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线下面基
次日上午，学院通知装备部有几个新设备想在体测项目上测试，于是将剩余的项目延期到明天进行。
原本想宅在房间看书的云镜被芬格尔薅起来说要出门逛街，他一脸古怪地看着平日里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芬狗：“你也会出门逛街？我以为你以后死掉肯定是被人发现懒死在床上。”
芬格尔嘻嘻笑道：“没办法，答应几个漂亮师妹帮他们在曼哈顿唐人街买东西，你作为纯正的中国人，来了纽约怎么能不去那里打个卡呢？”
“少来，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云镜丝毫没有给他面子揭穿了他，“你就是想让我掏打车钱，否则你会那么好心拉上我？”
芬格尔咳嗽了两声：“不愧是师弟真懂我，但是你可以换一个角度来看这件事情。初来美国的你十分向往世界闻名的唐人街，但是你缺少一个靠谱的导游。于是我这个一心为了学弟学妹考虑的优秀师兄舍弃自己的空余时间来免费带领你游览曼哈顿，花小钱办大事岂不美哉？”
可以，这很芬狗，云镜用一个中指表达了谢意。
一个小时后，窗外快速倒退的是逐渐繁华的曼哈顿城区，云镜坐在后排自动屏蔽了副驾驶的芬格尔滔滔不绝地介绍这里有名的餐馆。（毕竟他相信真进去了，掏钱的也只会是他）
他望着另一边的白发女孩问道：“所以你送我的这个能力......或者外挂应该怎么称呼？”
“随你咯，取名这件事还是交给你好了，反正取一个是取，两个也是取。”她托着腮看着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显得兴致缺缺，还顺便提醒了一下云镜还没给“自己”取名字。
此时的白发女孩是只有云镜能看能交流的“幽灵状态”，准确来说她一直处于一个独立于现实空间之外的一个镜像世界。
她无法直接干涉物质领域，只能通过各种“镜面”作为媒介来影响云镜本人，彼此交流也只能对方接收到，相当于“队内”语音。
这种状态很奇妙，云镜像是在接两个不同频道的对讲机，既能和芬格尔交流，又能和白发女孩沟通。
“望楼？就叫它‘望楼’好了。”云镜想了想。
“繁华朱翠尽东流，唯有望楼对明月？”白发女孩不置可否，“还真是够文青的，那我呢？”
“再等等，还在考虑。”云镜托着腮看着车窗外穿行的车流，“总得取个好听的，名字这东西要用一辈子的。”
出租车转过一个路口，远远的可以看到那巨大的牌坊上写着“中国城”三个汉字，让这些天所见之处尽是英文的云镜眼前一亮。
突然，他看到路边有一个挂有“Ray-Ban”(雷朋)招牌的店，便叫住了司机就在这停车。
芬格尔下车看到云镜往这个墨镜店里钻便好奇跟了上来：“师弟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要买墨镜的，很少看到你白天去海滩啊。”
“最近眼睛有些不舒服，可能昨天体测被太阳晒的，买个墨镜挡挡光。”云镜随口编了个理由。
其实倒不是云镜非要挑一个品牌墨镜，【望楼】的效果并不受介质的价格影响，纯粹是他不想一直用酒店提供的免费眼镜罢了，毕竟这是他和“第二人格”交流的载体。
雷朋墨镜起源于1923年一名空军中尉驾驶飞机横渡大西洋时遭到强烈的日光干扰，回到基地后便有了恶心、头痛、目眩等不良反应。于是在1930年博士伦公司研制出了能吸收最多日光，发散最少热能且可以保持良好清晰视力的雷朋太阳镜。
悠久的历史为雷朋沉淀了无数销量和口碑俱佳的经典款墨镜，让从来没有戴眼镜习惯的云镜挑得有些眼花缭乱。
在否决了芬格尔挑选的各种造型夸张的蛤蟆镜和朋克镜后，在白发少女的建议下他选中了RB3809 TRANSITIONS这一经典款。
经过热情的店员的精心调配下，抛光黑色的简约镜架搭配精心调试的蓝宝石镜面，特意挑选的浅灰色渐变即便日常佩戴也自然而不突兀。
当然价格也一样很美丽，全套下来接近300美金，让云镜刷卡付钱的时候手情不自禁颤抖了一下，心想一旁芬狗师兄一个月的伙食费估计都没这么多。
戴上这款眼镜后，云镜和芬格尔便走向唐人街。对于来到这里的外国游客来说，充满风情的中国美食是这块区域最大的魅力所在，并且从美国东海岸到西海岸唐人街都各有不同。
相比于旧金山唐人街的悠久历史，纽约曼哈顿的唐人街则更为繁华和热闹，能让游客们感受到更多“身处异乡”的文化体验和历史风味。
