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冬日里的春天

等到郝晓玲坐下来，她还没有从恍惚中走出来，今天的一幕幕似乎都像是梦中的场景，直到身穿红色制服，头戴圣诞帽的服务员将菜单递到自己跟前时，她才感受到这一切都是那么真实。以前只能在电视里看到的红酒、牛排，现在都在眼前了，她觉得自己就是刚进城的陈奂生，与这里的格调是那么地格格不入。

她开始观察周围的人，每一桌都是一男一女，显然是情侣或是夫妻，没想到西方的圣诞节在中国竟然成了情人节！不过，只要自己开心就好，管他什么节呢！她小心翼翼地问赵明宇，“我们还是换一家吧？”

赵明宇从进门就像换了个人，他好像回到自己家一样，非常地从容和淡定，甚至在坐下以后，还打了个响指，像极了电影里的镜头，以至于郝晓玲都有些恍惚，眼前这个人还是不是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赵明宇了。

“就这家了，你不用担心，我请客！”他的语气里非常坚定和自信，也是，毕竟腰包给力，底气就足，他很熟练地点好了，顺便还很绅士地问了句，“牛排，你要几分熟？”

“啊，有全熟的吗？”郝晓玲低声问着，一边的服务员抿着嘴想笑，但是出于职业的操守，她保持了微笑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她的笑容里带着任何的感情色彩。“那就7分熟，谢谢！”赵明宇合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

“这里一定很贵吧？”郝晓玲试探性地问，虽说自己不想吃白食，但从目前的情景来看，她觉得自己那点生活费，显然是与这里不匹配的。

赵明宇越发自信起来，他温和地微笑着，“别担心，今天说好了是我请客，你只管放心，我刚才点的都是这里的招牌菜，不贵的，下次叫上老曹和老柳，我们一起再来一次！”他有些得意地笑着，但似乎又想起来什么，“哎呀，应该点红酒的！我怎么给忘了！”说着，就要招呼服务员。

郝晓玲见状，立刻拦住了他，“我可不喝酒！要是点酒，我现在就走！”她的坚决是有原因的，一来是自己不会喝酒，而且也不适合喝酒；二来就是她很反感酒桌上那一套，自己父亲喝多了是什么样子，她太了解了，她可不想和一个醉鬼待在一起。

看到她的态度这么坚决，赵明宇也只好作罢，并且立刻缓解尴尬，“其实，我也不会喝酒，红酒只是跟着父母喝过一点点，咱们还是学生，不宜饮酒，而且下午还要学习呢，是吧？”他看郝晓玲的脸色缓和下来，就继续说，“其实，我可以告诉你个技巧，红酒入口是有些苦涩的，你可以加一点雪碧，这样喝起来就跟汽水没什么区别了，以后有机会，你可以试试……”

郝晓玲虽然对他的方法有点好奇，但并不上心，“要是这样，直接喝雪碧多好！需要这么麻烦吗？我看，这就你们小资产阶级的附庸风雅！”

“姑奶奶，你小点声！小心这一屋子的小资产阶级……”赵明宇说完嘿嘿地笑起来，因为他发现郝晓玲真的被吓到了，她那一脸的惊讶和慌乱，看上去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或许只有“楚楚动人”能形容了，他这一想，竟真的有些出神。

郝晓玲看着眼前这个大个子突然呆在那里，一时无法理解，只好等他恢复正常，好在服务员上菜了，这才把他拉回到现实世界。他开始殷勤地给郝晓玲讲解西餐的用餐礼仪和刀叉的使用方式，特别耐心，语气也特别温柔。郝晓玲似乎都认不出眼前的这个人了。

恍恍惚惚地把一顿饭吃完，郝晓玲感觉似乎过了一整天那么漫长，倒不是因为牛排的美味，而是她还是不太能看明白赵明宇这个人，平时咋咋呼呼，毛手毛脚，像个长不大的小男孩，今天却换了个人似的，那种熟悉的人突然换了副面孔，给人的感觉就是很奇怪，她一直被这种奇怪的感觉所包围。

