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充满元气的女孩子不适合垂头丧气
名叫橘政宗的男人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远望雨幕下的城市。风雨前，他站立了很久，仰头望向夜空，缓缓吐出一口气，这口气在夜幕下泛着铁青色。
近在眼前，他心中感叹着，几乎唾手可得。
交易成功了，大批的能源水晶被运送到研究所，还有那台调整者的科技结晶——机动战士吉恩的半具机身。
他曾是一个严谨的科学家，但就像所有历史上著名的科学家到最后都会转投神学的怀抱，而他也不例外。
借助现代科技，复苏古老血液中的秘密。
雨幕中，某座高楼外的大屏幕正在播放一期文学界新人作家采访。
“请问您为什么会给自己的书取‘黑山羊’的名字呢？”
“在已经失传的神话里，有一位神明被称为舒卜尼古拉斯，她是孕育万千子孙的森之黑山羊。先民说她是一团‘像邪恶的乌云那样的神’，后来则结合黑山羊的特征，形态渐渐定型为黑云般的巨大肉块，有着许多触手，以及滴着黏液的大嘴，拥有无数触角，不规则地长着如同粗糙的羊蹄一般的脚，类似一堆泡沫的可怕形象。
“所谓的‘黑山羊之卵’，意味着‘恶魔的孩子’。小的时候总会听朋友说‘我要做正义的超人’，好像没有人说过想要成为怪兽的。但我时常在想，如果真有这样一个存在诞生，那么他的生命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悲剧？他的生命从诞生的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吗？会不会，我们只是碰巧降生为人……这本书的故事，就是想要探讨这样一个话题。”
画面里，绿色齐耳短发的女孩子镇定自若地回答记者的问题。她的年纪看上去最多不过二十岁出头，穿着米黄色的风衣，安静甜美。
橘政宗远望着大屏幕里的女孩，觉得她真美，灼若芙蕖出渌波。
这样的人类，他还是可以在未来的伟大国度的蓝图里给她留上一个侍女的位置。
……
“今天的雨……真大啊。”
路明非撑着黑色的雨伞，走过街道，抬头看了看大屏幕里的女孩，又垂首继续往前走。
他的手里提着一个手提袋，里面装的是今天刚刚发售的《黑山羊之卵》，签名版，特别写了一句话：“赠：坂木先生。”
他在秋叶原很幸运地撞见了高槻泉的签售会。
远远地看了一眼源氏重工大楼，打开手机和里面一张照片比对了一下，点点头，继续走向电车站。
和陆奥说的一样，是个完全不掩饰自身奢华和庄严的建筑。
最后一班电车，因为下雨的关系，只有零零散散不到十个乘客。他就近坐下，侧过头，看着雨夜在车窗中倒退。
“先生，你也是高槻泉老师的粉丝吗？”
一个看上去只有二十岁不到的女孩站在旁边，小心翼翼地看他手里的书。女孩怀中抱着HelloKitty的双肩包，浑身上下透着青涩的气息，粉色齐肩短发，笑容很美。
像是一个从漫画里走出来的女孩。
“是啊，她的故事非常棒。”路明非微笑道，用的是中文，示意她不必顾虑，可以坐在旁边。
这个女孩的口音带有明显的东亚特征，大概是留学生之类的吧。
“您好像不是本国人？”
“嗯，我是天人，赛博坦星人，来奥布做生意的。”
他在奥布海关进行认证时，索性做了一个身份变更，将种族从自然人改成了变形金刚。
“您看上去和我们很像诶。”女孩说。她似乎并没有对“天人”这个词有多大反应。
在中立之国奥布，调整者、天人和自然人共处一个社会，但一直没有大的矛盾发生。
“哈哈哈，我是还蛮喜欢人类的样子的。”
“我叫宁荣荣，是海利奥波利斯卫星工业大学的留学生，老家是西蜀。您怎么称呼？”
“我是坂木，一个梦想赚很多很多钱的人。”
沉重的雨滴打在厢车顶棚上发出噼啪的响声，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变大了，空气中的寒意快速加剧。