芬格尔的学妹们似乎让这位只要给钱，什么苦力都愿意做的师兄一长串的采购清单，云镜凑过去看了一眼便微微变了神色，其中包括不限于中国结、灯笼、对联、招财猫、檀木扇、象牙筷等一大堆一看只能在唐人街买的东西，云镜怀疑这些学妹是不是打算在卡塞尔学院办一个中国风满满的春节晚会。
想到到时候会大包小包拿的各种盒子和袋子，看着芬格尔滴溜溜转的眼睛，云镜果断提出自己要单独逛逛，师兄一个人慢慢买，等到回去的时候再打电话联系。
望着飞快逃走的师弟远去的背影，芬格尔不禁叹了口气表示蹭饭计划付诸东流。
云镜很少出门旅行，这次还是芬格尔临时起意，所以更没有游玩攻略了，完全是走到哪看到哪。
宰也街（Doyers Street）作为唐人街最早的三条街道之一，曾经的它曾有着暴力黑暗的过去：在19世纪中叶到20世纪初，唐人街帮派经常埋伏在这条街道中间一个90度急弯处攻击敌对帮派，在此发生过无数血腥的谋杀案，所以这个拐角又被称为血角。
但是如今现在这里已经变成一条色彩缤纷的大道，遍布咖啡馆、餐馆和各种礼品店等。
云镜听着旁边一个带领着中老年旅行团的导游唾沫横飞地给到处拍照的叔叔阿姨、爷爷奶奶们介绍唐人街的历史故事，不禁有种回到国内的错位感。
然而，一个奇特的招牌冲散了他还未升起的离愁别绪：江湖网吧。
唐人街上居然有网吧？云镜的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过去了，提到网吧就想到路明非每次借口感谢自己帮忙把他拽到网吧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
第一次进网吧是那个雨夜间不足为道的帮忙，但是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个衰仔那没心没肺的乐观和烂话感染到，后面又鬼使神差地被路明非拽去上网，接触了几款游戏和动漫。
虽然都是条件很差的黑网吧，但是也算是为他枯燥的学习生活增添了几分乐趣和烟味。
这个时候路明非在干什么？
云镜掏出手机看了看现在时间是纽约十点，那地球另一边应该是半夜十一点左右，这个时候那个衰仔有可能还在上网吧？
因为受限于学院的保密条例平时不太方便联系国内的同学，以免不小心泄露什么不该说的东西，所以云镜没有在手机里下载QQ。
不过也没什么区别，毕竟云镜原本就是个孤僻性子，很难和不熟的人聊到一起，所以他的朋友列表里就孤零零地躺着一个巴掌数得过来的好友。
云镜想了想，推开门走进了这家“江湖网吧”。
网吧的电脑的数量不多大概三十多台，有几台机子上还有人玩着不同类型的游戏。倒是颇为整洁没有黑网吧那些烟味和泡面味，甚至为了迎合当地市场，内部装潢是以红金搭配颇为喜庆。
听到门铃响的网管从电脑前弹出脑袋，是个脸上有刺青，脖子上挂着大金链子的光头青年，嘴里嚼着口香糖不时吹出几个泡泡，就很American Street Style。
见进来的是个陌生华人面孔，网管随便看了眼护照就给他开了台电脑。
当云镜准备根据号码去找电脑时，光头青年压低声音问需不需要来点面粉当“快餐”，经过芬格尔车上的导游培训后，他知道这个“面粉”不是做包子做饼用的。
他凝神透过眼镜观察了一下网管，【望楼】立刻发动，结果扫过对方身上连最浅的白光都没有，看样子就是个纯粹的普通人。
姓名：凯文·赵
状态：江湖网吧，曼哈顿污手党
等级：无
能力：枪械，街头格斗
没想到还是个街头帮派的混混，云镜皱了皱眉头说不用了。
网管见他不需要也无所谓，说了句“Oops”就继续埋头钻进柜台。
云镜没有在意这种美国特色的交流，打开电脑登上《星际争霸》的对战平台，一看好友列表，路明非居然不在。
“看样子被他婶婶关在家了？”云镜猜测道，然后登上了QQ，他的昵称是【俯瞰风景】随着右下角跳舞的小企鹅站好显示为“当前状态：我在线上”时，几声清脆的“滴滴”声传来。
云镜点开跳动的气泡，随即跳出两个对话框，意味着这期间有两个人尝试用QQ联系自己。
第一个是楚子航。
询问的内容像对方的脸一样干净：
“安全到了吗？注意安全。”
云镜敲击键盘回复道：“到了几天了，今天才上QQ，预科班课程还可以，就是体能测验有些折磨人，希望尽快可以升入本部。”
叉掉对话后跳出来的就是路明非的。
衰仔的话明显比楼上那个面瘫要多，一长串下来几乎每天都有信息发来：
“你真出国去了啊？我还以为你昨晚跟我开玩笑。”
