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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些时候,他被让-安托万训斥马车夫的声音给吵醒了。
“不是从这边走,看吧,我说了奥特伊!朝帕西城门,走皇后大院!”
他睁开眼。小小蜡烛头照亮摇晃的马车厢,在微光里,他端看着他的朋友,让-安托万·沙普塔尔,还是这样没有耐心,却总是聚精会神、开开心心的。
“啊,你醒了啊,我亲爱的菲利普。看得出来你的女疯子们把你累坏了!”
菲利普觉得让-安托万从来不会累。他有着娃娃脸特有的红润,精神的蓝眼睛放着光,虽已过了三十岁却仍有年轻人的热情,身体总是在动,善于言辞。感觉得出来,他不费什么劲儿就可以掳获女人的心。
“继续休息吧。我要带你去的这个沙龙可是顶尖的,要努力在谈话中保持我们的地位呀。”
菲利普笑了,主要是让-安托万本人需要保持地位。菲利普来巴黎找工作时,他留在了南方,一路仕途通达:蒙彼利埃特别为他设立了一个科学教授职位,他在工业领域,擅长实践化学工程,声名远播,连美国都承认他在这方面的权威,而一桩豪门婚姻更是让他成为朗格多克的大地主。国王本人还亲自授予他圣米歇尔勋章,这让他的一切成就都闪耀着光环。
在此期间,他,菲利普,只是成为一名小小的医生,还要依附于像贝洛姆这样的人生存。然而,他们的友情,始于图卢兹大学的长椅,远远超越嫉妒,他们更多是彼此互相欣赏。
“跟我说说你要带我去的沙龙吧。”菲利普说。
“简单来说,尽管在奥特伊,那仍是巴黎最顶尖的沙龙,爱尔维修夫人的沙龙。”
“爱尔维修?那位哲学家的妻子?”
“那位哲学家的遗孀。”
外面传来嘈杂声,醉话、喊叫、歌唱。他们看见人们举着火把走过去,火光照亮了武器。这是士兵们刚刚结束寻欢作乐,还是一场暴动的开始?
“这一切在我看来都不怎么好,”让-安托万说,“我从没见过巴黎像现在这样。”
“我们正见证时代的巨变。议会……”
“我知道,我知道,我也很支持改变。可这一切让我想起化学实验。一开始只是很有趣的小火光,然后砰的一声!屋顶没了!”
“你在担心?”
让-安托万笑了。
“你知道我并不是爱担心的人。但我觉得他们正把太多根本不相容的团体混合在一起。”
“你指哪一些?”菲利普问,他认为最近发生的事,只会给人理由去相信一个更好的社会将要到来。
“野心勃勃的资产者,分裂的贵族阶级,最近一直饿肚子的平民百姓……还有,尤其是我们的首席化学家,我觉得他可不怎么聪明啊。”
“你是指国王?”
“当然啊,但我不想你在我们抵达前太累!再睡一会儿吧,我看你快困死了。”
过些时候,菲利普被奶牛的哞哞叫声吵醒了,他们应该是已经到了帕西农场附近。他们抵达目的地时,他才彻底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