暴雨打在列车沿途经过的那些近百年历史的木质和屋上，雨水顺着瓦槽奔流，在夜色中飞射出银色的抛物线。
“做生意的话，不是应该去那种办公大楼或者咖啡厅里商谈吗？怎么会去秋叶原呢？”
“啊哈哈哈，这个是个人爱好啦。我下一站还打算去小樽逛一逛。你呢？暑假游玩吗？”
“不不，我已经毕业了，正在找实习。”宁荣荣叹了口气：“本来想去曙光社的，但是被拒了。”
在奥布，曙光社是主导奥布的兵器开发和生产的半官半民经营的企业，由经济开发局监管，蛇岐八家的源氏重工参与运营。
“那他们真是不懂得识人啊。”
“不过我确实不像其他同学一样出色，他们有些人要么已经开发出了炼金术专利，要么从大二的时候就参与机动战士的工程了，有过很多经历。”宁荣荣叹道。她大概觉得这位好像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只是出于礼貌在安慰。
“不要放弃啊，稍稍被逼上绝路就半腰而废的只有那些每天抱着纸箱在公园睡觉的MADAO，你这样充满元气的女孩子不适合垂头丧气。”路明非说着仿佛饱含哲理的话语。他觉得自从戴上了来自武士星的墨镜后，他整个人都变得更加智慧了。
“您说得也没错……但是像您这样身份尊崇的天人，努力一下，下定一些决心就能获得的东西，我们是没办法的啊。”
她的语气中有一丝向往。
地球，人类，在如今的宇宙大航海时代，其实处于相当的劣势。
对调整者采取打压策略的地球三大国拥有数量众多的宇宙舰队和机动堡垒，但这些东西在调整者的机动战士面前被证明已经落后于时代。抛去科技外力的因素，自然人的身体素质在平均水平上也要逊色于天人种族和调整者——当然，流淌着龙血的混血种并不被算在自然人的范畴内。
力量带来话语权，绝对的力量带来绝对的话语权。在中立国家奥布，越来越多的技术工作都被调整者占据，在各方面能力都更加出色的他们迅速成为娱乐、体育和文化产业的明星偶像。
宁荣荣在学校的考试成绩足够突出，她的家族其实是富可敌国的九宝琉璃家族，产业遍布全球，主打的就是一个有钱。但走出了地球，除了这个身份，以及家族传承的特殊能力之外，她似乎并没有特别能拿得出手的。比如她传承家族的能力“九宝琉璃塔”，在龙族文明体系里也是极其罕见的辅助类能力，可如今的时代，似乎大型机甲和战舰才是主流，而她可没办法给邦邦硬的没有生命的机械增幅。
她的父亲送她去宇宙留学，可古老的家族在星际文明的洪流面前正在沉没。
“没有人生来就高居于天上。”路明非说道：“在我的母星，曾经有人生下来就是星球的统治者。他光芒万丈，自命为神，随心所欲地支配星球。”
“后来呢？”宁荣荣升起了好奇心。
“后来，神就没了。字面意义上的。”路明非的转折让她猝不及防：“他的残暴令守护统治者的军团也加入了反叛军，最后将他封印进了星球最深处。”
“……”她瞪大了眼睛：“这么说，您是那起事件的亲历者吗？”
“啊，我就是那时某支军团的成员，反叛了神，并且向他挥动他赐予我的屠刀。”路明非做了一个下压手掌的动作，说：“神在的时候，我仅在他之下。而神被封印后，我只是一个剑术不错，擅长打架的战士，出去吃饭要付钱，违章停车会被罚款。但我不喜欢有神在的世界，因为那个世界觉得生命可有可无。”
这还是宁荣荣第一次听到地球之外，其他星球发生的故事。她想说些什么，但是那种对恢宏历史叙事的感叹是无法用语言表达出来的。
“所以你觉得这个充满了等级和秩序的世界糟糕吗？是这样的，但是它也给了人一种对自由的向往。我们会去想，一个更平等的社会会是怎样的。人不能跑在没有终点的路上，但想象自己要变成的样子，想象未来的光景，就会有一直跑下去的动力。”
宁荣荣对这番话并不是完全能理解，但她今天大受震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