赵明宇倒是很清楚自己在干什么，只是他没想到会给郝晓玲那么大的震撼，本来他的设想是饭后带着她再去公园溜达一下，随便聊聊，以增进感情，毕竟这是一次难得的独处的机会，哪成想郝晓玲吃完就说想回学校了。虽然万般不忍，却也无可奈何，只好将她送回去了。到了学校，赵明宇本以为郝晓玲会去教室，但是人家直接回宿舍了，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他无事可做，自然只好回家去了。

郝晓玲知道自己今天注定是没有精力去好好写作业了，索性在宿舍美美地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柳如梅进门吵醒了她。

郝晓玲睁开睡眼看见柳如梅站在床边整理东西，有气无力地问了句，“晓梅，你怎么这么早？”“不早了啊，9点多了，我就是怕你还在睡觉，故意晚一点出门的，没想到你还没起……”柳如梅说着就笑起来，她穿了一件崭新的白色羽绒服，在阳光下格外亮眼。郝晓玲看清了她这打扮，问了句“外面很冷吗？”

“是啊，风很大，降温了，我出门时被冻得受不了才回去换的”，说着，柳如梅转了一圈，“怎么样，这羽绒服好看吗？”“嗯，好看，你穿啥都好看！”郝晓玲倒不是恭维，毕竟柳如梅身材高挑、匀称，就算是校服穿在身上都有种美感。

“小嘴真甜！”没有女生会拒绝赞美，就算是学霸也不例外，柳如梅其实也很喜欢这件羽绒服，这是昨天去亲戚家，亲戚从国外带回来的，没想到自己一试穿发现非常合身。

“如梅，你穿上这件跟白雪公主似的，要是我穿，肯定跟雪球似的……”郝晓玲说着有些自卑起来，虽然自己也有件白色的羽绒服，可是质感肯定不如柳如梅这件。

柳如梅听到这些话更开心了，她伸手把拉链拉开，把羽绒服一下脱下来了，“来，晓玲，你来试下！”说着用手去拉郝晓玲。

郝晓玲看她这么热情，不好意思拒绝，只好连忙感谢，“好了，我起来！”在柳如梅的帮助下她穿好了，果然十分温暖，柳如梅拿起镜子放到她眼前，她看着镜子里的少女发现又多了一位白雪公主。原来不是柳如梅穿上好看，谁穿都好看啊，真是人靠衣装，她在心里感慨道，但还是很快脱了下来。“给，如梅，我还是穿我自己的舒坦！”郝晓玲笑着把衣服还给了柳如梅。

“晓玲，外面真的很冷，要不你就穿我这件，我箱子里还有一件”，柳如梅说着就弯腰准备开箱拿衣服，郝晓玲被她这热情感动了，“如梅，谢谢你，我带羽绒服了，你真是太好了！”

听到郝晓玲如此说，柳如梅也不再勉强了，“赶紧穿好衣服，咱们去吃早餐！今天带你去一家小馆子，是我前段时间才发现的，咱们先去试试看，要是好吃的话，再带他们去……”

“他们是谁？”郝晓玲一时没有明白，一边在穿毛衣，一边问，她的头还没有完全露出来，柳如梅被她问愣了，再一看她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了。“晓玲，你这是什么造型？外星人吗？”

郝晓玲的头出来了，头发被毛衣的静电弄乱了，赶紧胡乱用手捋了捋，她没有被柳如梅的笑声干扰，依然执着地问“他们是谁啊？”

“曹长青、赵明宇啊！”柳如梅脱口而出，她确实是这么想的，本来他们周末四人小组就经常出去吃饭，她发现了一家新馆子，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带其他三人一起去，“有什么问题吗？”

