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宫囚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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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月夜有时晴

“小姐”染玉泣不成声,她也不知道鼠妖为何没死,也不明白明明应该被转移的人鱼和鲛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染玉只明白一点就是明微明家不能够公然触犯律法,神农王虽然施政以仁,宽以待人但胆敢触犯律法者,无论何族何地何人,皆无情面可讲。

“小姐,是我猪油蒙了心,坐下此等错事带累了您,王子一切都是我做的,暗室中的鲛人是我偷偷让人抓的,小姐并不知情”染玉跪步膝行到厅中俯首认罪。

榆罔淡淡的看了眼染玉一番哭诉,认罪又抬头看明微“明微,你的婢女所说可否属实?”

明微交叠的双手终是白梅染雪,缓缓落在地上,心中天人交战,这是最好的结果不是嘛,长长的睫毛垂下打出好看的阴影,掩下她心中的纠结,数百年来的主仆之谊同自己的安危,明家的安危相比,实在是太轻了。

一刻钟后,明微看着染玉眼里的祈求点头答道“其中行事,我确实不知,我已到婚嫁之年,不日就将嫁入姬氏一直都在备婚”

染玉眼里的祈求消失转而是一种释然,这样才好,只要我把责任都揽过来,我的小姐就还是清清白白的。

“鼠妖,你是苦主又是此次疫症的原凶,你可有话要说?”

榆罔看着翎冉,示意翎冉解了鼠妖口中的束缚,让他说话。

“好一个忠仆,好一个明家”鼠妖阴测测的笑着“抓我们闻香鼠一族来试香,惹了祸就把我们一族屠戮殆尽,絜钩不过误食了你明微让下人布置的毒鼠药才会死在不夜天,你知道絜钩是会带来瘟疫的异兽才会急急忙忙杀鼠灭鼠制造是鼠疫的假象”

“你胡说!”

“我胡说?”鼠妖讥笑着看着明微“城主府浩浩荡荡的灭鼠行动不是打着我们鼠族食了灯油之名?,风涌河畔那些被毒死的鼠族尸体难道是自己服毒自杀?暗牢的人鱼族和鲛人族的尸身难道是凭空而来?”

鼠妖眼里发红,是晕不开的血色,紧紧的盯着明微面如死灰的脸。

明微张嘴想说些什么又无从辩驳,只道“我不过闺阁女子,这些打打杀杀的事情我不曾参与”

“总归这些生意是明小姐谈的”阿瑜看着明微又道“打打杀杀的事情不是明小姐做的,买卖虐杀妖族总归是你做的,人鱼族是同西陵氏买的,鲛人呢,那可是在高辛东南海交界处的深海之中,非善水战者不可得,明小姐又是同谁做的交易呢?”

阿瑜的话一字一句,句句珠玑,明微的脸白了又白,她同高辛的谁做了交易自然不能说,她本来算无遗漏一切都该如她所料那般发展,鼠妖寻仇误杀她提前安置在放了人鱼烛房间的蚩遊,消耗一波鼠妖的灵力,西陵瑜身上放了鼠药只要她与鼠妖接触,就能借她之手不费吹灰之力拿下鼠妖,自己在借机失手误杀那鼠妖,至此人证物证全部销毁,再无把柄,偏偏那个女萝给自己下蛊,生生耽误了时机,如今棋差一招,满盘皆输。

明微心下叹了口气,若是追根溯源让他们查到高辛的王子身上只怕再无翻身的余地。

夜愈发深了,到了夏夜月也愈明。

一阵穿堂风吹过来,带来玉兰香,连烛火都陶醉其中,随风摇曳。

“明微犯本国律法,当罚”明微提起裙裙缓缓跪倒在地,面色无喜无悲的看向高堂正位之上的榆罔,认罪不过受些罚,若不认继续追查下去那就不是受罚的事情了。

榆罔看着本先推脱责任的明微听到鲛人去向时又主动认罚,只叹不好,只怕是高辛的那个王子,明家本是大帝之后,有万年根基又是八大氏族中的行二,本就轻易动不得,如今又扯上了高辛,如何处罚只能细细思量了。

“即是认罪就按律法来算,已经购买且还存活的的鲛人族同人鱼族放回故水,死去的人鱼族同鲛人族共4人,按律法鞭挞80鞭以儆效尤,这个婢女处死,连同参与此次事件的城主府内诸人”

榆罔看了眼赤水融怀里的鲛人族少女,极美,极瘦,高高隆起的腹部实在可恐。

眼里有着不明所以的恐惧,紧紧抱住赤水融。

少女鲛人腹中的胎儿的存在对于还年幼又得不到补充又遭受虐待的她来说实在是痛苦,榆罔挥了挥手,赤水融把人带来下去安置。

榆罔面色复杂的看着鼠妖,他非死不可的,他不死疫不散,即使……

“你可还有什么遗愿?”

