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同学，你好！
2004年的盛夏，高温天气持续不断。暑气灼烤着大地上的一切，城市的街道格外闷热，行道树稀疏的枝叶，几乎没有给行人提供任何的树荫，新建的道路笔直、宽阔，亮白的斑马线在阳光下格外刺眼，空气里还弥漫着柏油快要融化的刺鼻的气息。
“这就是市区了！”父亲略带兴奋地说。是啊，这就是市区，一个离自己家乡五十多公里的地方，对于十六岁的曹长青来说，拥有高楼大厦和整齐街道的市区远没有乡村小镇的阴凉和温馨，特别是从公共汽车站出来后拖着行李箱走了快二十分钟。
他对父亲的吝啬有些不满，汽车站里有很多拉客的人力三轮车，父亲本来是打算叫辆车送儿子去学校的，一问价，他后悔了。“这么点路，太贵了！”父亲向拉客的师傅抱怨。“五块，还贵？那你给多少？”“四块！”父亲的倔强没有得到师傅的挽留，曹长青只好背着书包，拖着拉杆箱，跟在扛着被子的父亲后面，一老一小两个人在热浪滚滚的街道上，一前一后地艰难地跋涉。
他们要去的是龙城一中，本地最好的高中，也是省级重点中学。中考成绩出来那一刻，父亲激动地眼泪都下来了，自从夫妻俩从乡镇企业下岗以来，这是最令他振奋的一天。“儿子，好样的！”父亲忍不住夸赞了曹长青，母亲激动地抓了一只公鸡准备中午加餐。下岗后的夫妻俩尝试过很多职业，但都没有干太长，几经辗转，父亲去了工地，做起了泥瓦工，虽然辛苦，但收入还可以，母亲进了一家私营的服装厂，虽然工资不高，却是早七晚六，工作时间十分规律，倒也可以照顾上初中的儿子。
一家三口的日子渐渐有了起色，最令夫妻俩自豪的还是儿子的成绩，在学校一直名列前茅，连校长在家长会上都表扬过。小镇不大，大多数人见面都是熟面孔，相识的人见了老曹，都要夸一夸他的儿子，这令老曹很受用，回家后更加重视儿子的学业。“儿啊，好好读书，爹就是吃了读书少的亏，被下岗了，有技术的，像你王叔，是技术员，厂子倒了，去深圳闯荡一番，现在都成大老板了，哪像我们只能在工地卖苦力……”
曹长青虽然心里抱怨父亲太抠搜，但也能理解，对于父辈来说，一分钱都来得不容易，烈日底下走路虽说辛苦，但也并非不能克服，正如孟子说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增益其所不能。”他心里默念着孟子的名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中的大门前。
一中的大门很是气派，巨大的飞檐屋顶牢牢占据着他的双眼，壮观的大门是晚晴的牌楼风格，上面镶嵌着“勉成国器”四个大字，彰显着一中厚重的历史。从大门口向里面一眼望去，古木参天，蓊蓊郁郁，正是读书的好地方。“儿啊，你知道这四个字是谁写的吗？”父亲突然问。“不知道”，曹长青如实回答。“这是桐城派最后一位大师，吴汝纶的墨宝！”父亲骄傲地说道，黄豆大的汗珠从他的额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曹长青此时发现，他的父亲有着以前未曾绽放过的光芒。“你怎么知道的？”“我看过他的书”，父亲淡淡地说着，把肩膀上的棉被放了下来，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来，抽出一根递给了门口的保安。“师傅，我送孩子来上学报道……”保安笑着接过烟，“能考进一中的都是好学生，三年后肯定都是大学生啦！”“还得靠他自己努力啊”，父亲谦虚了一下。保安打开门，让他们进去了。