郝晓玲被这一反问，倒有些难为情了，她刚刚经历了赵明宇的一次特殊的邀请，现在对他总有种别扭的感觉，不想见他，或者说是不好意思见他，所以她的脸悄悄地红起来。

柳如梅发现她的脸红了，有点好奇，“你脸红什么啊？宿舍里也没风啊？”她是真的不理解郝晓玲脸红的原因，“哦，你是不是不想带这俩去，你想带谁去？”

柳如梅的胡乱猜测让郝晓玲更加局促不安了，她嘴里咕哝着她自己都听不清的话，手里慌慌张张地把衣服穿好，转身去了卫生间洗漱去了，把一脸疑惑的柳如梅丢在原地。

“这人咋了？”柳如梅自言自语道，然后开始琢磨起来，难道她对这两个人中的一个有点那个意思？不行，待会我得好好问问，打定主意后，柳如梅把东西整理好，就坐在椅子上思考待会怎么开口。

“如梅，咱们走吧！”郝晓玲回来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扎了一个高马尾，外套也换好了，是一件嫩绿色的羽绒服，白色的高领毛衣衬托了她雪白的脖颈，活像一只高傲的天鹅。

柳如梅一时有些恍惚，“真好看！晓玲，有人说过你的脖子像天鹅吗？”“啊？”郝晓玲没明白。“雪白雪白的！太美了，完了，我可能爱上你了！”柳如梅开起了玩笑，随后扑向郝晓玲，一把抱住了她。

“哎呀，你是在笑话我脖子长呗！”郝晓玲有些生气，但似乎并不是真的。“你错怪我了，你知道刘亦菲吗？你的脖子跟她是一样的，这种叫做天鹅颈！”

郝晓玲知道她在调侃自己，刘亦菲那可是神仙姐姐，班里男生谁不喜欢，就连曹长青都买过她的画报。“行了行了，别调侃我了，那可是神仙姐姐，我只是鸭脖子！”

柳如梅被她的自嘲逗笑了，“好，那就请我们的鸭脖子美女用膳吧！”“如梅，再说不理你了啊！”郝晓玲一使劲挣脱了柳如梅的手，跑出去了，柳如梅立刻追了出去。

周日的街道上行人稀少，冷酷的寒风是罪魁祸首，俩人手挽手走在大街上，鼻孔里不断冒着白气。“怎么样，冷不冷？”柳如梅用手把郝晓玲羽绒服的帽子给她戴上去了，郝晓玲把手缩进袖子里，俩人并排挤在一起。“快走，等下喝了糁（sha）汤就暖和了！”柳如梅鼓励着郝晓玲。

“糁汤是啥？”郝晓玲是第一次听说，不免好奇，柳如梅本想解释一下，奈何风太大了，寒风灌进嘴里，冷得她赶紧捂上嘴，拉着郝晓玲就往前冲。

一进早餐店，一股热浪袭来，瞬间就暖和了，柳如梅进去后直接冲着老板娘喊道，“阿姨，两碗糁汤，20个煎饺！”“好嘞，小姑娘今天带同学来了啊？”老板娘嘴里答应着随口搭讪了一句，就开始动手做糁汤。

柳如梅拉着郝晓玲走到老板娘跟前，“看，这就是糁汤！可好喝了！”老板娘一边操作一边说，“小姑娘说得对，我们这个糁汤是用大骨头熬出来的，打一个鸡蛋进去，再放点千丝、木耳、香菜，可香了，又营养又健康，女孩子吃了能美容！”说着抬头看了眼郝晓玲，还不失时机地推销其自己家的招牌产品，“你看这个姑娘皮肤这么好，就是经常来我这里吃糁汤！”

“怎么样？这下知道了吧？我第一次来都不知道这个字怎么读……”柳如梅想到了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会不知道吃什么，就看别人一口一句“糁汤”，又不知道啥是糁汤，只好观察起来，等老板娘往碗里打一个鸡蛋，搅拌好，再放进去千张丝、木耳碎和香菜，之后从一口大锅里舀出一瓢热腾腾的汤往碗里一倒，一碗糁汤就做好了。

