑袋吧！」

尝试着将慕容勃的人头放回项上，姜亮才猛然意识到真有这种可能，因为慕容勃人头的断口与尸身脖颈处的断口根本对不上。

不是少了一截，而是多出了一部分。

尸身脖颈断口处长出来的肉芽和肉瘤，会让拼接在一起的慕容勃拥有一个长得夸张的脖子，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要么是断头重生之法，要么是那种精怪！”

前身留下的知识在现场的刺激下，被姜亮回想了起来——

飞头蛮，脑袋可以脱离身体，在空中自由飞行的精怪。

当然，这种脱离的时间不能太久，一般也就一天左右，要是超过了时间还不回归身体，飞头蛮也会死去。

不过有些时候确实来不及，又偏偏不想死的飞头蛮也会抢夺他人的身体，那倒是也能续命。只是那样，他原先的身体就会死去，而换到新身体的飞头蛮也会变成被抢夺身体主人之前的模样。这却是因为自身只余三魂，七魄却是对方遗留的缘故。

「如果是飞头蛮主动脱离身体，那脖子处的断口就能解释了——毕竟不是刀砍斧剁，身体器官自然脱落产生的切口，自然是不整齐的，有肉芽肉瘤什么的才正常。」

「而飞头蛮主动脱离的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被那使用雷法的道人追杀。这假慕容勃随身带着警恶棒，能察觉敌意靠近，所以直接弃车保帅飞走了。」

「至于真正慕容勃的脑袋为什么离体了三个月却不腐坏？估计是身体被抢的他虽然三魂已散，但因为身体还在的缘故，七魄尚存，这样死去的人头便等于是一个脱离身体的器官，因为玄妙的关系勉强保持着活性，直到昨夜身体也死了。」

「只是这样一来，问题就从寻找杀死慕容勃的凶手，变成追寻那伪装成慕容勃的飞头蛮了！」

「以目前的线索水平，想靠常规办法找到是不可能了，看来得切大号了！」

打定了主意，姜亮便以“向明府汇报”为借口，暂时离开了普渡寺，旋即又变回真身模样再次返回。因为有道法猎奇症的王昌龄在这里，根本没用他多费口舌，便又被拉进了这桩案子之中。

“那慕容勃可有随身的梳子？”

已变回自己原来模样的姜亮直接问道。

既然已切了大号，自然就是要用法术的。而他目前掌握的法术中，最适合寻人的，便是之前用过的「魇镇之术」中的「刍狗咒」。

使用这个咒法，却是需要被追踪者的身体发肤的，所以姜亮才打起了梳子的主意。

好在，慕容勃虽然是吐谷浑人，却已在大唐生活多年，头发不再像牧民那样剃的很短，所以姜亮还是从他的梳子上找到了一根头发。

「应该是这两日梳的头，肯定是那假慕容勃的！」

再次用刍草扎成狗形，系上五色丝线，姜亮把找到的头发放入其中。

摆好桌案，点上香烛，他脚踏七星步，口中念动咒法，渐渐那刍狗之上的五色丝线又无风自动起来。

“祭！”

姜亮骈指成剑，对着刍狗虚空一戳，刍狗这次的燃烧却上次那么剧烈。相反，上面冒出一道青烟，忽忽悠悠间不绝如缕，很快便飘向远方。

“追！”

四周的衙役与不良人们早已被姜亮吩咐过了，见此情景纷纷跟了上去，而姜亮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姜道长，跟着这道青烟就能找到那假慕容勃吗？”

王昌龄在旁略显兴奋地询问着。

因为切了大号的缘故，姜亮此时便不需要再掩饰自己会道法的事情了，所以把整件事都给众人解释了一番，直听得大家一头雾水。

不过，因为之前帮县衙消灭僵尸的事，一干衙役与不良人还都相信他的，哥舒翰虽然怀疑，却也只是静静跟在一旁。

众人随着青烟出了普渡寺，又走了个把时辰，才终于在座人迹罕至的山岗前停下了脚步。

“这不是城北的乱葬岗吗？”

之前受县衙委托消灭僵尸时姜亮曾来过一次，是以很快认了出来，

“小心，有妖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