走在林荫道上，蝉鸣四起，往日这般聒噪一定是令人心烦的，但刚从烈日下解脱出来的曹长青却感觉瞬间清凉了，他开始浏览这校园的环境来了，最引人瞩目的就是道路两旁三人合抱的古树，都是松柏之类，枝繁叶茂，浓阴密布，上挂着各种标牌，写着树木的名称和树龄，随便一棵都有百年的历史。“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这树都有上百年了，百年一中培养了多少人才啊！”父亲发出感慨，这让曹长青很诧异。自从父亲去工地以后，回家的次数也少，父子很少见面，他对父亲的了解似乎越来越少了。“在这样好的环境里，你要好好读书啊，不能错过你人生最好的光阴，我们这一辈就这样了，将来都要靠你啦！”曹长青感受到了沉甸甸的责任和压力，默默地点了点头。
沿着林荫道走了一段直路，在尽头右转，又是一个小花园，花园里都是兰桂竹木之类的，桂花的馥郁香气直扑面门，让人感到一阵清新。路边是一条弯曲的小溪，溪水潺潺，水很清，里面有红色的金鱼、黑色的鲤鱼在悠悠地游动，溪上有一座石拱桥，看那色泽，想必也是百年历史的陈迹了。顺着拱桥望去，不远处还有一座八角凉亭，里面坐着两三个看书的学生。
一中的环境就是好啊，我要在这里好好奋斗三年，让青春不留遗憾！曹长青在心里默默地告诫自己要珍惜这绝佳的读书环境，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宿舍楼前。
与花园里的古色古香不同，一中的教学楼和宿舍却是清一色的现代建筑，主教学楼上一个巨大的穹顶的天文台，外立面的砖红色在夏日阳光的照耀下格外醒目，宿舍楼是四幢六层的公寓楼，男女生各两幢，分列在小花园的东西两边。
父子俩来到宿舍楼前，看到门口摆放的黑板上工整地写着报到流程：行政楼三楼财务室缴费、办理校园卡→食堂一楼总务处领取床上用品→宿舍。来的时候光顾着顺路看风景了，不成想直接绕道宿舍了，现在还得再返回，曹长青有些懊恼。“师傅，我们这东西可以放这里吧？”父亲向宿管询问，又递了一根烟过去，结果宿管摆摆手示意自己不抽烟，“你们把班级、姓名写一下吧，免得弄错”，宿管吩咐道。“好，好，好”，父亲一边应和，一边向曹长青伸手要笔。曹长青从书包里翻出一支笔，又从笔记本上撕下一页纸写了名字贴了上去。
来到行政楼前，曹长青发现有一排红帐篷在路边，还有一群穿红马甲的志愿者在向新生介绍着什么，两人凑上前发现是志愿者在引导报到的新生。“早知道直接来这里了”，曹长青小声地跟父亲说。“没事，反正咱们东西已经送到宿舍了，先去缴费吧！”父亲安慰道。
三楼的财务室门口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他们只能在队尾接着排。好在财务室的空调足够强劲，走廊里都是一股冰冰凉凉的，大家并不感觉到燥热。一些认识的家长相互间已经开始攀谈，“你家儿子在几班啊？”“三班。”“三班好啊，那可是重点班！”“你家闺女呢？”“唉，跟你们家不能比啊，十五班啦，普通班……”大家七嘴八舌地聊着，老曹心中的自豪感油然而生，儿子在一班，应该算重点班了吧，他正这么想着，还真有人提起一班来了。“……听说了吗？一班的班主任可是北大的高材生！学校重点培养的对象……”“那是，一班可是全市的尖子生扎堆，重点班里的重点班，让高材生带才更容易出成绩啊！”这下开心的是曹长青了，他一想到自己的未来班主任有着如此光鲜的履历，竟有些激动，想早点一睹大神的真容了。