郝晓玲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糁汤，似乎还有些不确定，“如梅，这就可以吃了？”“是啊，怎么了？”“我怕鸡蛋没熟……”她的声音低低的，似乎是担心被别人嘲笑。

“哈哈，你跟我第一次吃一模一样！”柳如梅笑出声来，不过立刻意识到这样会让郝晓玲尴尬，立马压低声音，“没事，你尝尝看，都熟了”，说着自己用勺子舀起来低头吃了起来，只是汤刚做好，烫得她小嘴一歪，“晓玲，千万别急，太烫了！”声音都有些发烫。

老板娘端着两盘煎饺走过来，嘴里笑着说，“怎么样？好吃吧？小心烫啊！”放下煎饺转身就又去招呼客人了。

“哇，如梅，好鲜啊！”郝晓玲尝了一口，立马爱上了这糁汤，不停地赞美。“你再尝尝他们家的煎饺，金黄酥脆，煎饺配糁汤，绝了！”柳如梅说着就夹了一个煎饺，嘎吱一声咬了下去，再用另一只手舀了一口汤，吸溜地喝起来，然后闭上眼睛，一脸的享受。

郝晓玲看她吃得那么香，也吃起煎饺来，果然好吃，外表的酥皮很脆，肉馅里放了一些藕丁，吃起来很爽脆，再配一口鲜香的糁汤，嗯，确实享受。看来，还是得来大城市，自己家的小镇上只有最传统的一些油炸早点，根本没有这么时尚的吃法。

郝晓玲还在慢慢品尝，柳如梅已经大快朵颐，眼看要吃完了，“如梅，我这还有煎饺，你再吃几个吧？”

“不用，我已经饱了，可能太久没吃了，所以吃得比较快，你慢慢享受吧！”柳如梅抽出纸巾擦嘴，“哎，你说曹长青吃过糁汤没？”

“应该没有吧？我们那里是没有的，有没有在别地吃过就不知道了”，郝晓玲细品着糁汤，一边回答着。

“你说，他认不认识这个字？”柳如梅指着店里招牌上的那个“糁汤”的“糁”字问。“他肯定认识吧！”郝晓玲觉得这对于曹长青应该不算大问题，至于赵明宇就不好说了，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赵明宇来。

“说好了，你别泄密，等下次我们带他过来，看看他到底认不认识？”说着，柳如梅得意地笑了，她似乎已经看见曹长青面那个窘迫的表情了，忍不住笑出声。

郝晓玲终于享用完了早餐，看着柳如梅在那偷笑，忍不住问她笑什么，只见柳如梅挥挥手表示没什么，“吃饱了没？”郝晓玲今天吃得香，比昨天那顿高级西餐吃起来要舒服，她点着头，便站起身来准备去买单。

柳如梅看出了她的意图，赶紧抢在前面把钱付了，“这顿我请，毕竟是我把你从被窝拉起来陪我走了这么远的”。郝晓玲想要跟她AA，但是被柳如梅劝住了，“下次咱们人多再AA吧！今天我请，下次我要想吃糁汤了，你再请我，怎么样？”

郝晓玲见状也只好同意，她们穿戴好一起走出门，外面的寒风依然，但是身体已经是暖洋洋的了，所以并不觉得冷，竟开始闲聊起来。

柳如梅先开口，“昨天出去玩了一圈，作业都没动，你肯定早就写完了，对不对？”她估计以郝晓玲的性格肯定是在学校自习的，只是她没想到郝晓玲其实也是一个字没动。

“没有啊，说来惭愧，我昨天也是一个字没动的……”郝晓玲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了，她不太想把自己和赵明宇出来吃饭的事情说出来，一来是她怕柳如梅误会他们之间的关系，二来她对昨天的记忆也并不美好，总觉得有些别扭。

