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服骑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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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家学渊源

屋外的雨渐渐停歇,但天空还是灰蒙蒙的,偌大的宫闱此时显得有些冷清,只有外檐斗拱上那几只唤不出名字的鸟儿偶尔发出叽叽喳喳地声响。

赵章出了寝宫的殿门,被清风一吹,方才旖旎的心思便已烟消云散,他抬头望了眼阴沉的天际,旦见乌云滚滚,日头不见,似乎又在酝酿着新一轮的风暴。

明明是盛夏时节,却不见丝毫的暑意。

“什么时辰了?”赵章向一侧值守的宫人问道。

“禀太子,刚过卯时。”宫人屈身回道。

赵章点了点头,不再犹豫,信步朝着前厅行去。

太子东宫的形制有些类似于后世唐宋时期的宅邸,宫墙内分前、中、后三进独立的院落,建制虽和后世稍有不同,但主要的差别还是在于规模。

这处内宫是先君肃候在位时重建,原来的太子寝居并不在这里,只不过成候(赵成侯)时期赵王城被魏军所攻破,在那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赵国的政治中心被迫迁到了陪都邢襄的信宫(邢台)。

自先君复都后又忙于列国间的征伐和修筑自己的寿陵,那时的君父还小,先君为了省事便将太子寝宫和王城建于一体。君父幼时便居于此处,只不过先君薨时,君父尚且年幼,所以在宫外并未重新营建新的太子东宫。

整个东宫只有后厅的主殿有一处单独的宫门通向赵王寝居,但那处宫门一般是不开的,且随着赵章的长大,除了请早外,他也从不走内门,毕竟就算母后在时,后宫内也不止母后一个妃子。

所以太子宫整体的格局还是个独立的大院,四周都是高墙,内间又用门楼隔成三个区域,后殿是赵章和嫔妃起居之所,虽然他现在还没有成亲。

中庭的面积最大,是太子日常会客和祭祀、行事的主要场所。

赵章穿过中庭的门楼,脚步刚踏过前厅门槛,耳中便闻见了几分嘈杂之声。

前厅门口有一处类似照壁的山水石,作用该是和屏风一样,绕过照壁,就能看到西厢的廊顶下面此时正站着一群人、三三两两地似乎正在小声攀谈着什么。

声音虽然不大,但在这寂静的环境下还是显得有些突兀。

众人看到赵章出来立刻噤声,纷纷上前拱手作揖道:“太子安早。太子安早……”

赵章面无表情地扫了众人一眼,这些人都是东宫的属吏,官阶由大到小约有二十余人。

“诸位安早,今日无事,先散了吧,尔等各司其职就好。”赵章施施然地回了一礼,随后单独叫过站在前列的两个人,率先朝着一侧的厢房走去。

太子宫的前殿类似于大北城的里坊,前后都是高墙和内宫隔开,除了向北开的内门外,还有一处洞门朝东开、直通外宫城墙,西面开了一排房间,是太子属官日常办公的地方。

赵章进屋便顾自在上首坐了下来,两人则是对着他揖了一礼这才分坐在两侧。

被叫进来的两人年纪看起来都不大,左边的汉子身材高瘦,长着一张颇为正气的方脸,面容也十分干净,只有上唇留着两道浅薄的胡须,若不细看,还以为是宫中的宦者。

右侧跪坐的汉子着一身黑衣,个子比之方脸汉子稍矮,但身体却十分精壮,下颌留着一小撮胡子,表情一本正经的样子,面容看起来稍长一些,主要还是因为他肤色黝黑。

方脸的叫做赵奢!乃是宗室之后,遇到赵章前曾落魄过一段时间,但其心志不衰,后机缘巧合下成为太子的属官,现任太子庶子。

健壮的唤作庞煖!乃是赵章的侍卫郎中。邯郸这一支庞氏门人为昔日的魏国上将庞涓之后,自其大父庞葱为魏王所不容,后举族迁于赵,至今已有三代,庞煖其父早年为赵战亡,赵王念其忠孝特辟庞煖进了黑衣卫。值得一说的是其师鹖冠子被君父称为“博文”,时常进宫同君父讨论兵法。

两人皆不过二十岁,但家学渊源,其阅历和见识亦是不俗。

赵章有心培植自己的势力,但又不能让有心人感到自己居心叵测,在拥有自保的能力之前,他需小心翼翼的积蓄实力,他表面上不养士,不结党,所交好的也多是一些不起眼的年轻子弟。

“臣有事奏禀。”赵奢率先揖道。

庶子虽然不是太子的长吏,但自从太子傅阳文君病逝之后,君父也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的并没有给他安排新的太子傅,赵章倒是无所谓,他的心智也并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至少分辨是非的道理不再需要他人教授。虽然现在府内名义上还有个太子少傅,但那只是个懂得教授文理的老学究。

一众属官中,能办实事的并不多。

赵章道:“旦言无妨。”

“韩国公子咎欲拜见太子,臣未敢擅自拒绝。但臣以为,此时不见为好。”赵奢沉声道。

列国贵子养士成风,其中又以齐之孟尝为最,门下号称三千食客,好不风光。这韩国的公子咎便常以孟尝君为榜样,时人称之小孟尝,在新郑大肆招揽食客,在列国之中倒也有些名声。

若是平常以私人的名义拜见,赵章确实不好拒绝,毕竟名分上两人还有个更亲的表兄弟关系嘛。但现在赵国的国策已定,见了又能改变什么?平添变数罢了。

赵章瞥了一眼庞煖,见其未答话,便朝着赵奢点了点头道:“就依汝所言。然可不见其人,却不可轻其人。汝稍后去府上取些财帛,赠予公子咎,也算是替我尽了东道之谊了。”

此话一出,两人皆是一愣。

赵奢赶忙拜道:“喏。太子考虑周全,是臣下欠妥了。公子咎虽不是韩国储君,但亦是韩王宠子,况先王后之宗亲乎,该是如此。”

赵章摆了摆手,打断了对方的恭维,随即问道:“秦使可曾离去?”

“方才臣等在廊外所论之事便是此事,今早卯时城门刚开,秦使甘茂便归秦而去了。”赵奢回道。

这般着急?赵章心中一惊,甘茂归秦必然是备战。原本他觉得秦国对韩国下手至少也要等到来年芒种之后,毕竟蜀郡的叛乱才刚刚平息。

但现在看来却是不尽如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