“其实国外大学也没那么好，最后还不是得回来上班啊。”
“学长你知道吗，陈雯雯真的选上文学社长了！感谢学长之前投的那一票！”
“你到美国了吗？”
“喂喂喂，到美国好几天了吧？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听说美国哪哪哪又枪击了，你小心一点啊，没事别出去，不行我们可以联机打游戏。”
“一个人上网吧怪无聊的，除了虐菜就只能和老唐打联机，烦烦烦。”
“哎呀，不说了，我婶婶来抓我了，看到记得回我消息！”
最后一条消息显示是一个半小时之前，也就是说如果云镜早个一个半小时上QQ就能碰上这个衰仔了。
望着这字里行间颇含几分幽怨语气的QQ消息，云镜先是有些哭笑不得，然后又觉得心里深处某块柔软的地方被揪了一把。
当你发现这个世界上有人在不掺杂利益的前提下关心你，恐怕没有什么事比这个更让人暖心
云镜同样回复一句：“到了几天了，预科班课程有些紧，平时看手机时间不多，有空再一起玩。”
再次看了看简洁而空洞的聊天界面，其他所有好友头像这个时候都是灰色的，时下流行的QQ空间也干净得能跑老鼠，最近只有路明非分享的一条有关“庆祝陈雯雯当上了文学社长”动态。
云镜点进去看是几张在餐馆包厢里的聚会照片，坐在中间的是新任文学社长陈雯雯，穿着一身白色衬衣，头上夹着HelloKitty的发卡，一如既往的文静秀气。
而身旁的则是一身高档西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赵孟华。凭良心说，赵孟华家世好，长得也不错，成绩在班级听说也是前几名，和陈雯雯坐在一起确实突出一个“郎才女貌”。
云镜视线从陈雯雯右手往边缘移动，同样漂亮但是带着点傲气的女生，好像是叫苏晓樯。
再往右边是一对双胞胎兄弟徐岩岩和徐淼淼，这胖兄弟俩挨在一块就像是两个贴在一起的篮球。
被兄弟俩挤在边缘的则是差点出画的路明非，看着似乎想努力离陈雯雯近一些的衰仔，云镜微微叹了口气，在基本没有人点赞的评论区留下一句“恭喜。”就叉掉了QQ空间。
正当他打算下掉QQ，去网上找些电影看打发时间时，第三个对话框适时跳了出来。
头像是个熊猫，昵称是老唐。
老唐是路明非在星际对战平台的频道里认识的，据说也是早年漂泊美国但是后来因为什么变故父母双亡自己也失去了之前的记忆，就记得自己大概姓唐，取了个英文名罗纳德·唐，后来一直被称为老唐。
因为从小就在美国生活，老唐的中文不太流利但是打汉字飞快，经常在频道里和路明非互相亲密问候彼此。
在云镜第一次接触星际把他赢了之后就通过路明非认识了，是云镜为数不多的网友之一。
“学霸兄，老唐来了。”对话框里显示第一句话，学霸哥是老唐听路明非介绍之后给云镜取的外号。
“你好，老唐，好久不见。”云镜敲击键盘回复道。
“听明明说你来美国了？”对方打字很快，立刻提问道。
“是的，亲戚托关系在美国找了所大学自主招生了。”云镜想了想，不提卡塞尔学院的话，应该也不会泄密吧，“现在在读预科班。”
而且，老唐是在美国工作他是知道的，无非是路明非拜托老唐有机会在美国可以照顾一下第一次出国的学长。
幸好对方对于哪所大学并不感兴趣，随即问道：“我也在美国，如果有时间我们可以见个面吃饭，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只管跟我说。虽然我们在网上认识，但是也是缘分，何况你打游戏还这么厉害。”
云镜嘴角不自禁往上翘，立刻打字回复道：“好的，有机会我们见面。不过最近可能没时间，学校组织的预科班在纽约，你在哪？”
老唐似乎愣了一下，停了两秒钟后立刻回复：“这么巧，我就在纽约，我高中辍学一直住在布鲁克林，后来工作之后才到处跑的。”
“你也在纽约？”云镜也愣了一下，打字的手稍微停顿了一下，“你现在在哪？”
老唐回复道：“我接了点活，但是雇主的需求要到下午才能送到，所以就在唐人街的一家网吧打游戏。”
“......”云镜呆住了，不自觉地摁出一串省略号：“那家网吧不会叫‘江湖网吧’吧？”
“？”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什么，敲了个问号出来。
然后两个人做了同样的选择，站起身来环顾四周然后在彼此脸上看到了和自己相同的困惑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