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深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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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林大师作为一位风水大师,其实并没有多大名声。他年轻时上学学的也是医学,那个时候他叫林常。本来就业的时候,也算挺顺利。除了他去的是检验科和太平间这点有点儿不太光彩。他本人是个不爱讲话的,倒是挺适合他。后来,他所在医院发生件怪事:本院院长病逝后,尸体不翼而飞。这可是大事。林常被牵连,停薪整顿写检查。再没脾气的人那个时候也忍不住了,干脆辞职。

辞职后的林常,可能常年和尸体打交道的原因,周围人都觉得他怪怪的。也有些认识的人说,可能是被停薪什么的,刺激的。别人说的,多少也有那么几分真。真的是,他确实遇到些不符合常理的事,被要求写检查的时候,他明白那些不能被写进去,就不知道怎么动笔,感觉不管怎么写,自己心里都过不去。这才导致他辞职。

林常开始刻意接触可能约见的国学大家,想给自己的幻象找个科学的依托。但他走访了很多名门大家,佛也拜,道也敬,始终没有个准确的答案给他。但他流浪求证的这么多年也没白瞎,他到底是磕磕绊绊的给自己走出了一条道。林常人老实,大学同专业同学和后来的同事都挺认可他这个人。即便后来很多人感觉他精神不太对,也从没把他当成异类看。林常倒也很乐意从各个同学同事那里打听些医院的“旁门左道”之事,有些时候,他还能用自己总结来的有违科学观的理论解释通,朋友们都是学医的,别看学的是科学,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有个小庙。

这么着,林常剑走偏锋,他在科学和玄学之间踩出一条小道,足够他自己跋涉。朋友们有时候还真给他推荐一些医院里的家属,大家都觉得,重病的人和家属们求个心里安慰也是好的。方大同可不就是这其中一个。

林大师这些年早就听说过这种被医学界称为“疯”病毒的东西。科学上讲,这种病毒可能潜伏于每个人的体内,一旦发病,毫无征兆,也无任何规律和特征可循,因为每个人的生活经历、体质特点都不同,这种病毒好像是一种善于掌握人弱点的鬼才,总能在某个时机,让发病人毫无预备的按照自己的个性“失控”。

林大师这边给大人们讲着这件事,何从已经从“封印”里自救出来了。她手脚还有些僵硬,靠着方晓明的支撑才能半蹦半走的凑近这边。

“这也是最近这两三年才有的。医院也不能大张旗鼓的说,目前只能按照精神问题给治疗。我接触过几个这类病人,要说根治,这我还没办法,来我这里,我都是给些临时缓解的法子。”

“那大师您是通过什么给缓解?”专业人关心专业事,孙思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病,他心里一边想着这回得回家一趟,一边想先把这件事问个清楚。

“我的法子都是所谓的土法子。见笑了。”林大师看了眼方晓明,道:“普通人体内分不出明显的阴阳,浑浊之气太多,大多时候,我只用阴阳草调理,之后再把化解不开的浊气排出来。但......”林大师又停顿了下,他又看了一眼方晓明,“小明体质极阳,原来我是没想到他也会中了这种新病毒。你也看到,我之前给他挂的就是个至阴血符。那血是我取自塘底淤泥中的一种鲶鱼,有些时候,农村里有清理河道的,我也会过去找些类似的水底生物。”

“阴阳五行八卦原也都是一家,我以五行入道,这是我爸带我的。但后来学的都是些风物风水,是随了我妈的擅长,其实从未像林大师您一样真正的治病救人。惭愧。”孙思说这话,十成十的认真,到真让人觉得他是个行骗的江湖术士,“山上信号不好,稍后我们下山,我会尽快联系我爸妈,看看他们有什么法子没有。”

林大师点头,他又朝向何从招招手:“孩子,你过来。”

何从僵硬的劲儿稍退,挪了几步到林大师跟前:“大师,”何从又情不自禁的想抓方晓明,她此刻身体不协调,心里却翻涌得热闹。

“你还能回想起刚才自己为什么那样吗?”

何从内心翻滚的煎熬,她还理不清。但她自己清清楚楚的知道,那个一闪而过的“凭什么”不是她自己的。她从来都以方晓明健康为重心,从来都是以这个家为重心,那是她有记忆以来最重视的东西,绝对不会有那些“凭什么”。可即便是方晓明,他们在相互接触的那瞬间,能感受到的也是何从矛盾又茫然的挣扎。她想,我说那不是,谁会信?