“……”鼠妖并不说话,应为他只想要明微死,而明微死不了。

“要杀便来杀吧,何必假惺惺”

榆罔只觉得疲惫,让康回把人提了出去,随着两人的离去,寂静的夜空中突然飘来一首歌谣。

等到晨光熹微之时,歌声落地。

又是新的一天。熬下去的药有了成效,百姓们也不用担心何处会窜出老鼠伤人,甘舟带领着医官熬药分冶,轻症患者已无大碍,重症患者无力回天,病的重又没有危害生命的也在饮下药后开始好转。

每个人都忙碌了起来,赤水融,康回领兵维持秩序,皇娥安抚这病人并处理尸体善后事情,阿瑜准备方相氏驱疫的仪式。

半上午的烟熏火燎,苦味迷漫充斥着这座万年古城,待到日中之时第一批熬制对症的汤药熬制出来,甘舟指挥着众人把熬制出治疗不同患病程度的汤药,由榆罔,皇娥和阿瑜各自按照轻中重庄患者的分区,同还有其未感染的士兵百姓等人一人负责内外区域,将他们扶起来喂药,康回和赤水融领着另一部分士兵维持秩序,收敛逝者的尸骨,翎冉则带着一些妇人和婢女给那些鲛人人鱼上药,并看护她们防止他们暴起伤人。

蚩遊并不懂的如何照顾人,所以本在忙碌的阿瑜还要分心时不时看看这个奇怪的“人”,蚩遊笨拙的学着阿瑜照顾病人的样子,柔着声音说话,时不时地瞟向阿瑜,看着她专注而细心地照顾病人,哄不想喝药的幼崽喝药,温柔耐心的鼓励着每一个然后把药喂到别人的鼻子里,或者呛的人一碗药吐出半碗来。

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年,被他这么漫不经心的一灌,愣是连脸都咳红了,在小声的交谈中格外刺耳。

女萝侧过脸先看了看阿瑜见她没有不耐烦或者厌恶的表情才一脸无奈的看着蚩遊“你小心些”

阿瑜“你喂药慢些,看着点,别伤着人”

蚩遊眼睛亮晶晶的,点了点头又重新端了药来喂,学着阿瑜的样子慢慢喂着。

十来万人的消耗量是巨大的,很快第二批药材第三批送来,几人忙碌不停,直到五日后,轻症患者已经痊愈,病情重些的也转轻,重症患者也能自己独立喝药,也没有新的病人的出现,经过甘舟的诊断后,百姓开始陆陆续续回家,空寂的不夜天中万家灯火通明,不夜至天明。

如此,一直到了最后一位病人归家之时,众人已经精疲力尽又带着满意和释然的笑。

傍晚,众人一起简单的吃了顿饭后,便开始商议方相氏跳大滩祛疫以及祭祀的事项,一直到了深夜商议的差不多了,榆罔便命众人各自回房休息,皇娥则跟着阿瑜进了她的房内,两人各自洗漱后靠在窗边吹着习习凉风,享受来自不易的安宁,静谧。

阿瑜一句话没有说,只闭了眼,尽情地享受着这一刻的安宁与幸福。

皇娥靠着阿瑜仰头望月,两人就这样一言不发,直到两人昏昏欲睡一头栽倒床上沉沉睡去。

由卜问的结果来看,三日后晦日正宜祛疫,天色将明未明之时,方相氏四人,戴冠及面具,黄金四目,衣熊裘,执戈,扬盾,口作“傩、傩”之声,以除逐也。右十二人,皆朱发,衣白画衣。各执麻鞭,辫麻为之,长数尺,振之声甚厉,执戈举盾,率领众隶,驱逐疫鬼精怪。周遍前后省三过,持炬火,送疫出城门。(本段节选自百度词条)

待方相氏将絜钩带来的大疫送走后,朔日清晨时分榆罔开祭坛祭天祷告先祖,祈请先祖护佑。

祭祀当日,阳光普照,让人不敢抬头看天。

高台之上的祭坛在阳光照耀下格外古朴肃穆,白玉堆砌的祭台在阳光下发着柔和的光,祭台的四周平地上,人山人海,男女老少,摩肩擦踵静穆肃立站在地上虔诚的看向祭台。

古朴的祭台透着岁月的沧桑,众人热烈虔诚的目光看向偌大的祭台之上的大祭司,穿着古朴的服饰,虔诚的为一世神农王献上祭品。

而后转身看向榆囹恭敬道“王储,请您上前来祷告先祖,告慰民众”