队伍还在变长，但前面的人逐渐减少，很快轮到老曹了，核对完了信息，老曹从兜里掏出一沓钞票，都是嘎嘎新的票子，这是老曹提前去银行取的，他不想让重点中学的财务人员看不上自己，当然这只是他自己的一厢情愿，别人一看他的穿着，就知道了他的真实实力。老曹穿着新买的中年人标配的POLO衫，这还是照着他们工地包工头平常穿的款式买的，裤子也是新买的西装休闲裤，看上去像那么回事，可是腰间磨损得比较厉害的皮带出卖了他，再加上常年在工地的风吹日晒，皮肤黝黑且粗糙，虽说胡子刮了，头发理了，但还是难以掩盖自己打工人的本色。人靠衣装，马靠鞍，老话说得不错，老曹深谙此道，所以他不仅给自己置办了一身，更为儿子买了几套新衣服。曹长青穿着崭新的条纹衬衫，领子是领子，袖子是袖子，休闲裤配上运动鞋，加上一副黑框眼镜，典型的大学生穿搭，这已经是老曹能想象到的大学生的标准了。
接过崭新的人民币，财务人员的脸色并没有丝毫波澜，他们这种岗位可谓阅人无数，穷的，富的，有钱的，有钱的，在他们眼里一视同仁，来了，都得交钱。交完费，办完卡，父子两人就下楼来了，路过红棚子的时候，曹长青看到了一块写着校园广播站的招新通知，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在初中的时候，他也是学校广播站的站长，每天午间和傍晚的校园里都会回荡着他稚嫩而清脆的声音。
“同学，你想加入广播站吗？”一阵悦耳的声音传来，曹长青一愣，发现眼前有一位穿着红马甲的女孩子看着自己问，他恍惚了一下，左右看了看，除了老曹也没别人。“是问我吗？”曹长青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当然啊！”随即女孩子发出了一阵咯咯的笑声，笑得很干脆，却并没有让人尴尬。“高一的新生可以参加吗？”“对啊，招的就是高一新生啊！”“报名有什么要求吗？”“嗯，你先登记下信息吧，我们后面会有面试选拔的”，女孩说完抽出一张表格来。曹长青附身写下了自己的班级和姓名，清秀俊逸的笔迹瞬间刻进了女孩子的眼里。“曹-长-青”，女孩子一字一顿地念着，“有点古时书生的感觉啊！”这一句她说的声音比较小。“你也是一班的？”旁边的一个女孩子伸过头来说了一句。“是的，同学”，曹长青平静地回答道。“你好！我叫孙可可，一班的！”女孩大大方方地说完就伸出手来。曹长青愣了一下，也伸手过去轻轻地碰了一下孙可可的手指，算是握手吧。他的腼腆让孙可可笑得更开心了，“哎呀，大男生害羞呢！”说着她用胳膊肘拐了一下旁边的女孩。“大小姐，你该自报家门了吧？”“你好，我是柳如梅，也是一班的”，女孩子说完也伸出手来。曹长青一看，把手伸了出去，因为刚才的腼腆被笑话了，所以这次他整个握住了柳如梅的手，用力地握了一下。“啊！”柳如梅叫了一声。曹长青吓得赶紧松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说着脸就红了。这下孙可可笑得更欢了，不过她还懂得分寸，赶紧用手捂住嘴，没有发出声音来。“没事”，柳如梅说，“填好表格以后等通知吧，反正都在一个班，挺方便的”。“好的，谢谢！”曹长青说完转身就走了。老曹看到了儿子的窘态，他笑了一下，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见了女孩是会害羞的。
俩人走到教学楼后边的食堂，发现总务处前排队的人也不少，不过好在床上用品都是统一的样式，只要出具缴费的收据，工作人员就从仓库里第一件过来，效率很高。曹长青接过床单、蚊帐和凉席，扛起来就往宿舍赶。来到宿舍的时候，门口已经没什么人了，天太热，家长们送孩子进了宿舍就赶紧收拾好床铺就走了。老曹找到宿管取了寄存的被子，顺便打听了一下宿舍，宿管只说了大概的位置，“二楼最西边都是高一的宿舍，门上贴着名字呢，自己看一下就行。”“好的，谢谢叔叔！”曹长青感谢了一声就上楼了。