“真的吗？那我今天有伴了，本以为你都写完了，只有我一个人要补作业，现在好了，咱俩一起吧！”柳如梅惊喜地说，她为自己找到了学习的同伴而开心，全然没有问郝晓玲为何昨日一字未动，也许大家都是不愿意写作业的吧。

她们俩人先回宿舍拿了书包，之后才去的教室，令她们惊讶的是，教室里已经有人了！那个人穿着黑色的羽绒服，还戴着帽子，从后面根本看不出来是谁，俩人放慢了脚步，还是柳如梅胆子大，咳嗽了一声，喊了一嗓子，“谁啊？”

黑衣人一动不动，这倒让郝晓玲有些慌，“如梅，咱回宿舍写吧！”她低声建议着。柳如梅觉得光天化日，没什么好怕的，便径直走过去，想看个究竟。她走到黑衣人背后，发现有些眼熟，便用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黑衣人依然不动。

郝晓玲看在眼里，脚下生根似的，她既担心柳如梅，又不敢上前，只好用目光盯着前面的动静。柳如梅见没反应，直接走到前面去了，这次黑衣人才抬起头来，顺手把帽子也摘下来了。

“赵明宇，你装神弄鬼干啥呢？”柳如梅用手指着赵明宇的鼻子，听到是赵明宇，郝晓玲这才放下心来，慢慢走过来。

赵明宇耳朵塞着耳机，之前柳如梅叫他，一点没听见，还很诧异地问了句，“你怎么来了？”当他看到郝晓玲的时候，脸上是又惊又喜，声音有些颤抖，“你也来了啊？”

郝晓玲嗔怪他，“你穿个一身黑，一动不动，多吓人啊！”

“哦，对不起，对不起，我刚来，教室里冷，我就把帽子戴上了……”赵明宇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的头，讪讪地笑着说。“你们怎么一起来了？写作业吗？”他的声音兴奋起来，本来一个人在空旷的教室里，是有些冷清的，之所以要来，主要是昨天之后，他总觉得郝晓玲并不是很开心，想着今天能不能在教室碰见，好解释解释，没想到真让他等到了。

柳如梅早已放好东西准备写作业了，却发现郝晓玲的动作有些迟缓，而且脸色有些不一样，脸蛋红红的，以为是被寒风吹的，便问了句，“晓玲，你的脸好红啊，冻着了吗？”

郝晓玲听了，一愣，捏着书本的手停在半空，“啊？红了吗？”这才下意识地放下书，用手去摸脸，确实很热，“没事没事，一会就好，咱们快写作业吧！”说着，朝赵明宇那边看了一眼。赵明宇本想说什么，但郝晓玲立刻就转身坐下去了，只留给他一个坚挺的绿色背影。

赵明宇看着眼前的一抹绿色，眼里瞬间出现一副美妙的景象，好像突然来到了一片青葱的草原，碧绿的草地上各色野花竞相开放，鼻孔里钻进来一丝清香，顺着气管直冲胸腔，令人大脑一片空白。

“喂，发什么呆呢？”赵明宇被一声叫喊从遥远的呼伦贝尔回到了教室，他定睛一看，是柳如梅盯着自己，他意识到自己的呆相，立马用笑声遮掩。“哈哈，没什么，刚刚做题有点懵，你在叫我吗？有什么吩咐？”他一脸谄媚，倒是让柳如梅有些嫌弃，忍不住一个劲地皱眉。

很快，柳如梅镇定下来，口气平和地说，“本来想找你借下数学作业的，但是看你好像在发呆，就问了一句，不过现在不用了！”

赵明宇被他说蒙了，既然要借作业，为何又突然不要呢？“不借了吗？”他忍不住问了句。

柳如梅回过头去，留下一句“反正你也没写完，我等曹学霸的也不迟！”之后就低头用功去了，郝晓玲一声不发，教室里只有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赵明宇也只好沉默下去。