她看了眼方晓明,说:“就是忽然之间,仿佛有个别人给我脑子里放了个东西,他说不公平,为什么大家都那么关心小明。”她说这话的时候,情绪低低的,“可我从来没那么想过,那不是我的想法。”

何从一向是个诚实又老实的人。她并不是出于多高的教育素养,而是生来如此。方大同从没给孩子们灌输过任何这个社会通行认知的道德礼仪,也没有刻意约束过什么,一是他本来就忙不过来照顾孩子,更因为但凡有的时间都用来盯紧方晓明那孱弱的身体。

可是,何从这么说,方大同和何启发还是会反思自己,是不是真的平时太忽视何从。这话从一说出来,就是被认为:那本就是何从内心最深处的想法。

何从是个单纯简单的人,让她说,她就说了,从没想过这是个解释不清的事。方晓明拉住她,此刻何从体内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挣扎,只有她一如既往的沉静。方晓明只盯着她问:

“现在是正常的吧?”这话不像是问,倒像是肯定。

“嗯。”何从点头,“我就是......”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很歉意,她本来没有那么想,可忽然这样,她觉得对不起家里人。

“会是我传染给她的吗?”方晓明问林大师。方大同和何启发方才也想到这里,但是孩子们在一起那么亲密,他们没有问出口。

林大师摇头。他叹口气,又补充道:“以我的能力,我觉得这不是病毒。医院里没有对这些病人检查出什么统一的特征。科学上讲,这不是能传染的。”

林大师这么说的时候,方晓明细长的呼出口气。他依然紧紧抓着何从的手,他不在意何从是不是嫉妒他过多的被关照,在发现何从也有这样失控的时候,他忽然想,比起自己的“控制不住”,他更不愿意看到何从也会这样。他也会自责的偷偷想,是不是自己给何从带来了麻烦。

何从捏捏他,示意他不要想太多。

听到林大师这么说,方大同心里反而还没有来时更好些。本来以为方晓明是身体虚弱更或者“撞鬼”了,这些他觉得林大师都能帮忙,但现在看,林大师似乎对于这个新病毫无办法。

连鬼神都信了,依然没有什么更好的人可求,方大同感到茫然。一时居然问不出什么。

“那,这个状况,我们平时能做什么?难道就只能看着?”何启发问,现在两个孩子都有这个问题,他其实心里也很急,平时是个帮不上忙的,如今要是两个孩子都要照顾,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着手。

“哎!”林大师叹了口气,“小明的话,我想按照老法子,再加上每隔一段时间来我这里一次,我帮他引出一些过剩的极阳之气,兴许是有用的。小何从......”林大师看向孙思,有几分期盼一样,“她体内的运转气机我判断不出。”

孙思皱眉,他走到何从面前,让她伸手给他。他握了下她手腕,又用掌心贴住她脖子一侧,何从本能的躲了一下。就见孙思眉头更紧。她就不敢动了。

再普通不过的平常人,通常体内的气机混乱而稳定。他们自有一定的规律在体内循环;稍微特殊点儿的,例如孙思本人,他也是极阳体质,不过,这个阳的程度也不太一样,他自己体内有股淡淡的极阳之气,现在他多少入了门,是能随时感知到的;再进一个程度,就像方晓明,他体内的极阳已经开始想要冲破他的身体,如果没有人帮他化解,他自己又是个不懂的,极容易发生疯癫或者暴血而亡这种极端诡异的事情。然而,何从不一样,她身体仿佛没有任何气机在流转,孙思在她侧颈那里能找到一丝极弱的流转,更奇怪的是,那个感觉让他十分熟悉。

何从盯盯的等着他们两个“神仙”的结论,迟迟不见有人吭声,禁不住问:“我怎么了?”她又紧张的看看方晓明。

“大师可愿意下山一段时间?”何从听见孙思没有继续说她,而是转向邀请林大师下山,“我爸常年在外,现在我还不知道他在哪儿,但是,我想,这件事,他应该能出些主意。”

他又紧跟着说:“您这里,不知道方不方便,我是想,去山下,一个是能遇见更多的类似患者,另外也便于沟通。住宿的问题您完全不用担心,我在海市有套挺大的房子,您不介意的话,我很乐意有这个机会跟您学习。”

他这话,诚意满满,林大师略微沉吟了一下,爽快的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