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不跑完别回来

内衣厂一村简称“一村”，是内衣厂的职工家属院。

于七十年代建成，大多是三居室，最小的也是两居室。

当时的一村居民楼，在林阳市可称得上豪宅。

但随着周边高楼林立，一座座现代化小区拔地而起，这里显得愈发破旧。

好似贫民窟。

这些年来，有能力的内衣厂职工，相继从一村搬了出去。

但家属院的入住率依旧不低。

原因是这个地方离实验中学很近，只有不到两公里。

许多家离得远又不愿孩子住校的家长，都在这里租了房子。

江瑶一家也在这儿住。

说是一家，其实只有她和母亲两个人。

他们租的是位置最差，面积最小的两居室，不仅在顶层六楼，而且户型很奇葩。

没有客厅，开门是一条长长的走廊。

厨房，洗手间，两间小卧室依次排开。

而且两间卧室都是向北的窗户，采光特别差。

房子里的家具，基本都是房东留下来的，大多数家具的年头，比江瑶的岁数还要大。

入住以后，她们没添什么东西。

偌大的房间里，没有电视，没有电话，甚至没有一台收音机。

两张床，几把凳子，一张吃饭用的圆桌，还有生活用的必需品。

仅此而已。

对了，还有江瑶日常学习用的书桌，书本堆得满满当当。

这大概是房间里最显眼的摆设了。

这天是周二。

中午，吃过午饭后，江瑶拿着碗筷去厨房洗碗。

水池里哗啦啦的流水声，掩盖不住母亲的咳嗽。

江瑶手里拿着抹布，使劲搓着碗筷，一对好看的眉毛不知不觉紧紧皱起。

一切清理妥当后，江瑶倒了杯水，拿着药，来到母亲床前。

“妈，把药吃了再睡。”

江妈妈坐起身，靠在床头，满是青筋的手接过药片，却没有立刻服用。

“这个药太贵了，要不...要不一天三吃改成两吃？”

江瑶很想发火，但长久以来磨砺出来的性格，使她很少失态。

再加上母亲这般虚弱的模样，她更不忍心责备。

“妈，咱们老老实实遵循医生的嘱咐，行吗？”

最后两个字语气有些重。

江妈妈看向女儿，清澈的眼神中满是不容拒绝的意味，不敢再多说什么，乖乖服药。

“瑶瑶，你也去休息一会儿吧。”

江瑶将药收好，坐到书桌前。

“没事儿妈，你睡吧，我背会儿单词。”

从小学到高中，江瑶的学习成绩从来都是年级第一。

很多人称她是“天才”。

其实，只有江瑶自己知道。

哪里有什么天才？

这些都是自己勤奋的结果。

这么多年来，她不是没有想过懈怠。

但每次刚有苗头，抬头看看这家徒四壁，再想想母亲的身体，只能咬牙奋进。

背了一会儿单词，看看时间。

江瑶想起那个男生的话。

“周二下午一定不能迟到！”

没有再挤这点时间，收拾东西去上学。

出了一村狭窄的小巷子，面前是宽阔的主干道。

由于比平时早出发了10分钟，时间非常充裕。

江瑶走得很慢，欣赏沿途的风光。

对她来说，这大概就算学习之余的娱乐了。

路上的行人不少，大部分穿着实验中学的校服。

有的三五成群步行，说说笑笑；有的车子骑得飞快，很有活力。

江瑶突然很羡慕这些同龄人。

在路上，江瑶有些纠结。

那个男生又出现该怎么办？

非要载自己去学校该怎么办？

男女有别，坐他的车被别人看到，很难为情。

但是，该怎么拒绝，才能不伤人呢？

这道难题最终没有出现。

直到走到校门口，对方依旧没有现身。

不知怎的，江瑶有种淡淡的失落感。

深吸一口气，好好提了把精神，快步进入校园。

...

...

女魔头在20班的威慑力极强，甚至超过了班主任。

离上课还有三分钟，大部分学生已经规规矩矩坐好。

宋维和几个男生又踩着点进入教室。

刚坐到位置上，那张阴沉的脸出现在教室门口。

铃声响过以后，女魔头踩着高跟鞋走上讲台，用毫无感情的声音说：“翻到第23页，检查课后练习。”

讲台下一阵翻书的声音，很快消失。

只有中间倒数第二排的动静颇大。

又高又壮的丁晓龙，在狭小的座位上翻箱倒柜，弄得霹雳乓啷，极其显眼。

讲台上的视野极好。

女魔头抬了抬眼皮，凭借多年的教学经验，很快猜到了怎么回事。

哼！

她这会儿正愁没地方发火。

“没带课本的同学，站起来。”

女魔头的声音阴冷低沉。

教室内，除了抓耳挠腮的丁晓龙，大家都比较淡定。

除了江瑶。

早在英语老师刚踏入教室的时候，她就发现英语课本没带。

肯定是中午背完单词后，忘记装书包了。

旁边的田蓉蓉替她着急：“你没带书？”

江瑶轻轻点头，看上去很胸有成竹。

但额头上细微的汗珠，出卖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听到没？没带书的，站起来！”

女魔头又重复一遍，语气严厉了三分。

丁晓龙终于放弃挣扎，缓缓起立。

见此情景，江瑶反复考虑后，决定还是如实交代吧。

椅子往后面微微一挤，准备起身。

就在这时，一本书从天而降，精确无比出现在课桌的正中间。

随后，前面有椅子的拖拽声，一个高大的背影挡在她面前。

江瑶一扫封面，是英语书。

“呵，又是你啊，宋维！”

讲台上，女魔头的声音充满戏谑。

“你可真行，每次犯事都有你。你是不是觉得，成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

女魔头的音调又提了三分：“告诉你，没门！”

接下来，女魔头足足用了五分钟的时间，将宋维和丁晓龙骂了个狗血淋头。

尤其针对前者。

骂完以后，依旧是老规矩，去教室后面罚站。

宋维轻车熟路，跟丁晓龙并排靠在后墙上。

不远处的男生又在幸灾乐祸。

尤其是杨旭光和超哥，回头冲着宋维二人笑。

笑容非常灿烂。

好巧不巧，这一幕正好被女魔头看到。

大概是方才没有发泄过瘾，这会儿正好借题接上。

“那个谁...还有那边那个男生...对，就是你，站起来！”

杨旭光和超哥，见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聚焦自己，茫然站起身。

“怎么？看见同学受罚？很好笑吗？”

两人听到女魔头的训斥，一脸无辜。

“别在那儿跟我装可怜！”

女魔头凶神恶煞吼道：“去！跟他俩一块站着！让你们笑个够！”

四个倒霉蛋在后面排排站，这下真的没人笑了。

女魔头继续讲课，但还没讲两道题，瞥了宋维几人一眼，似乎觉得还不过瘾。

“真不能看你们四个！越看越生气！”

将课本朝桌上一摔，女魔头喝道：“给我站外面去，别在这碍眼！”

又指着宋维说：“你不是体育委员吗，正好，带着他们三个，去操场上跑圈！”

三个男生跟着宋维往教室外面走。

到门口时，宋维回头问：“跑几圈？”

女魔头恶狠狠说：“跑二十圈！不跑完别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