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以棋入朝
朝阳初升,照在还有些寒意的神京城内。街道上人来人往,吆喝叫卖声不绝,不时会有华贵的马车、独行的马匹、巡街的官兵路过,街道两旁酒楼茶肆林立,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
“不愧是神京城,虽然重建了不过几十年,比之金陵那般的自来富贵繁华之地也不遑多让。”
贾玺坐在马车中,掀开轿帘子向街道上看着,边看边在心里赞叹道。
他穿着白色狐裘,头发乌海如墨,整个人更显得丰神如玉。
今天是围棋国赛开始的第一天。举行国赛的地点在往日开科取士的贡院中。他正前往贡院。
原本,大顺的围棋大赛并不是每年举行,而是由皇帝下旨,或是每隔一二年,或是每隔五六年,举行一次。
但自三年前太上皇退位,新皇登基,就改成了每年举行一次。
并非因为新皇热衷围棋,而是为了表现他的孝心,专门为太上皇改的规矩。
贾玺意识到这是个最快接触皇帝、进入朝廷的机会,便在今年六月在金陵参加为了围棋比赛,在经过两个月的比赛,战胜了一百多人之后,取得了金陵棋赛魁首。
对于是选择太上皇还是皇帝进入仕途,贾玺考虑了很久,最终还是觉得从太上皇这边入手对他更有利。
从他获得的消息来看,如今的皇帝和太上皇一直处于政治敌对状态,两边都有意打压对方的势力。
而太上皇年老,已经没几年活头了,但凡想在朝廷里有长远发展的新人,都会明智地选择还有几十年帝王生涯的皇帝,而不会选择太上皇的旧势力。
这个选择确实是正确的,但并不适合贾玺。
首先,他属于四王八公之一的贾家族人。而整个朝廷都知道,四王八公属于太上皇的旧势力,处于新皇帝的对立面,是新皇帝掌权路上的绊脚石。
他这个出身就注定了新皇帝不会喜欢他。
再者,他的才能并不出众,无论是文还是武,都没有突出之处,皇帝也看不上他。
他虽有些前世的知识,但与这个时代常年浸淫在四书五经中的大儒比,还是远远不如。
即便他才能出众,现在已经是状元及第,一头扎进了朝廷里,也很难有所作为。只能从个六品小官儿、翰林院编修慢慢爬,等他爬到高位上就是几十年过去了。
而且在此过程中,不说会被忠心于皇帝的官员敌对,皇帝也很难信任他,反而会因为他的身份,而极为忌惮他掌握权力,不会给他实权,寻找机会打压他。
若是从军,建立了功勋,也难以讨得新皇帝的信任。在新皇帝眼里看来,贾家的势力又壮大了,他掌权的路上又多了块绊脚石。
四王八公等旧势力做大,对他们李家江山有害无益。从当前的情形看,贾家等四王八公逐渐削弱下去才是新皇帝希望看到的。
在乱世时,武勋家族可以壮大,但到了太平盛世,武勋家族就必须削弱,历史上的大多数皇帝都是这么做的。
那他要是让太上皇给他实权行不行呢?也未必行得通。
皇帝在打压四王八公,太上皇又何尝不是在打压四王八公?
