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山高水远江湖路（上）
一夜无梦。
翌日的朗朗阳光下，灼华在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中醒来。
日上三竿，大约已是巳时。她揉揉惺忪的睡眼，迟钝的想起昨夜似乎是见鬼了。但她从来不信什么神鬼之说，只觉得是自己醉迷糊了产生了错觉。往“女鬼”卧过的地方一看，端端插着几支桃花，码着不少水果点心，明显还有黄纸香灰的痕迹。
看来不是鬼也不是幻觉，是个来祭奠的人罢了。
这不稀奇。云宿死后，岛上众人怜她红颜薄命，不忍她变成孤魂野鬼，常常会来这里拜祭。就是不知她昨夜宿醉，丢人丢到哪位师兄弟跟前了。
灼华看坟头的桃花含苞未放且有些打蔫，采了几枝热烈盛放的插在一起。又看坟头有些杂草，怕自己走后坟头杂草丛生，仔细清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了鱼风风火火找来，气喘吁吁道：“师姐，寻你半天了，原来你躲在这里。”
灼华不甚赞同，扬头纠正道：“我是昨夜正巧睡在这里，而不是躲在这里。”
了鱼无心同她咬文嚼字，顺着她说道：“行行行，你说的都对。你可知道今早发生了一件大事？”
灼华低着头拔草，不大关心了鱼所谓的大事。
了鱼道：“那白逸尘今日天不亮就跪在师父门前，气得师父门都不出，以为他又——”了鱼险些说漏了嘴。想到师父三令五申，众人不得在灼华面前提及五年前、包括白逸尘长跪退婚在内的事，赶紧改口道：“结果你猜咋了？”
“求娶？”灼华头也不抬道。
了鱼崇拜的一笑。“师姐，你果然是若方岛第一聪明人。他的确是要求娶你。还为昨日的莽撞致歉，保证日后定举案齐眉，善待于你。”
“这不意料之中么，算什么大事。”灼华兴致缺缺。如果那白逸尘连这点审时度势的本事都没有，那他怎当得了剑城少主。见坟头的草清理干净了，起身搭理好衣裙，重新挽起长发往回走。
“师姐——”了鱼追上去说道。“师父决定让你们三日后启程。大师兄坚持要护送你到剑城，师父允了。”
刘青竹会请缨护航，倒是让灼华大感意外。
了鱼道：“虽然你常常捉弄我，但你其实心眼儿比谁都好，整个若方岛，也就你记得我的生辰。这五年来，我是真心拿你当姐姐的。你一定要快快乐乐的。”
灼华挑眉道：“五年来拿我当姐，五年前拿我当哥了？”
了鱼知道失言，捏着衣角嘿嘿一笑。
灼华回房换洗后，用过早膳便去见了左丘淮白逸尘，商议出海事宜。又打点好行李，三日后清晨准时出发。
华丽的海船底尖上阔，昂首高尾。船艏正面是威武的悬剑浮雕，两舷侧前、后部是各种姿态的龙凤呈祥。船帆和灯笼都换成了惹眼的红色，看起来十分喜庆。船艏两边两只高耸的大旗迎风招展，楷书写着大大的“剑”字。船体分为三层，一层甲板上笔挺肃穆地站满了佩剑的侍卫，银色铠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左丘淮亲自将金凤剑交到灼华手中，千叮万嘱道：“你此行，关系着闲云阁的荣辱，关系着剑城的兴衰。务必要谨言慎行，匡扶正道。务必与逸尘相敬相爱，相扶相持。”
灼华望着师父瘦削清矍的面孔，重重点头，与白逸尘一起跪地拜了三拜。
左丘淮扶起二人道：“此去江湖，山高路远，凶险重重，你三人务必珍重。”
又是千叮万嘱，一番依依惜别后，三人辞了左丘淮几人，上船启程。
灼华回头，怅然望着若方岛的山水草木。乍闻一阵猿啼，遥见大白领着一群子孙在岸上振臂相送…
在海上行进了两日后，远远又见一座海岛，绿树茵茵，岛上有座山层峦叠嶂，高耸入云，烟雾缭绕。灼华看着那岛，一种恍若隔世的凄凉感久久不息。便寻问前方是何山何岛。
白逸尘黯然道：“那岛叫做蓬莱，山叫做瑶山。”
灼华道：“可有主？”
白逸尘犹疑片刻，回道：“以前是瑶山宗所在，如今无主。”
灼华道：“书上说蓬莱是通天教主的碧游宫所在。不如我们去岛上看看，是不是真有传说中的仙草神泉，金楼玉阙？”
刘青竹不以为然，笑话道：“旁人寻访神山仙岛，都是为求不死药。你倒肤浅。”
灼华笑道：“不死药有什么好的。人生在世，七情八苦，九难十劫，好在有个终结。若是长生不死了，岂不是要无休止的重复这些苦难。还不如奇珍异宝，美味佳肴、美人美景来的实在。”
刘青竹敲着她脑瓜道：“你倒是懂得及时行乐。”
灼华俏皮一笑。
一直沉默出神的白逸尘忽然回过神来，向灼华道：“你方才说的这些，多年前这里真有。但如今，盛景依然，但仙人已去。一堆废墟，遍地狼藉，不去也罢。”
灼华本是随口一提，但听他这么说，更觉新奇，非得上岛一瞧，白逸尘只是瞧着那瑶山出神，坚持不肯上岛。
刘青竹亦阻止道：“行程紧迫，岛上形势未明，还是赶路要紧。”
灼华调笑道：“师兄，你这般放纵不羁的人，也怕耽搁这一夜的行程？是不是有什么大事瞒着我？”
刘青竹语塞，一会后回道：“这一路山高水远，险象环生，我既然是为护送你而来，就得随时确保你的安全。”
灼华不屑道：“一座荒岛罢了。有你在，有白公子在，我能有什么危险？”
刘青竹道：“那瑶山和我若方岛一样，遍地都是机关毒物，如今虽已荒弃，但估计残留不少，怎不危险？”
灼华向爱钻研医毒之术，一听更是摩拳擦掌：“那我更得去试试了。”
白逸尘看她心中向往，神色松动，正想应了，却见刘青竹黑着脸道：“总之就是不行，师父走前千叮万嘱，禁止我们踏足蓬莱。那岛上前些年死了好几万人，邪气着呢。你们大婚在即，不能沾了晦气。”
灼华惊骇道：“好好的人间仙境说毁就毁，好几万人说死就死？”
白逸尘复杂的看了这一对师兄妹一眼，冷着脸转身进了船舱。
灼华察觉了他的异样，悄悄问道：“可是我们说错了什么？”
刘青竹摇头表示不知。心里其实雪亮，五年前白逸尘带去若方岛求医的云宿，桃花林孤冢的主人，正是那瑶山天女。白逸尘对蓬莱，自然有种不一样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