宿舍是南北对应的房间，一字排开，沿着走廊走到最西边，第一间就是了。“到了”，曹长青说。“好，赶紧收拾东西吧！”老曹推开门，发现宿舍已经有几个学生在了，他把被子放到地上，准备动手帮儿子铺床。“不用了，爸，你赶紧回去吧，晚了赶不上车了！”曹长青知道自己的镇上每天只有一趟车来回，如果错过就得在城里住一晚，宾馆的价格肯定会让老曹心疼的。“好，那我走了，你们同学要好好相处啊！”老曹跟宿舍的几个学生笑着说。“叔叔，再见！”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子说着，朝老曹挥了挥手，老曹点着头出去了。“帅哥，你叫啥？”瘦高个问。“曹长青。”“哦，你就是那个第一名啊！大神啊！”瘦高个很兴奋，原来年级第一名竟然在自己宿舍。“我叫赵明宇，我睡这”，说着，赵明宇指了指一个上铺说，“帅哥，要不你睡这吧？”他指了指自己坐着的下铺，“这样，咱就睡在上下铺的兄弟了！”“行！”曹长青本来也不想睡上铺，他有点恐高，本来进门的时候发现床位已经被占掉三个了，下铺就显得珍贵了。面对赵明宇的热情，曹长青也没有拒绝，他发现这个一身耐克运动服的瘦高个脸色特别黑，比他工地上的父亲还要黑，这倒令他有些好奇与惊讶。
“兄弟们，大家都认识下吧！”赵明宇招呼着另外两个同伴。“我叫李名扬，我睡这里”，这哥们一身阿迪运动装，头发梳成了站立起来的时尚发型，他指了指曹长青隔壁的床铺，“你脚放哪一头啊？”他追问了一句。“这边”，曹长青伸手一指。“好嘞，我就睡这边吧！”李名扬拿起枕头放到另外一边。“你睡哪头啊？”赵明宇隔壁床的男生问，他推了推自己的无边框眼镜。“我睡这头啊，我也想靠窗”，赵明宇笑着说。“好，那我就靠门！”曹长青发现左边一侧的四张床，大家都是头朝外侧，脚向一侧了。再打量说话这哥们，发现他眉清目秀，三七分的长发，额头前耷拉着一绺长发已经遮住了眉毛，上半身的T恤上面印着很多字母，是自己从未见过的，腿上穿着一条破了好几个洞的牛仔裤，脚上的鞋有着巨大的耐克的标志性大钩子。
曹长青这时才发现，大城市里的男孩子早就不穿什么衬衫、西裤了，而是国际名牌的运动服或者时尚款了，自己除了成绩以外，可能是别无所长了，于是低头整理自己的被褥了。这三个哥们则各自拿出自己的随身听，听起了音乐，赵明宇拿的是索尼的圆盘形的CD机，头开始左右有节奏地摇摆起来；李名扬用的是松下的磁带机，但是超薄款的，看色泽应该是铝合金的；吴少聪拿出了一个更小巧的红色的MP3，这是曹长青以前没见过的。
在三个人摇头晃脑的快乐时光中，曹长青终于收拾好了床铺，看着整洁的床铺，他坐下来准备休息一下。这时，门被推开了，只见一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孩子推门而入，紧随其后的还有两个身穿警服的，一男一女，男的手里抱着被子，女的手里拖着行李箱。还是赵明宇反应快，他叫了声“叔叔阿姨好！”其他三人跟着附和了一声。“小伙子，你们好！正罡啊，你看看同学们多有礼貌，赶紧跟大家认识一下，以后都是一个宿舍的室友了”，男警察边说边把被子放下。“你们好，我叫钱正罡，这是我爸，话有点多，大家见谅啊！”钱正罡说完就用手一指靠近门前的一个上铺，女警察立刻放下手里的行李箱，取出里面的床单开始装被子，男警察也帮忙去了。大家自报家门后，钱正罡走到吴少聪前面说，“哟，MP3？新鲜玩意儿，能借我听听吗？”“来，一起听！”吴少聪递了一支耳机过去，钱正罡就爬到上铺，两人开始一起摇头晃脑起来。
曹长青觉得有些无聊，刚好也想上厕所，就起身往门外走，刚出门，迎头碰上一个头上留着一撮黄毛的，差点撞到一起。“对不起啊，没看见！”黄毛对着曹长青说。“没事，没碰到”，曹长青说着准备走。“兄弟，这里是一班的宿舍吧？”黄毛问。“是的，你看，这里有名字的”，说着曹长青指了指门上的贴纸，上面写着六个人，已经来了五个，显然眼前这个就是最后一个人了。“谢谢，我叫任豪帅，你也可以叫我好帅”，任豪帅得意地笑了。
