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亲事
事实证明,不光大父陈纪一把年纪手上依然有劲,阿父这种素以清雅有才闻名的名士,同样颇有身手。
张信得知消息,匆匆赶过来时,陈孟已经死狗一样趴在地上,衣服都给打烂了,后背和屁股伤痕累累。
见张信出现,陈孟跟看见了亲爹一样,泪流满面:“我滴信叔啊!!!疼死……”
话没说完,就听陈群缓缓道:
“喊起来居然还是如此的中气十足,看来刚刚那副命不久矣的虚弱劲,都是装的?”
陈孟立刻闭嘴。
“你来得正是时候。”陈纪看着张信,“带他下去,好生看管,三日内不准出门!”
张信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也没什么可说的。
他亲眼见证了陈孟这一路的经历,知道他那一路的好名声背后,实际到底有多不靠谱。
陈群之前说的,并没有夸张。
若非袁术名声本来就臭,若非天下士人都给面子,就这一次,颍川陈氏的名誉就会毁于一旦。
陈纪说得也没错,陈孟这一路的运气是真好。
之后,张信叫来了魏延,两人也没准备什么担架,一个拽胳膊,一个抬双脚,用一种很不体面的方式把陈孟给抬走了。
目送他们离开,陈纪扔了手里的小棍,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这竖子,体魄相比于离开小沛之前,竟然变强了那么多!可累坏了我这身老骨头!”
陈群也很疑惑,思索良久,说道:
“允诚是泰山武人,其所修锻体之法,在强健体魄方面,天下无双。
看来这一路上,没少操练他。”
目光一转,他看见了一旁的餐盘:“这是他带来的?”
揭开最大的那个砂锅的盖子,浓郁的香气立刻逸散开来,让陈群和远处的陈纪,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端至近前,老陈纪仔细看了看,不禁好奇:
“这是,炖鸡?这其中的配菜又是何物?”
“他此番出去,是去寻找那‘香菇’,料想应该就是此物了。”
陈群说着,拿起筷子捞起一块,入口一嚼,平静的脸上立刻就出现了惊色。
陈纪很少见儿子露出这样的表情,拿起筷子也尝了口,同样双目圆睁:
“这竖子,这竖子怎会做出如此美味……”
老头一边惊叹一边捞肉,嘴里嚼着东西吐字依旧清晰,都不耽误。
一锅香菇炖鸡,很快就被父子俩一扫而光,期间陈纪甚至还来了兴致,喝了点酒。
待停下筷子,父子俩推开那几个空空的碗盘,表情都是满足且享受。
都感觉,跟刚刚吃的这一顿相比,以前吃的只能算是饲料。
之后,父子俩吃茶聊天。
“长文,我观你此刻神清气爽,似乎很是愉悦啊?”
喝了不少酒的陈群洒然一笑:
“一下子给他补全了过往多年的父子关爱,心情甚佳。
他既已返回,那不管他现在有没有记起当年之事,或者以后有没有记起,他都是我的长子。”
“合该如此。”
陈纪点了点头:“不过,我颍川陈氏的血脉,终究要靠亲子传承。你今年已四十有余,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了。
文若之前来信称,他有一女,与你甚是般配……”
“文若简直胡闹!”
陈群眼睛一瞪:“他比我还小上数岁,他的女儿,怎么可能与我般配?”
“此事说来话长。”
陈纪眯着眼睛:“此女其实是光慈的私生女。你当年还因为她和人打过架呢,莫非忘了?”
陈群微愕,想了许久,这才诧异道:“那个被人污蔑诅咒皇家的……”
“正是。”
陈纪所说的光慈,是荀彧的叔父荀焘,神君荀淑第四子,荀氏八龙之一。
荀焘曾经欲纳一女子为妾,但因为门第差距太大,一直未能成行。
荀焘也没有负了她,还跟她生了女儿。
拖了几年,终于排除万难获得了家族的允许,那女子也马上就要进荀氏家门了,却正好赶上国丧。
荀氏是名门,国丧期间不仅禁嫁娶,纳妾都不行。
那女子只能继续等。
可就在这时,荀氏的一个势力颇大,有宦官背景的仇人家族得知此事,立刻炮制出了她心中不满,污蔑诅咒皇家的冤案,并让人大肆宣传,还买通了官府。
那女子性情刚烈,为了避免牵连荀焘,使他声誉受损,愤而自尽,只留下一个女儿。
这一死,因她也没有被荀氏纳入家门,官府只能就此作罢。
而荀焘的私生女,虽然一直被荀氏养着,但直到他死,也没能正式回归家门。
因为一旦正式入门,就代表此事与荀氏有关。
直到荀爽得势,而仇人家族也衰败之后,那女子才得平反,女儿也回归清白。
但身份就此尴尬了。
几个叔伯有心将她归入自己的房头当女儿,但由于其母自始至终都没正式进入荀家,师出无名。
直到荀彧执掌荀氏。
他将这个自幼就十分疼爱,实际上只比自己小五岁的妹妹,认成了自己的女儿,终于让她得以姓荀。
家里的几个主事人倒是没什么意见,毕竟人都养了那么多年了。文若既然愿意出这个头,那就让他当这名义上的父亲好了。
至于,外面怎么说?
时逢乱世,大家都在研究怎么活,没人在乎一个私生女认谁为父。
“那女子自幼就被养在荀氏,家教修养都是极佳的,据说还是个美人,而且也一直未嫁。”陈纪捋着胡须,“而且文若在信上说,她一直对你念念不忘……”
陈群脸色微红,但还是摇头:“此事,此事不宜操之过急。”
“还不急?”陈纪不悦,“你打算等到什么时候?我还能活几年?你……”
陈群目光一瞥,看见了刚刚打陈孟用的小棍,立刻道:
“最起码,也要等玄空成家之后吧?
您看,现在那桥氏二女就在家里,应该不会太久了。”
“那你可跟我说好了,等玄空成亲之后,我就要开始操办你的婚事。”陈纪看着他,“到时候,不准再找理由了!”
“届时,一切皆遵从阿父意愿。”
说完,陈群又跟老人聊了会儿,服侍他上床睡觉后,这才离开。
到了院子里,他回头看了一眼老人的房间,轻轻一叹。
随后,又看了眼陈孟住处的方向:
“你先把自己的事情弄明白吧……”
……
陈孟被张信和魏延抬死狗一样抬回房间后,眼泪汪汪地要求张信给他上药。
张信仔细看了看,扔下一句少主请稍等,就离开了。
陈孟就那么趴着睡着了。
天亮之后,睡得迷迷糊糊的陈孟,感觉有人掀开了被子,正在仔仔细细地给自己涂药。
“信叔,您这手法有进步。”
他夸了一句,歪了个头打算继续睡。
但很快,他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因为周围有阵阵的幽香,还有女子在窃窃私语。
什么情况?
他疑惑,睁开眼睛之后,正对上两双晶莹透彻,此刻充满了忐忑和好奇的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