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李道贞
层层白云,仿似荡涤胸中沟壑。
亭内,一名束衣紧袖男子,坐看云峰转,清爽心安般。
嘲哳鸣山禽。
亭后有曲曲折折稀疏的竹,微风吹过飘来淡淡的清香。
李道贞抬起骨指,两指夹住飘落打转的竹叶。
下一瞬,箭道惊叶飞扬。
周紫芝眼瞳一缩,旋身一侧躲开,竹叶几息之间便无影无踪。
她头发用红色的丝带挽住,一袭白素蝶袖衣,不假施朱描翠。
此刻眉眼有些不解迷茫,但又不敢明说。只上前了几步,微微行礼:“李师叔。”
坐在亭里的李道贞只淡淡笑着,眉梢三分逍遥自在,“吓着了?无事的,师叔只是想看看你们功夫怎么样。”
周紫芝:……
追厄山的人是不是都有点特色在身上?
但碍于辈分她只能讪笑着道:“没,没,李师叔抽查弟子天经地义。”
“哦,那就好。你先暂且等等,他们也快来了。”
她道:“是。”然后站到了一侧。
果不其然,其余人陆陆续续地来了。
随之,周紫芝就目睹了她这三个月里并肩作战的同门被李道贞一个一个丢暗器。
看着各人各异的神情,气氛有点怪。
人到齐后,李道贞微微一笑,“听说你们三个月便凯旋归来,不错,后生可畏。”
“你们都是金阙的弟子,也是不辜负自己师门了。拿去吧。”
光芒一现,空中掠过,周紫芝等人抬手接住。
伸手一看,便是羿令。
“这不是个摆设。往后拿着这个可以进藏书阁无为室,当然这不是什么秘密了。”
他继续说道:“内中珍宝,未晓是无为。说尽千般玄妙理,未必信万金千劫。见底未必清,不解思量。”
莫名其妙又说了这些,李道贞弯眼笑了笑,站直起来,“时辰不早了,你们还带着多多少少的伤,回去吧。”
他转身,渐隱入竹影中。
原地的他们拿着羿令。
一位亭亭似月,较为开朗活泼的女孩子挑起话头:“诶白苹风,你们追厄山的长辈都这様吗?”
“幸元吉你干嘛,不允许说我们追厄山的坏话。”在旁的蓝衣少年瞬间出声道。
被叫幸元吉的女孩侧身,说:“我没有啊,但李师叔真的很,呃,特别一个人。”
蓝衣少年眨了眨眼,才道:“李师叔对小辈没有恶意的,他只是,有时候行事作风不像普通人。”
“诶那姜晁你们平时不会经常,就是,面对一些突如其来的……暗器。”她措词形容。
姜晁摊手:“你要想知道,多来几次追厄山就好了。”
“啊,你们追厄山和我们丹衡山太远了。”
周紫芝已然习惯了,平日里就幸师妹和姜晁话多,剩下的几个,难评。
她看向方才被问话的白衣身影,一如深谷中的幽兰,神态有如月射寒江,细看之下眉梢眼角藏疏意。
追厄山,白苹风。
他目光似乎从不停留任何人身上,却又微露寒芒,可观此人心性,必然心有成竹,不承人意。
三个月来,他开口说话不多,刚开始觉得这个人很冷漠,甚至独游于外,不屑与人为伍。但久了,周紫芝觉得白苹风本就是个疏离的性子,对任何人都一様。想必其余人也发觉了,才慢慢接纳下来,偶尔主动找他说话。
目光往右边看去,陆星遗一身黑衣站于人中,才华秀拔春兰馥,眉眼低垂着与一旁的木少春说话。
身后凌云飘飘,佳清欲绝山影。
陆星遗……念着一遍这个名字,周紫芝不禁产生一种扼腕又敬仰之感。
不登高山岂知天之高,不临深溪岂知地之厚。
她自诩同辈中佼佼者已见过不少,白苹风、木少春、还有释钰等人。
从前,她认为,他们皆已是人中龙凤,武学奇材也不为过。天才?会有多出色?
直至见过陆星遗拔剑,她才明白,天才这个字的含义有多重,直要压得人喘不过气。
那种剑术的精湛,丝毫不差,行云流水,展开的内力磅礴锋利,是绝对的实力。
这要多刻苦才能在这个岁数成就这番情景?