太上皇出于跟皇帝同样的考虑,也不会给贾家人实权。
贾家等四王八公在他们父子心里,早就被判了死刑,没有出头之日了。无论谁掌握大权,对待武勋的问题上,都是同样的态度。
由此可见,依如今的局面,他并不适合走实权路线,无论是文还是武,都不好走。若要掌握实权,就得先取得皇帝和太上皇的信任。
而若是剑走偏锋,在朝廷里谋个没有权力但可以靠近皇族的职位,就比较容易,并不会引起太上皇和皇帝的警惕。
如今的贾家族人也早已看出了这一点,也是这般做的。从宁国府的贾代化主动交出兵权,就可以看出他们的打算。
他们从第三代开始,从贾敬、贾赦、贾政等文字辈子孙的名字就可以看出,老一辈人正准备让家族从武将转向文官。这是他们贾家唯一的出路。只有如此,皇家才能放心。
而皇家也给了他们积极回应,给贾政直接赐了一个文职,既是鼓励他们向文臣道路走,也在限制贾家的发展。
像围棋国手这种看似位小职卑的官位,既不会被皇家警惕,也是获得皇家信任的一个机会,是撬开皇家宝库的钥匙。
成了皇家心腹,即便不想要,权力也会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奔过来。
历史上的许多名臣,无不在印证着这一条铁律。
至于如何一步步从一个虚职直到获得实权,这就看当事人的本事了。
如今贾玺已有谋划,不用他去要权力,也能让太上皇主动给他实权。
至于皇帝,他还另有谋算,既然皇帝要铲除四王八公,那就如了皇帝的愿望。
在贾玺思索的时间,马车已经来到了贡院门口,他下车进入贡院内。
贡院主要由考棚构成,考棚之外,还有致公堂、聚奎堂、会经堂、十八房等建筑,因为不是科考,他就不许去考棚,而是由侍者引着,来到了十八房处。
房间内有些昏暗,里面摆放着两张长桌,一张长桌后面坐着两个中年官员,还有两个官兵,靠墙的长桌上放满了木牌。
贾玺进来向两人拱了拱手,从怀里取出名帖递上来:“学生来自金陵,是金陵围棋魁首。”
官兵接过名帖,递给上面的两个官员看了,他们点了点头,在册子上记下了,道:“规矩你可都知道?”
“学生自然晓得。”
“这次从全国选出了三十二名棋手,采用三局一轮的赛制,胜两局者进入下一轮。为了公平起见,对弈的棋手由你们自己选择,旁边的桌子上可任取一个木牌。没有问题就取了木牌过来。”
贾玺并没什么疑问,便依言来到一侧的桌子旁,就见桌上放着二十来个背面朝上的木牌。
他伸出手,刚想任意取了一个,又当即停住了。心想,我从不打没准备的仗,选择对手自然也不能随意,先推算一番看看。
说着,他就将意识集中到脑中灵台上,灵台上的神体转动,大放金光。
片刻后,贾玺就心中有数了,脑海里还浮现出一个青年的面容……
贾玺很是惊讶,既然推算出了此人的面容,那这个人应当有些特殊。当下便有了决定。
他伸手取了一个木牌,翻过来一看正面,写着‘三号房甲号桌。’
将木牌给两个官员看了,他们做了记录,“可以去参赛了,有事询问值守的考官。”
贾玺拱手离去,出了门又由侍者引着,来到了三号房,就见里面摆着四个棋桌,一个官吏在前面的桌前坐着,将木牌给他看了,便让贾玺前往甲号桌等候。
贾玺在桌前坐下,闭目继续推算与那青年有关之事。等了有一刻钟功夫,对面的棋手才来。来的人并未出乎他的预料,正是在他脑海里出现的那人。
他头束金冠,身穿褐色锦衣,细皮嫩肉的,眉宇间有一个川字纹,举手投足自有贵气,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
两人各自见过,便重又入座。
“世兄来自哪里?”他沉声问道。
“金陵。”贾玺淡淡地回了一句,“兄台怎么称呼?”
“陈炀。”他笑道。
贾玺点点头:“想来你应当是京都人士了?”
陈炀摇摇头:“以前曾是京都人士,现今身在北方边境之地。”
“哦,看你这模样,却不像是来自边境苦寒之地。”
“我家世好些,倒也不用戍边。”陈炀笑道。
贾玺微微点头,“说的也是,若不是富贵人家出身,如此年纪,也未必有多高的棋力,更难以进入国赛。”
“想来兄台也是世家出身。若是来自江南,甄家或是贾家。”
“还真被你说中了,我名贾玺。”
陈炀脸现智珠在握的微笑。
两人又谈了几句,便有考官敲响了锣鼓,大声道:“围棋国赛第一轮第一局开场,各桌棋手请猜先落子。此局为计时赛,两个时辰后数目,目数多者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