房间里听到对话的人，都看向门口，都被任豪帅的那一缕黄发给吸引了。“大家好！”没想到任豪帅说了句粤语。赵明宇反应最快，也用粤语回了一句“你好！”“哈哈，兄弟哪里人啊？”任豪帅继续说粤语，赵明宇接不下去了，恢复了普通话，“这里人啊！”大家都被逗笑了，连装被子的钱正罡父母都笑了，“这孩子有趣啊！”一看到穿警服的，任豪帅愣了一秒，瞬间就恢复了镇定，“叔叔阿姨好！”这次说的是普通话，说完他去了剩下的一张下铺走了过去，一屁股坐了下来。此时，大家才发现他是空着手来的，除了身上的一个黑色的斜挎包，什么东西都没带。
钱正罡说，“兄弟，你也太洒脱了吧？你晚上睡木板吗？”“唉，我刚下飞机就过来了，托运的行李还没到，我现在去缴费领东西”，说着伸手拍了拍坐着的床，“这床归我了！”“你也只能睡那了！”吴少聪笑着说。“兄弟，你要出去吗？带我一起，刚来，不认识路啊！”任豪帅对着门口的曹长青说。“哦，好的，你跟我走吧，我也刚来。”曹长青和任豪帅并排走出去了。
路上，任豪帅各种打听，“知道我们班主任是谁吗？男的，女的？咱们班任课老师都有谁？班里有多少女生？……”他的所有问他，曹长青都不知道。“我刚来……”曹长青试图缓解尴尬。“没事的啦！”任豪帅又说了句粤语，并且伸手搭在曹长青的肩膀上。曹长青有些抗拒，但也不想让气氛太尴尬，也就随他去了。“我说话，你能听懂吧？”任豪帅问，“还行，全说粤语，听不懂”，曹长青老老实实地说。“哈哈，我也不是广东人，不能都说粤语的，我爸在深圳做生意，我刚从那边回来”，说着，任豪帅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部手机来，看标志应该是摩托罗拉最新款的超薄翻盖手机，曹长青在电视广告上见过。
这个宿舍恐怕只有自己是个寒门子弟了，曹长青心想，不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来这里是为了学习，将来能考上好大学，想到这，他心里释然了，脚步也轻快了许多。很快就到了财务室，任豪帅从挎包里取出钱包，掏出一张银行卡，财务接了在POS机上完成了刷卡操作，给了他一张校园卡。
出来了又经过红棚子了，曹长青看了一眼，发现柳如梅、孙可可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两个女生。任豪帅也发现了这个红棚子，“走，看看去！”说着，拉着曹长青就走了过去。“美女们，你们这是干啥呢？”任豪帅热情地问候一群红马甲的志愿者们，这倒有点吓着曹长青了。“自己看呗！”一个一头长发的女生瞥了他们一眼，头偏向了另一边。只见这个女生穿着白色的T恤，上面印着硕大的女人头像的抽象画，下端有些褶皱，微微露出一条白线，下身一条不到膝盖的牛仔短裙。“原来是合唱团招新啊，我会唱粤语歌，你们收吗？”任豪帅一边说着，一边就唱起了Beyond乐队的《喜欢你》。曹长青满脸惊讶，但又满心佩服任豪帅的大胆。听到地道的粤语歌，女生的头偏过来了，瓜子脸，五官精致，蛾眉清秀。“一般吧，想来合唱团就填下表格吧！”说着，表格已经出现在任豪帅面前，他拿起桌上的笔一挥而就，写下了一团符号。曹长青一个字都没看明白，心里想，难不成这就是传说中的艺术签？
“任豪帅？你这名字可是一点都不谦虚啊！”女生调侃着说。“那美女，可否告知你的芳名？”任豪帅一脸真诚地看着她问。“楚楚”，说完，楚楚就把头偏向了另一边，“后面等通知吧！”“好嘞！”说完，任豪帅恋恋不舍地离开了，一步一回头地看了几次。曹长青心里急，心想我这个好人当的，有点对不起膀胱了。“赶紧走吧，还有好多东西要领呢！”曹长青催促道。“靓仔，这个美女正点啊！”任豪帅笑嘻嘻地说，随即立即严肃地告诫曹长青，“兄弟我看上了这个，你以后可不能跟我抢啊！”曹长青一愣，“啊？抢啥？”“哈哈，那就好，走！”任豪帅放下心来，“楚楚，楚楚，好名字！楚楚动人……”一直到领导床单，他嘴里还在念叨。曹长青一看，这哥们八成不会好好学习的，可他是怎么考进一中的呢？进入宿舍楼，曹长青看见走廊里厕所的标志，赶紧说了句，“你先回去，我去下厕所……”就冲了过去。“哈哈！你慢点！”任豪帅拿着自己的被单回宿舍了。