大祭司说完,众人目光都望向高台之下的榆罔,阳光为他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恍若神明。

榆罔身着黄色衣袍,外批绣着牛头金色拖尾长衫,头戴五彩鸟衔穗金冠高大削瘦的身姿如寂寥之峰,沿着白玉长阶拾阶而上,而后跪下向先祖。

而后,祭司口中念念有词跪在地上祈祷告罪,台下几人,阿瑜,皇娥也跪于阶下同祭司一起祈祷。

半个时辰后,榆罔起身,将祭司扶起转身看向祭台之下的百姓道“祭司大人开始吧”

“祭祀大典开始,跪!”

几人再跪,万民同跪。

接着大祭司开始祭奠仪式,焚香祝词,祷告神灵。

三拜九叩后,万民献上自己的祭品后再退下,等待着神农氏先祖的赐福,祛除病痛带来富足与安乐。

过了须臾,天空中不知何处飞来一群五彩鸟衔着青色的麦穗和茶叶飞来,又将麦穗和茶叶落在祭品之上,飞向远处。当冗长繁琐的祭拜仪式结束时,已经过了晌午。

榆罔登高台将祭品收归一处,又将赐福过的祭品再赐予百姓,百姓排作三排陆续来领取。

这般忙碌又是三天,转眼之间已俞一月,而不夜天之疫终于到了尾声。

所有的事情处理完了,大街小巷也是灯火通明,黑寂的摘星楼也点灯明烛这座万年古城再次恢复了生机。

榆罔漫步在大街之上看着各色彩灯,五彩华光,兀然停下“女萝姑娘,何不现身?”

女萝眉眼带笑略带几分讨好从一般的石柱后走了出来“殿下”

“女萝姑娘有何事?”榆罔微笑的看向女萝。

女萝行至榆罔身前行了个不标准的礼仪“殿下,女萝出身九黎,三年后便到了岁贡之时,女萝便是为了此事而来”

“姑娘但说无妨”

“殿下,岁贡之事女萝有一事相求”女萝缓缓下拜“17年前的大人前来九黎接受贡品时曾指明要一女子名唤蔓草,是九黎下一代的巫王,女萝想请殿下开恩不要带走蔓草,九黎愿意将贡品翻倍请殿下不要让岁贡的大人带走蔓草”

榆罔一笑把女萝扶起“这有何难,不必贡品翻倍,你且放心,蔓草会安全的呆在九黎的,你且去玩吧,这些事我会安排好的”

女萝感激一笑,谢过榆罔后飞入华灯光影后。

城门开,游人至。

待到暮色四合之时,不夜天的各处如同约好了一般齐齐放起了烟火。

榆罔,阿瑜,皇娥,康回,赤水融,挽风,翎冉,甘舟几人在河中行舟沿河赏仲夏夜景,天边的烟火在空中绽开又落在河里,星星点点。

几人惬意的凭栏观景,花落花开时,缤纷绚烂的烟花在夜空中漫天绽放,空中弥漫这硝百与火药的味道,有些刺鼻但并不难闻,只是闻久了有些头晕目眩。

阿瑜支着头看着华丽璀璨的烟花平静地问:轩辕出什么事了嘛?

皇娥本来惬意的观赏着夜空中灿烂无比却转瞬即逝的烟花,听到阿瑜的话身子微不可见顿住了又马上恢复了正常,低下头,看着被行船推开的水波,烟花绚烂但也到了未尾,船上的灯影摇摇晃晃如同皇娥此时的心境一般。

阿瑜眼中闪过莫大的悲哀“怎么了,连我也不能说嘛?”

阿瑜轻轻的抬起了皇娥的下巴让她能与自己直视,眼中盈盈泪光中盛满了悲伤。

“是谁?”

皇娥垂下眼眸,无力道“若华”

“她……,去了?”

“嗯”

阿瑜一下子卸了力气,往后一靠,任由晚风吹拂她的发丝,轻拂她的眼泪。

攥着胸前的衣服,大口大口的呼吸,风走进她的身体,又带走她的热,阿瑜只觉得心寒,若华,那个刚会走,会喊自己姐姐的小人就这样没了,没人在意她的存在,如同她出生时没人为她诞生而笑,死去也没有丧钟为她而鸣,连她的死讯都要从别人口中得知。

晚风习习,甘丹已经喝红了脸,拉着榆罔的手看着马上行船到了岸边的行船道“今日全城百姓共乐,王子何不下船同乐?”