世界的参差与多元就在于有人在沉默，有人在热闹，有人在伤心，有人在喜悦。就在柳如梅们安静做题的同时，省城的游乐园里人满为患，过山车上是山呼海啸的尖叫与呐喊。

从过山车上下来，孙可可的头发已经凌乱不堪，原本的黑长直，此时与稻草无异，她迫不及待地从寄存处取出自己的背包，又从包里取出化妆镜，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全然不顾站在身后默默偷笑的钱正罡。

周五的时候钱正罡就悄咪咪地塞给孙可可一个小信封，信封是粉色的，上面只写着“孙可可收”几个字，孙可可诧异地接过信，刚想开口，钱正罡就跑了。

孙可可一时张着嘴不知该说什么，倒是身边的金敏敏鼓励她打开看看就知道了，当一张游乐园的元旦游园票出现在她们面前时，金敏敏笑了，“怪不得跑了，原来他是要跟你约会啊？”

“谁要跟他约会？扔一张破票就跑的，算什么男人！”孙可可一时傲娇起来，她嘴里很嫌弃钱正罡这种小气的做法，“幼稚！”她忍不住又骂了一句。

金敏敏笑得直摇头，她双手捧着孙可可的脸蛋问，“宝贝，你跟我说实话，你是去还是不去？”

“谁爱去，谁去！”孙可可从金敏敏的双手中挣脱出来，快速把票塞进信封，装进口袋去了。金敏敏见了，只是笑，也不再说什么。

钱正罡靠在寄存柜上，拿眼睛仔细打量着孙可可，虽说已经入冬，厚厚的羽绒服却仍然隐藏不了她的曲线，在他眼中，孙可可有种阳光的美感，不仅仅是因为她爱笑，更是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笑起来真有种顾盼神飞的感觉。钱正罡看着理头发的孙可可，越看越入神，没想到已经影响到取包的游人，“哎，让一下！”一个粗鲁的声音惊扰了他。

他本来是有些懊恼的，但是一看这个粗鲁的汉子比自己高大很多，而且一脸横肉，显然是社会大哥那种，自己毕竟还是太嫩了，所以赶紧躲开。他的狼狈样恰好被理完头发的孙可可看到了，就听见一阵咯咯咯的笑声飘过来。

“有啥好笑的？”钱正罡发现了孙可可在嘲笑自己，便辩解了一句。

“哟，胆子挺大啊，敢管我笑，我就笑，就笑！”孙可可来劲了，笑得更大声了，结果引来周围大人小孩的围观，她发现气氛不对，立刻收敛笑容，一路小跑逃开了。

钱正罡跟在后面边追边笑，“叫你猖狂！”他嘴里低声说着，脸上倒是挂着笑容的，虽说平时跟孙可可有交往，但那是在众人面前，像今天的独处时光，孙可可仿佛换了一个人，变得更活泼了，这是他未曾想到的。

等到了游人较少的地方，孙可可立即停下来，她回头准备质问钱正罡时，钱正罡还没注意到，差点撞倒自己，他的鼻子就快贴到自己的脸上，鼻腔里呼出的热气喷在自己脸上，有种热辣辣的感觉，原本想说的话，一时不知踪影，她感受到了身体里一种频繁的跳动，她无法说话了。

钱正罡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局面，梦里倒是有过此种场景，每当他梦见自己与孙可可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时，他都会忍不住亲上去，只是每次都被被絮的酸涩给惊醒，现在，此时，他很想贴上去，他的身体似乎不受控制了，他忘记了周围的人来人往，他此时只想往前，身体的惯性也促使他继续向前。

孙可可被惊呆了，她只觉得一道电流快速地通过了她的全身，开关就是自己的嘴唇，一种热烈的气浪冲击着自己的天灵盖，她只觉得电光火石，仿佛被闪电击中，只能立刻倒下，但她没有倒下，在倒下的瞬间，自己的腰被一股坚实的力量托了起来。

