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为什么!
声音传出,城垛上的众弓箭手再次弯弓搭箭,瞄准了高顺。
“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敢妄图蒙骗主公?”
魏续再次探出脑袋:“告诉你,主公已经下令,让我等抓住你之后格杀勿论,只带你狗头回去!
高顺,识相的就快快下马受降,别最后弄得大家都不体面!”
高顺心中阵阵发冷。
这是什么地方,濮阳城下!
这么多的将士都看着呢,魏续胆子就算再大,又怎么可能假传主公命令杀自己?
所以,此事必然为真!
可,为什么?
我不就去了一趟陈留,并在那里待了三天吗?
这还是主公亲自让我去的!
怎么我才回来,就说我勾结曹贼,意图背叛主公?
主公,为何都不听我解释,就下令要杀我?!
为什么!!!
心中已乱的高顺根本来不及思考,因为他已经看见,城门正在缓缓打开,密密麻麻的骑兵正欲冲出。
城头上除了弓箭手,还出现了大群的弩手!
“拿下高顺,死活不论!”魏续再次下令。
眼看情况不妙,一旁的亲信连忙大声提醒:
“将军!还不快走!”
高顺眼神恍惚:“不,我不走,我要见主公,我要……”
“将军!!”亲信急了,“那魏续铁了心要杀您,您根本没法活着见到主公!若继续停留,不光是您,弟兄们也一个都活不了!”
高顺眼神立刻恢复些许清明,但泪水已经不受控制地涌出。
他向来自认全心全意为主公效力!
这期间,无论别人如何诱惑和试探,他都不为所动!
却没想到,他的忠义和坚持,最终换来的竟是遭受诬陷后,主公这连面都不让见,就格杀勿论,取他头颅的命令!
他很想以死明志!
让那群诬陷自己的狗贼看看,让听信了谗言的主公看看,我高仲达的心,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但别管是红还是黑,此刻,这颗心已经寒了。
再加上,他刚刚和兄长团聚,且兄长现如今正在陈留收拾行李,很快就会来找他。
他要是死在这里,兄长再来濮阳,岂不是自寻死路?
而这时,远处城头上的魏续又一次大声道:
“陷阵营所属,愿降者一概不究,待遇如初!
若能杀高顺取其头颅,赏百金,军功十级!我魏续在此立誓,说到做到!”
高顺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自己身旁的军士们:
“主公只让魏续杀我,你们现在下马卸甲,还能活命。莫要因我……”
“将军何出此言!”
另一名军士大声道:“我一路追随将军至今,生死与共,怎能弃您于不顾?”
但那些城中尚有家小之人,脸上却是露出了挣扎。
高顺见此,一抹脸上泪水,沉声道:
“钟三亮,高远,李齐,陈五牛……”
他快速点出十一个人的名字:“你等随我来!余者下马受降!”
因在濮阳城中有家,未被高顺点名的军士一片哀泣:
“将军……”
“服从命令!”
扔下这么一句话后,高顺与那十一人调转马头,迅速奔向远处。
城头上,魏续看着高顺一行的背影,嘴角渐渐扬起:
“高顺既去,陷阵营非我莫属!自此,主公帐下,除了那张文远,再无人能与我争雄!”
一旁,副将疑惑:
“将军,为何不在那高顺初始靠近时,就命弓弩狂射,取其狗命?”
“要是这么容易就能杀了他,他就不是高顺了。我虽厌恶这丝毫不通人情的狗才,但其勇武……虽略逊于我,但也还是不差。”
魏续撇了撇嘴:“再者,陷阵营那群杀才,对他极其忠心,我若将他击杀于城下,还怎么收他们的心?
既然你能看出来我不想杀他,陷阵营那群人自然也能看出来,自此,他们全都欠我人情!
有这份人情在,还怕他们不服从我?”
看着他那一脸的睿智,副将连忙奉上马屁:
“将军高明远见,我等望尘莫及……”
魏续一脸享受地听了半晌,直到副将再想不出别的词来,这才一摆手:
“赶紧去把这里的事情告诉主公!”
……
濮阳城中,吕布府邸。
吕布高坐于主座上,听着魏续副将的上报。
这位在后世民间被认为三国武力天花板,有“义父终结者”之称的吕温侯,确实人高马大,外形威武。
听完了副将的讲述,吕布心情十分复杂。
在他心目中,高顺虽然不讨人喜欢,但依旧是他最信任的几个人之一。
当然,信任归信任,他一直没用对其重用,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性格自不用说,而最让他拿不准的是,高顺是陈留人。
虽然高顺早就说过,自己跟陈留高氏那样的名门没有一点关系。
但,万一呢?
陈留高氏,那可是跟袁绍极其亲密!
万一高顺本身就是陈留高氏的人,而且还是袁绍布置在自己身边的一招暗棋呢?
吕布也是跟过袁绍的,深知其在细作密谍方面的建设,到底有多恐怖。
当初打黑山贼的时候,张燕麾下某一贼首手下有八名主力,结果开打才发现,七个都被袁绍策反了!
连那贼首最宠爱的小妾,都是袁军密谍!
也正因为如此,在张邈遣使而来,说高顺是因一直不被重用才勾结曹军时,吕布立刻就信了一半。
他是真的一直没有重用高顺!
也一直没有对高顺的功劳,进行与之相配的奖赏!
亏着心呢!
至于另外一半……
吕布望向坐在自己下首位置的陈宫。
只不过,这位平日里足智多谋,无论何时都是自信满满的陈公台,此刻竟显得无比憔悴。
不仅发丝散乱,眼睛里更是充满了血丝,目光也有些恍惚。
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自那天,在听张邈派来那人说,高顺与曹操次子勾结一事后,他就一直是这副样子。
但吕布已经派人打听了,曹操的次子,今年才八岁!
这也正是吕布最开始只信一半的原因。
可陈宫当时却极其恐惧,并断言此事为真,问原因他又不说。
直到现在,吕布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公台,公台!”
“啊?哦,主公叫我?”陈宫连忙拱手。
吕布有些不悦,但还是尽量和颜悦色:
“此事,你怎么看?”
陈宫一愣:“何事?”
无奈,吕布只能又让那副将把刚刚的事情讲了一遍。
只是,不等副将说完,得知高顺已经逃走的陈宫,便重重一拍面前案几,愤怒道:
“废物!废物!
高顺何其勇猛,不为我所用,必为我所杀!他若投了曹贼,我等又添一大患!”
因为不解气,他直接抄起面前茶碗,狠狠丢向那副将,然后继续大骂废物。
向来沉着镇定的陈宫,此刻如此反常,吕布知道他在发泄。
但即便如此,他心中也是更加不悦。
挥手让副将退下后,吕布跟着聊了没几句,便借口要去教女儿练武,离开此处。
陈宫自然听得出这送客之意,缓缓起身,离开此地。
行至府邸门口,他仰起头,看着灰白一片的天空。
恐惧、不安、沮丧、遗憾、愧疚等等情绪接连出现在脸上。
但最终,只剩狰狞:
“就算报应来了,我陈公台,也无惧!
我不认输!
不认!!!”
……
陈宫怒视苍天的同时,东北方的鄄城,正有一队商贾打扮的人马轻装而出,径直向南。
其中,被一群精锐护着的两人,正在彼此交谈:
“兄长,为何不直接去陈留寻他?”
“阿父说,陈留局势未定,不可贸然前往。所以还是直接前往谯县,在大父墓前等他来。”
“他真的会来吗?”
“一定会。”
年纪稍长的青年摇头:“只是,他应该已经不记得我这个兄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