榆罔起身命行船侍者就近停船上岸,又回首招呼着众人一同上岸同游,几人相邀到了皇娥阿瑜面前,见着泪眼婆娑的阿瑜面面相觑,甘舟连酒都醒了几分,口中也不敢再提夜游赏灯的事。

侍者已将船挺稳,世界一下子被分作两半,一半是万家灯火,百姓安乐,一半是冷水凉风,水影粼粼。

几人不知阿瑜痛苦的缘故都不敢问,也不知该做些什么,阿瑜强忍着悲痛收了眼泪,只道想家。

榆罔递了盏茶水给阿瑜安抚道“不如我让穂苗送你回去,你若是不着急明日一早就出发?”

阿瑜摇了摇头“不,我现在就要走”

榆罔见阿瑜态度坚决也不再劝,唤来穗苗,一只健壮的五色鸟从空中呼啸而下缓缓落在水面,阿瑜一跃而下落在鸟背。

榆罔摸了摸穗苗的脑袋“小心些,平安把人送到”

穗苗鸣叫几下,扑腾着翅膀飞向高处,渐渐消失在夜空。

榆罔问“可要出去游玩?”

皇娥微微一笑,起身同翎冉挽风一同下了船,几人虽然本是一起走着,可游玩的人多渐渐的人就散了,不夜天这样的大城皇娥,翎冉倒是玩腻了,倒是挽风一直生活在深林里没怎么见过城邦集市兴趣盎然的缠着翎冉一同去看花灯,看别人猜灯谜,买首饰吃小吃,皇娥并不想游玩便独自一人上了摘星楼。

摘星楼高百尺,是大荒之中最高的建筑,曋氏所造,与西陵氏同属有巢氏的分支,摘星楼很高,人族要是想自己爬上去可能得花小半天的时间,其他的族群倒是好些,但皇娥是只凤凰所以她飞上去了。

皇娥立在摘星搂最顶端往下眺望,人影幢幢,灯影如火,底下的一切都变的小了起来,他们游船的大河成了一条流光溢彩的玉带,灯火通明的街道蜿蜒曲折,如游龙一般,屋檐青瓦是厚重的山,青叶绿植成了水,形成了一幅山水图。

皇娥绕有兴趣的打量着街上的游人,今日游人的脸色都挂着笑,也和气有追逐打闹的孩童,笑着呵斥孩子的父亲,和与熟人攀谈的母亲,吆喝的小贩,来来往往的成为热闹的一份子。

挂满小东西的翎冉,和笑盈盈的挽风,大大咧咧的康回和心思细腻的甘舟正在看皮影人演着什么戏,甘舟时不时扯了扯康回的袖子,不知道和康回说些什么。

皇娥收回视线转而看向别处,就见一红衣女子同一紫杉公子并肩同游,两人隔的并不近但人流如织并没有把人冲散。

赤水融停下了脚步,停在了一个买吊坠的小摊上昏黄的灯光打在她的脸色,让她好看淡漠的脸色有了几分独特的温柔。

她拿起一块水玉雕的铃兰吊坠,这铃兰倒是雕的栩栩如生,触手微寒可惜成色并不好,可见这老板是有些真功夫的,赤水融将水玉铃兰举起晃了晃,灯火中跟鲜活的似的,正准备付钱,榆罔便将钱付了,等赤水融收好了两人又继续往前走。

路上人多拥挤磕碰难免,时不时赤水融将被人挤开的榆罔拉回来再松手,两人在拥挤的人潮中始终在一起又有分寸的没有多接触,皇娥看着榆罔低头同赤水融说着什么,赤水融又有些羞涩的回着,皇娥从没见过那般的赤水融,她热烈骄矜,打马扬鞭,从来都是大大方方的头一次皇娥见着这样的赤水融,可想到了榆罔的未婚妻风姻,又觉得这样的赤水融并不该有,应为会有很多个姑娘对着榆罔羞涩的笑,而赤水融却只有一颗心,一颗只能放一个人的心。

夜深,街道上慢慢空寂,皇娥带着一肚子不能言说的秘密回了城主府休息,准备明日观察观察榆罔和赤水融的情况,带着对好友的担忧以及多日的疲惫,皇娥安心睡去。

竖日,皇娥是在三声肃穆沉重的钟声中醒来,皇娥还有些困倦,在意识到这是丧钟之后马上清醒了过来,心中纳闷,今日丧钟为谁而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