解决完内急问题的曹长青感觉一身轻松，回到宿舍，发现大家都在吃零食，是赵明宇发的。“快来，这是特地给你留的，再不来就被他们抢完了！”说着把手里一包虾条塞到曹长青手里。“谢谢啊！”接过虾条的曹长青，抓起一块放入嘴里，香脆可口，折腾了大半天，确实有点饿了。“什么时候吃饭啊？”李名扬问。“还早呢，我准备睡一会”，吴少聪说着就往自己床上爬了。钱正罡也打着哈欠，“是有点困啊，昨晚打游戏睡太晚了……”说着也爬上了他父母亲手给他整理好的床。“都睡觉啊？太没劲了！”赵明宇显得有些无聊，看着曹长青说，“你准备干啥？不会也要睡觉吧？”“我准备看会书，闲着也是闲着嘛”，曹长青说完就去书包里拿书。“到底是第一名哟，一刻不放松学习啊！”李名扬说完看了一眼赵明宇。“我看的是小说而已……”曹长青还没说完，任豪帅就抢着问，“什么小说？”曹长青将手里的《平凡的世界》晃了晃。“我还以为是啥劲爆之作呢，原来是这？”任豪帅一脸不屑，“不过，你这种成绩好的学生看这个也正常”。
“任豪帅，你说的劲爆小说是啥？”上铺的钱正罡从上面伸出脑袋问。“哎呀，吓我一跳，《寻秦记》知道吗？”任豪帅神秘兮兮地一笑。“早看过了啊，都拍成电视剧了”，吴少聪躺在床上接了一句。“电视剧拍得很保守啦，香港那边的原著才叫劲爆，不过还远远不及另一部……”任豪帅故意卖了个关子。“别吊胃口，快说！”赵明宇着急了。“《寻秦记》的第二部——《寻龙记》——听过没有？”任豪帅很得意。这下所有人都懵了，竟然还有第二部。都说没看过，钱正罡就鼓励他，“赶紧给兄弟们说说”，说着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直接下来坐到任豪帅的床上。吴少聪也坐起来了，李名扬躺在床上侧着头看着他俩，赵明宇坐在了曹长青床边也看着他俩。众人都做好了心理准备，等待着任豪帅的劲爆内容，这时门开了，走进来一位穿着白衬衫的的年轻人，只见他理着短寸，鼻梁上架着半框眼镜，一条笔挺的黑色西裤，脚穿一双锃光瓦亮的黑色皮鞋，直挺挺地站在门口，用眼光扫视着宿舍里的一切。
谁也不能确定这位不速之客的身份，都呆呆地看着门口。“看来人都到齐了啊”，他一只手插进裤兜，“谁是赵明宇？”“我！”赵明宇立刻站了起来。“好，你去挨个宿舍通知一下，午饭后在宿舍休息和打扫卫生，晚上6点进班！”说完，他转身就准备离开，突然又回过头来，“我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姓高”，说完看了一眼赵明宇，示意他去通知其他人。“这就是我们的班主任了？”钱正罡问。“肯定的啊！都对赵明宇发号施令了！”任豪帅看着赵明宇笑着。“为什么是我啊？”赵明宇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有些发蒙，但还是出门去挨个宿舍通知去了。原来这位就是北大的高材生班主任啊，曹长青在心里想，果然气质不一般。
很快，赵明宇就回来了，“兄弟们，走，干饭去啊！”经他一提醒，大家都觉得饿了。“你不说我都忘了，我刚下飞机，早饿扁了！”任豪帅发出了一声哀嚎。于是六个人一窝蜂地出门去食堂觅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