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起来啊师父
修炼无岁月，寒尽不知年
一晃眼，三个月的时光转瞬而逝。
伏龙山，道元教。
房间内的摆设乏善可陈，一桌两椅、一床一几。
此刻低矮的案几上，左上方摆着一座香炉，香炉内满是灰烬，早已无香炷燃烧。
小几中央，则歪倒着一枚青色瓷瓶，瓷瓶的木塞不翼而飞，瓶口大开，斜楞在小几中央处，眼看就要滑下去。
小几的正前面放置着一个蒲团，蒲团上盘坐着一个中年道人。
道人头挽道髻，身着不显眼的灰色道袍，盘膝而坐，五心朝天，此刻眼帘低垂，犹若假寐。
但若是有相识之人在此，必然会大吃一惊！
因为此时的道人五官深凹，整个人看上去都消瘦了好几圈，身上原本得体适宜的道袍，此刻竟像是戏服一般宽大松垮。
短短三个月时间，却犹如换了个人一般。
今年冬季的第一场雪格外的大，不过也早就在一个月之前停歇了，但积雪甚厚，像唐小善这种矮个子的，一脚下去，甚至整条腿都能湮没在积雪之中，半天拔不出来。
天地间的异象，似乎也预示着道元教内部的暗流涌动。
不知过了多久，蒲团上的道人终于有了些微动静，先是嘴角抽搐了一下，紧接着，双眸微动，眼帘缓缓睁开。
并未有什么“金光乍现”之类的特征，有的仅仅只是一双眸子愈发黑白分明、清澈，充满了灵动之气。
“紫钧石界经的第一层，终于修成了……”
蒲团之上的道人，自然是闭关了三个月之久的孟真，此时的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带着侥幸之心呢喃道。
《紫钧石界经》修炼起来实在是太难了也！
孟真曾听师父提及过，《紫钧石界经》乃道元教开派祖师爷【道元真人】所修功法，而道元教之所以变成如今这般，就是因为后来再无人能修炼此功法，才导致道元教愈来愈落魄。
故而当柳昊之得知孟真可以修炼此功法后，那种喜悦简直冲破云霄，连连给祖师爷牌位叩头说道元教有希望了。
重铸道元教无上荣光的希望，便在孟真的身上。
奈何孟真的四灵根终究还是给柳昊之上了一课。
二十二年的修道时光，结果连炼气四层都无法突破！
从此之后，柳昊之再不提此事。
可孟真也是有苦难言……《紫钧石界经》的修炼之难，当真是难于上青天！
不仅对资质天赋有着极为严苛的要求，甚至连修炼的次序、关窍都与一般的功法大相径庭！
若是境界不达到炼气中期，是永远也没办法修炼到第一层的。
也就没办法参悟功法中自带的那奥妙无穷的法术！
再加上其本身是土系功法，对于灵力积累的要求愈发海量，自带的法术虽然威力无穷，可耗费的灵力也同样惊人！
这就要求修炼者的灵力根基必须得夯实才可！
种种要求叠加起来，简直就是变态的老母给变态开门——变态回家了！
想当年，柳昊之本对大师兄余阳寄予厚望，奈何余阳堂堂地灵根，竟然苦修此功法数月都未能入门，只得放弃。
转修《金刀灵诀》后，果然顺遂无比、一日千里起来。
只不过后来孟真听师父提及过，说余阳大师兄并非修炼此功不入门，而是早早看到了此功法的弊端，故意不愿意修炼罢了！
对于修真者而言，最重要的当然是境界！
不筑基、不结丹、不凝婴……到头来不过是黄土一抔罢了！
而《紫钧石界经》开篇便开宗明义，此功所需灵力甚巨，往往一个小境界所需灵力就是其他功法的数倍之多，故而修炼起来进境缓慢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所以即便是才情艳艳的开派祖师爷——道元真人，修炼此功最高的境界也不过是金丹大圆满罢了，战力虽然恐怖，在修真界声名鹊起，但也因寿元不够而导致无法结婴，最终抱憾终身，泯然于众矣……
可谓竹篮打水一场空。
余阳大师兄小小年纪便看透了此节，所以说什么也不肯修炼。
哪里像孟真如此愚钝实诚，硬生生修炼了一年多才堪堪入门。
想到过往种种，孟真嘴角的笑容愈发真切。
颇有“轻舟已过万重山”的轻松与惬意。
而他更是早在两个月前便成功突破，晋升到了炼气四层，成为了炼气中期的修士！
可就因为要参悟《紫钧石界经》的第一层法术，便足足又多耗了两个月时间，由此管中窥豹，便可知《紫钧石界经》修炼起来究竟是何其之艰难！
这还仅仅只是第一层而已！
虽说如今他已经成功突破，可代价却是师妹柳清歌给的三枚黄元丹尽数消耗殆尽！
这可是上等的三枚大黄元凝灵真丹啊！
何其珍贵也？！
给师妹用，兴许足以令她突破到炼气后期了！
如今给了孟真，却不过是让他险之又险的突破了那道炼气中期的瓶颈！
孟真有时也在想，之所以如此艰难，大抵跟他那低劣的修行资质有关。
好在这次他总算没有辜负师妹的付出，成功突破了！
一切，又都开始变得美好了起来！
值了！
呵呵，孟真别的本事没有，唯有“苦中作乐”的心态与“吃苦耐劳”的品质。
师父也常用“勤能补拙”的道理来勉励他，不过随着年龄的增长，孟真明白那只不过是师父的一句“善意的谎言”罢了。
笃笃——
正当孟真圆满收功，打算起身结束此次闭关时，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道爷！小道爷……您，您快点出关吧！老道爷……老道爷他……”
话尚未说完，门童便哇的一声痛哭起来。
“师父怎么了！”
孟真心中咯噔一声，他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麽？
猛地一起身，孟真差点一头栽倒在地。
连续闭关三个月，此时甚至可以用“皮包骨头”来形容他，长期闭关导致他的身体已经严重营养不良，若非体内还有灵力和境界支撑，早就被活活饿死了！
稳了又稳，直到不再头晕目眩后，孟真才如一阵风般出了房门，朝着门童所指方向狂奔而去。
来到宗门口，这里已经聚集了道元教的所有人。
包括凡人奴隶都围聚在了一起。
袁德厚师叔、余阳大师兄、柳清歌师妹、唐小善师弟……甚至连任我行师叔也都在场！
也不知他何时回的宗门。
旁边还站着一人，一身紫袍，尊贵无比，正是青元剑宗的筑基大修——赵凝震。
离着老远，孟真便听到了柳清歌嚎啕大哭的声音。
还有小师弟唐小善的哭声。
周围乱糟糟的，不少凡人奴隶也都偷偷抹着眼泪，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
孟真的一颗心早已跌入谷底。
而等他走上前去，更是被眼前的一幕给惊愕的差点当场仰头就倒。
只见师父蓬头垢脸的躺在地上，头发乱糟糟的如同鸡窝，身上的赤色道袍更是千疮百孔，甚至连左臂都硬生生的失去了一截！
整个人面如死灰，散发着股股刺鼻的腥臭味。
竟早已是一具硬邦邦的尸体罢了！
“起来！”
“快起来！”
“起来啊师父！”
孟真痛不欲生的吼道，此刻的他心如刀绞，实在无法接受面前这一铁打的事实。
这是他从小到大唯一如此对师父不敬的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