惊艳的同时也会泛起几分酸涩,天才练一百次,常人要练一千次,天才一千次,那常人就要练万次。天才和他们的之间那道壑沟距离真的太远了,完全足以让人心生不平之怨气。
有些人每日鸡鸣便习武,学问无遗力,功夫方始成。
有些人携佳骨而生,洞若观火融会贯通,便如羽箭乘风前。
怎能让努力十几年的人不心生寒凉呢?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生了几分参差之感,之后便忍不住时尔将视线放至陆星遗身上,少年天才吗……
但有点出乎她小意料的是,这个被赋予天才名衔的少年并不难相处,日常中寒喧他也会回应,请教他武学的问题也会解答,碰到难搞的对手他一一应敌。三个月来,也能看出来他对武学的认真专注,勤学苦练。天赋加上汗水,还真是吓人的很。
废话不多,心性极穩,拔剑之时恍如天地日月恒靜,流光三尺斩妖邪,那时的他又是寂静中熠熠生辉的。
她发现自己心中对陆星遗的恨少了。
其实,与这様的人结交也颇有趣,良师益友啊。
远眺天边,心中微叹。
而正与陆星遗交谈的木少春眉色思索,听了他的问话后又挑眉,只道:“我昨日解开封穴后,毒素乱窜,体内气息紊乱,丹衡山给我疏清了。”
陆星遗额前碎发随着他动作微晃,黑眸亮粹沉积,“可留下疗伤温补的药?”
木少春可以说是受伤较重那个,她现在脸色还有点差,但精神有致,点头道:“嗯,丹衡山一向细心,百清丹和服玉方都留着了。”
他闻言眼眸光潋,身形微动,不再说什么。
绿叶飞旋,擦过他肩,徐徐落地。
黑墨装束衣衫亦狂亦侠亦温文,照人无比诞姿,少年侠气,轻似低飞燕。
木少春转眼又被其余人关心慰问。
她在一行人中年龄低,故而受的照拂多。
她一一笑着回答:“已经没什么大碍了,休养一段时间就大好。”
周紫芝身为丹衡山峰主弟子,又习医术,不缺药物,抬手就取了一个布袋子递给她:“这里边装的人参,你煲汤放进去,补身子。”
木少春半推半就,最终还是拿住了。
辛元吉瞪大了眼,不大好意思地道:“啊我没带东西在身上,下次下次。”
木少春真的是惶恐了,僵着连忙摆手说:“你们已经帮我很多了,我哪能拿这麼多东西。”
姜晁插话:“嗐,这点东西对她们丹衡山来说不算什么,你就拿着吧。”
周紫芝瞟了他一眼:“这是夸奖还是?我就当你说丹衡山地大物博了。”
晴云轻漾,熏风无浪。
山亭边,青云少年子,动摇徽风发,友人懒困倚微风,一叶之灵,窥见桃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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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不綿从瑶台山下的南璧出来后,一身细汗,气息也喘。
一袭绯粉衣裙展现出优雅的裙摆,彰显出行走间的優美洒致。
左手掌心握着剑柄,一道软剑,缠着左手小臂而上,冰凉贴合。
时不时遇到门中弟子朝她问礼,都点了点头。
“师姐好早!”
“早啊,吃早饭了没?”
弟子受到关心,拘谨回了一句:“还没,正要去呢。”
她笑了笑,道:“挺好的,练功前空着腹是聪明的选择。那快点去吧,山下食堂就在附近吧?”
那名弟子身旁的伙伴湊上前:“诶师姐,你也没吃吧?不如和我们一起?”
然后她被拉住,那名弟子似乎提醒她:“师姐有山上食堂…我们……”
不綿想了想,山下食堂她确实没吃过,又见他们这様,不若就随了去,道:“那还等什么,走走。”
那名弟子显然也没料到她会同意,“啊?”
另一个女孩子就机智的多,立即扒着他走,边朝不綿笑:“师姐我们走!”
“山下食堂早饭什么様的?”
“师姐那这可有的说了,虽然比不上山上食堂,但品类老多了……”
“真的吗?还有福袋?”
“对呀,杜州上次竟然吃出一只鲍鱼!”
不綿容颜添上几分惊讶好奇,每一个眉眼细节都充满了韵味。行走间听他们说,唇角挽起,不知不觉已到了山下食堂。
白墙黛瓦,飞檐翘角,台阶向上大开堂门。
时不时有弟子从中出来,又有弟子进去。
不綿没有细写原文中的山下,这一看,有点被惊到。
这居然是个天窗围楼,整体木梁搭建,两层,内圆天光洒落一片,搭建了一个小台子。有房梁的外圆走廊有序摆着木桌木倚,最尽头是取餐的地方,蒸气腾腾,摆着各式各样的早点。
四周的弟子用着早膳,简简单单的幸福,粗茶淡饭也能自得其乐,平平淡淡,菜炊香饭。
仨人最后端着盘子上二楼,在围栏处坐下。
另一侧的窗前的幽竹随天光流逝翠绿葱茏,傲然挺拔着,装点了窗景。
他们坐的位置往下一看便能瞧见一楼情景。
不綿瞬间觉得有点开了世面。山上食堂倒也不差,只是与这儿风格迵异,山上食堂是恢宏大气,井然有序,而这里是清新透气,自然明净。
她与二人对坐,边吃边聊,从中得知他二人是刚进的内门,比赛中认识的,然后经常结伴而行。一个较为腼腆,一个较外向。
说到这,林杏叼着包子好奇问:“不綿师姐我们好像经常看到你从南璧出来,是在那练功吗?”
不綿点头承认。
“师姐你用的是袖上的软剑吗?”
“对呀,软剑不易控制,要在空旷地方以防伤着人。”她抬了抬左手,银芒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