一阵热烈的掌声惊醒了两人，周围的人看着一对年轻的情侣在空旷的广场上拥吻，以为这是情侣间的小浪漫，好事者竟然鼓起掌来，不过也有带孩子的家长赶忙用手捂住了孩子的眼睛，在他们看来这两个主角也不过是个孩子罢了。

孙可可一把推开钱正罡，喘着粗气，白色的气体在她嘴边萦绕，“你干嘛？”她红着脸转身跑掉了。只留下钱正罡一个人在原地发愣，难道刚才自己亲到她了？她为什么这么激动，难道她不愿意吗？哎呀，坏了，我得跟她解释啊……钱正罡顶着思绪混乱的大脑袋一路狂奔，希望能够跟孙可可解释一番，但是密集的人群早已吞噬了孙可可的背影。

跑了好久，汗都出来了，钱正罡终于停下了，他环顾四周，根本没有孙可可的踪迹，完了，原本美好的计划，现在泡汤了，他本来打算今天和孙可可好好体验一下游乐园的精彩活动，顺便增进一下两人的了解，毕竟感情是要培养的，谁承想进程突然加速了。

面对汹涌的人群，钱正罡毫无头绪，上哪找人呢，他走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来，牛仔裤口袋里的手机硌到屁股了，他才想起来打电话，幸好自己老早就要来了孙可可的号码，他一面懊恼自己没有早点想起来打电话，一面又庆幸自己有孙可可的联系方式。

手机里是中国移动甜美的客服声音，一连打了几个都是无人接听，钱正罡瘫坐在椅子上，绝望地靠在椅背上，抬头看着逐渐暗淡的天色，一阵虚无笼罩过来。

“哟，这不是罡哥吗？你也来这玩了？”声音很熟悉，钱正罡抬起头来，看着眼前不远处站着两个人，竟然是李名扬和金敏敏！他心里一阵诧异，没想到李名扬也约金敏敏来游乐园了，他忽然眼前一亮，他清楚地看见两人的手已经紧紧地拉在一起了，再一想他的遭遇，眼中的光瞬间又暗淡了。

钱正罡尤其无力地问，“你们，这？”他直直地看着两人的手，“什么时候搞到一起去的？”

金敏敏突然抽出手里，指着钱正罡大喊道，“好你个钱正罡，竟然敢占我们可可的便宜，说，你是不是蓄谋已久？”

钱正罡被突如其来的质问整懵了，一时不知如何回答，自己刚刚做的事情，她怎么会知道？瞬即他明白过来，立刻从椅子上弹起来，“你是不是见到可可了？我打她电话一直打不通，我真不是故意的，我要跟她解释，你是不是见过他？”他就差冲过来拉着金敏敏的手了，李名扬下意识地挡在金敏敏前面，“罡哥，冷静，别激动啊，我们是看见可可了，不过她现在正在气头上，不愿意见你，你把情况跟我们说清楚……”

李名扬话还没说完，就被金敏敏拽走了，他趁机用手比划了一个电话的手势，钱正罡立刻明白了，扬哥到底是兄弟，他会给自己通风报信的，想到这他又坐了下去，眼睛紧紧盯着手机屏幕。

天色早已完全黑了，游乐园里的灯光瞬间点亮，光线刺眼，钱正罡揉着眼睛，好半天才适应过来，手机滴滴了两声，他立刻看起来，果然是扬哥的信息，“人在肯德基，速来！”他跳起来朝人群冲过去，游园会要开始了，游人都在往这里集中，他要去肯德基必须穿越眼前厚厚的人墙。

从水流一般的人群中逆行，是很困难的事情，钱正罡被挤得东倒西歪，羽绒服的拉链都被挤到肚脐以下了，好不容易冲过了人群，一队观光车又开了过来，他左躲右闪，累得满头大汗。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等他衣衫不整地出现在肯德基大堂时，孙可可正靠在金敏敏肩膀上啜泣，眼圈红红的，金敏敏不停地在安慰她。

