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山高路远江湖路(下)
雁回看着白逸尘,恭敬道:“我方虽然伤亡不重,但船底受损,撑不到出海了。少主,今夜是否要歇在蓬莱?”
白逸尘想想,点头道:“那便上岛。方才这燎原离火阵看似骇人,但威力不足且破绽百出,不像是出自高人之手。即使他还在岛上,不论是敌是友,应当不足为惧,大家当心便是。”
刘青竹依旧忧虑重重眉头不展,但想到过几天要经过浮世海峡,风急浪紧,暗礁丛生,一旦发生意外则后果不堪设想。最终只能勉强点头。
灼华思索一阵,说道:“常理来讲的确如此。但倘若对那人来说,借燎原离火阵损毁船体,从而将人引到蓬莱岛才是真正的目的,一切就不好说了。”
几人骇然色变。如果真如灼华推测,布阵之人能随意操控燎原离火阵的威效,那他对五行八卦的造诣绝非寻常高手能比。若此时他正在蓬莱岛上等着他们自投罗网,那此次蓬莱之行,一定极为凶险。
看其余几人脸色沉重,灼华继续剖析道:“我们赶了两日的水路,莫说船了,连一个鬼影都都没遇上,他设阵想伏击谁呢?”
雁迟询问道:“依陶姑娘的意思,这阵法本就是为我们而设?”
灼华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不应该吧”,白逸尘将信将疑。“我剑城向来行事磊落,鲜少与人结怨。我从剑城走官道经过飞煌山庄,改水道经过瀛洲城,又在海上跋涉了半个多月才到若方岛,一路并没有遇到任何埋伏。”
灼华道:“世家大族,累业百年,哪一个没几个仇家。如今八方动荡,公子又长途跋涉,岂不正是寻仇的好时机!但照白公子的话来说,你这一路未免也太顺畅了些。”
白逸尘闻言,一瞬间冷汗涔涔,问道:“灼华姑娘是说,他是有心放我过来?莫非是为了若方岛航海图?”
闲云阁历来专注于研制各种丹药。毒能霸天下,攫一方,震慑九州;药能强筋骨,医生死,洗经伐髓。如今三方五地风云诡谲,暗潮涌动,各门派明面上交好,实则貌合神离勾心斗角,都在千方百计拉拢势力。
得闲云阁便是得三分胜算。
瑶山宗百年基业毁在一张小小的航海图上。如果闲云阁航海图被有心之人利用,稍有不慎就会步瑶山宗后尘。
刘青竹认为不然。“闲云阁毕竟不是邪门歪道,多年来广结善缘,有恩于三方五地,那些人还得顾些面皮,不至于明目张胆和我们翻脸。再者,空有航海图没有岛上布阵图没有内应,一切枉然。”
灼华道:“所以我有两个设想。要么,他想截取白公子从若方求来的药;要么,他已然猜到求药是假提亲是真,为的就是借机生擒我逼迫师父就范。”
刘青竹陡然一惊,眸光深深看了众人一眼,沉声道:“不管是哪一种,我们已退无可退,哪怕岛上是刀山火海也只能闯上一闯。”
灼华从怀中摸出一个黑玉小瓷瓶,小心地倒出几颗褐色药丸给眼前几人一人一粒,余下的连瓷瓶交给雁迟,吩咐他给船上的侍卫。
刘青竹接过药丸一口吞下,随意问道:“这又是什么?”
“百蚁噬心丹”,灼华吓唬道。“我说师兄,你吞都吞下去了,现在才想起来问,是不是有些晚了?”
刘青竹双手挠心,做出一副百蚁噬心痛苦至极的表情,逗得灼华咯咯直笑。
吓得雁回一颗药卡在喉咙,吞也不是,咽也不是。白逸尘却格外淡定,呷了口茶,就着茶水一起喝了。
刘青竹正经起来,说道:“放心吧,别看我师妹扣扣搜搜又爱计较,但她能拿出手的一定是极好的东西。”
雁回这才硬着头皮咽了。
灼华送了个白眼给刘青竹,看雁回纠结的模样,笑道:“放心吧,护心丹而已。既然蓬莱岛以前是养毒的地方,指不定还有不少毒虫疫兽。小心一点总归没错。”
几人决定留雁迟带着侍卫们值岗、修船,白逸尘、刘青竹师兄妹和雁回登岛看看。
在白逸尘带领下,四人走进了一片遮天蔽日的古树林。偶尔惊起一两只海鸟,发出惊悚的叫声,愈显得林中死气沉沉。
灼华腹背生寒,抱紧双臂紧跟在几人后边。又过了一阵子,林中却寂静得连一声虫鸣鸟叫也没有了。
“小心埋伏!”刘青竹沉声道。
几人放缓脚步,神情不禁警觉起来,不约而同将手放在腰间的剑柄上,小心翼翼的绕过任何枝杈或地上的凸起和石头。灼华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捉只野鸡都嫌费劲,自然做不到其余人那么淡定,直接抽出金凤剑,在几人中间摸索着。
天色迟暮,林木深深,幽幽暗暗。
灼华慢慢冷静下来,目光沉沉注视着前方。她精通医毒之道,早已察觉到,昏暗的暮色中,悄悄浮起了一层毒瘴,随着暮色愈来愈浓。
师兄妹二人默契的对视一眼。
罗刹瘴罢了。放在陆上确是要命的剧毒,但对于灼华和刘青竹这种若方岛传人而言,不过是入门的把戏。白逸尘一行人常年练武内力浑厚,一时半会儿要不了性命,又提前服下了灼华的护心丹,安然渡过三五日大约不成问题。
瘴毒好说,但这里地势陌生且复杂,敌明我暗,几人处境依旧被动。
“那就将计就计,引蛇出洞。”灼华看着慢慢行进的几人,很快有了主意。只见她右脚一崴,“哎呀”一呼,险险跌倒在地。
身旁白逸尘慌忙去扶。
刘青竹抱着剑,传音入耳道:“师妹,我看你这平地假摔,未免太恨嫁了些。”
灼华凶狠地瞪了他一眼,继续浮夸的喊着脚疼。
白逸尘搀着她就地坐下,正准备验伤,刘青竹却凑了过来,嫌弃地将他挤到一边,说道:“还是我这做兄长的来吧。你二人虽有婚约,但毕竟还没嫁娶,还该避嫌时还需避嫌。”说着托起灼华的右脚,熟练的在脚踝处一通操作。
刘青竹的接骨手法奇快又准,但手掌距离灼华脚踝始终保持着微妙的尺度。一番操作下来,灼华竟然也不喊疼了。
白逸尘看得清楚,先是纳罕,后来暗自称奇,若方岛的医术竟精进到隔空医伤的地步。
灼华看懂了他忽蹙忽展的眉头,觉得他一本正经的样子煞是好骗,一边忍着笑一边极低声对刘白二人交代一番。
白逸尘终于明白这师兄妹一唱一和不过配合着做戏罢了。可怜他白白做了一次无知的好人。
刘青竹半蹲着身子,假装给灼华揉着脚踝,扬声问道:“灼儿这脚,算是陈年老伤了,问题不大,却也劳累不得。白少主,今夜可否就地歇息?”
白逸尘略一沉吟道:“此地易攻难守,夜里有不少蛇虫出没,不如再行几步。上次剿灭瑶山宗后,各门派轮番在岛上值守了数月,搭建了不少茅屋,前方不远似乎就有一个,不若我们去那里将就一夜,明日再作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