李名扬看见钱正罡的狼狈相忍不住想笑，但瞥了一眼金敏敏冷峻的脸，他忍住了，不过他还是用眼神给钱正罡发出了信号。

钱正罡心领神会，他慢慢地向前走去，就像猎人害怕惊扰吃草的兔子一样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脚步，等到了跟前，孙可可反倒坐直了身体。

金敏敏见状就拉着李名扬走开了，李名扬还想给钱正罡挤眉弄眼发暗号，却被金敏敏发现了，给了他一个白眼，“快走！”金敏敏温柔地下着命令，李名扬爽快地答着“好嘞”，然后熟练地用手揽着金敏敏的腰，金敏敏几次用手把他的手拿开，他又放回去，最终就停在那里了，其实他已经用这种方式暗示钱正罡了，至于他能不能领悟，就看他自己了。

钱正罡当然明白李名扬的良苦用心，女人都是要哄的，他立马拿出十二分的谦卑，准确地说应该是谄媚，不停地给孙可可道歉，他甚至要跪下来发誓，可能是他动作大了点，撞到了桌子，激烈的碰撞声让餐厅里的人都把目光投过来，服务员径直走了过来，询问他们是否有什么需要帮助。

孙可可被眼前这个急得要下跪的男孩逗笑了，“干什么？别丢人啦，已经丢过一次了……”她的声音虽有嗔怪，却并没有决绝，钱正罡一下子看见了光，他立马伸出手来将孙可可的一双手握住，“可可，我真的很喜欢你，今天纯属意外，我真的没有要故意占便宜……”

孙可可想抽出自己的手来，无奈钱正罡力气太大了，她那柔弱的小手就像被一道铁索给牢牢地锁住了，“你放不放？不放，我叫人了啊！”钱正罡听出了她的懊恼，但是没有真的生气，索性撒起娇来，“你要是原谅我，我就松手！”

孙可可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块狗皮膏药，她可不想在这里再出一次洋相，只好点了下头表示原谅，“没说出来，不算！”钱正罡竟然不依不饶了，“好好好，原谅你了，松手吧，弄疼我了！”听到这句话，钱正罡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一双玉手上面有着一道红红的印记。

钱正罡立刻道歉，“对不起，弄疼你了，我力气太大了，可是我真的是希望你原谅我，我……”

“我饿了，点东西吃吧！”孙可可若无其事地说了句，钱正罡一时忘记自己刚才在干什么，只是胡乱地说，“好，你想吃什么？”

“你看着点吧，要快，饿了！”孙可可这句话，谁都能听出来，里面有撒娇的气息，钱正罡听了心满意足地去前台点餐了。

等到金敏敏挽着李名扬的胳膊进来时，孙可可已经被钱正罡的笑话逗得咯咯笑了，金敏敏有些生气，“这丫头刚才是这样吗？”她看着李名扬问。“哎呀，正常啊，你不也是？”李名扬随口说出了心里话。

金敏敏白了他一眼，李名扬立刻意识到说错话了，赶紧转移话题，“我就说他们是误会吧，你看，两人多开心，是不是？”他这一嗓子惊到孙可可了，自己的转变可能是有点大，她有些不好意思，没出声。

钱正罡立刻笑眯眯地问，“你们玩累了吧？来一起吃一点，我特地给你们点了，感谢金敏敏刚才对可可的照顾……”他已经开始道谢了。金敏敏没接话，直接坐到孙可可身边，“可可，原谅他了？”孙可可害羞着点了下头，“行吧，既然你请客，那我就不客气了，李名扬你再去点一些，都记他头上！”

李名扬得令就要走，钱正罡也站了起来，“扬哥，等我，我买单，随便点！”两人脱离了两个女生的视线后，悄悄聊了起来，“厉害啊，罡哥，进步神速啊，得了便宜，还卖上乖了！”“低调，低调，多谢兄弟提醒，今日大恩，改日必报！”“算你小子有良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