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大提琴和小提琴
阿娜这才理解，为什么曼努埃尔爸爸会这么喜欢音乐。
原来音乐里有最美妙的声音，有比风更透明的风，有比鸟儿更婉转的啼鸣；音乐里还有百花所没有的香味，还有比春天更温暖的温暖；音乐里有比天空更辽阔的天空，有比太阳更明亮的太阳；音乐里有比白云更轻盈的云，有比星星更神秘更繁密的星星；音乐里有我们看到听到想到的一切，也有这世界上所没有的东西；音乐既像棉花一样柔软，也像钢铁一样坚硬，像高山和飓风一样充满了力量。
这些，有的是曼努埃尔爸爸告诉阿娜的，有些，则是阿娜自己体会到的。
阿娜对爸爸说，她也要学琴，像爸爸一样学拉大提琴。
曼努埃尔说：“你除了上学，还要去中文学校，你要学的东西太多，恐怕没时间练琴呢！”
阿娜撒娇地扯着曼努埃尔的耳朵说：“不，不嘛，我就要学嘛！”
曼努埃尔说：“可是，你这么小，大提琴那么大！”
阿娜说：“那我就拉小一点的大提琴！”
曼努埃尔笑了，说：“对呀，那你就学小提琴吧！”
玛丽亚说：“小提琴是小提琴，它可不是小一点的大提琴哦！”
阿娜说：“大提琴小一点，难道不是小提琴吗？”
玛丽亚说：“让你爸爸告诉你吧！”
曼努埃尔说：“再大的小提琴，它也是小提琴，不会变成大提琴。大提琴和小提琴，是两种不同的乐器，虽然它们长得很像，但是演奏方法完全不同的。它们确实就是两种不同的乐器。”
阿娜说：“那好吧，那请爸爸教我拉小提琴吧！”
“阿娜真想学吗？”曼努埃尔问。
玛丽亚也认真地问：“阿娜，你真的想学小提琴吗？”
阿娜说：“当然是真的啦！一点点都不会假！”
玛丽亚说：“如果真想学，那就让爸爸教你吧！”
阿娜高兴地唱起了《我爷爷的农场》里的“咿呀咿呀唷”，她一共唱了六遍。
可是曼努埃尔却说：“我不能教你！”
玛丽亚说：“是因为曼努埃尔先生是拉大提琴的吗？你最早不是拉小提琴的吗？”
曼努埃尔说：“是，也不完全是。”
阿娜看着爸爸，知道爸爸不是在开玩笑。但是，她不明白，为什么他说不能教她呢？是他不肯教呢，还是他只会拉大提琴，所以不会教小提琴？
曼努埃尔说，他自己最早就是学小提琴的，他小时候跟着音乐家安东尼奥先生学小提琴，从十一岁一直学到上大学。
“那为什么后来拉大提琴了呢？”连妻子玛丽亚都不知道啊，所以她才这么问。
“有一天，”曼努埃尔回忆说，“我去安东尼奥先生家，在楼下古董店看到何塞先生拉大提琴，琴声如泣如诉，一下子就把我打动了！”
“你听哭了吗？”玛丽亚说。
曼努埃尔说：“是的，你说得没错，琴声撞击着我的心灵，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所以爸爸改拉大提琴了吗？”阿娜说。
“阿娜说得对！”曼努埃尔说，“自那以后，我就不拉小提琴了。为此，安东尼奥先生很生我的气，他就再也不理我了！”
曼努埃尔说，从那以后，他就迷上了大提琴。他慢慢有了一个理想，就是要拥有一把像何塞先生那样的古董大提琴。因为在他看来，世界上还没有一把大提琴的声音，能够像何塞先生的古董琴那么美。
“大学毕业以后，我用慢慢攒起来的钱，几乎是用我所有的钱，买下了这把大提琴！”曼努埃尔说，“这是一把古董大提琴，它是二十世纪杰出大提琴家安德烈斯的遗物，它太珍贵了，我能拥有它，真是幸运啊！”
“它比阿娜还珍贵吗？”玛丽亚打断说。
曼努埃尔说：“那是在有阿娜之前嘛！”
“那么，就是说，它比我珍贵喽！”玛丽亚假装生气地说。
“亲爱的，它是物，物再珍贵，也不如人珍贵。人是最珍贵的，是任何物都无法比的！”曼努埃尔说。
“我知道它在你心中的地位！”玛丽亚说。
“古董店的何塞先生自己也非常喜欢这把琴，他舍不得卖给我，但是，我几乎是哀求他，我出了很高的价格，我把所有的钱都给了他，他才答应割爱。”
“那爸爸为什么不能教我小提琴呢？”阿娜不解地说。
玛丽亚说：“是啊，既然你最早是跟安东尼奥先生学习小提琴的，为什么不能教阿娜呢？”
“我怕她坚持不了！”
听爸爸这么说，阿娜急了，赶紧说：“我能坚持的，一定能坚持的！”
曼努埃尔说：“你答应得太快了！”
阿娜不高兴了，噘起嘴说：“答应得快有什么错？”
曼努埃尔说：“答应得快，就有可能是草率！”
他说，学一件乐器，是需要恒心的，需要长期的、刻苦的训练，只有用心去学，认真地学，不放弃，把自己的欢乐和它紧紧地连在一起，这样才能学好。
“如果是一时的兴趣，那么几天以后就会厌倦了！”曼努埃尔说。
阿娜说：“不会的，我不会放弃的！”
“遇到困难也不会放弃吗？”玛丽亚问。
“不会！”阿娜干脆地说。
“那不开心的时候呢？”玛丽亚说，“我不开心的时候，就什么事也不想干！”
“不会！”阿娜说。
“好吧！”曼努埃尔说，“不管是开心的时候，还是不开心的时候，都不要放弃。要把它当作你最好的伙伴，高兴的时候和它一起分享，不开心的时候，悄悄地向它说你的心事，把你的秘密告诉它，让它给你安慰，给你力量！”
阿娜很郑重地点点头，她觉得曼努埃尔爸爸说得太好了，她会这样去做，把小提琴当作自己最好最好的好伙伴。
可是曼努埃尔又一次说：“我不能教你！”
“这是为什么？”阿娜有点愤怒了。
玛丽亚也相当地不解，她对丈夫说：“曼努埃尔，亲爱的，你这是怎么啦？”
曼努埃尔用双手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他有着一头略卷的褐色头发，经常会下意识地理一下，好像他一刻都不愿意自己的头发变乱，哪怕只有一根头发竖起来，他都不允许。
“你是要去参加舞会吗？”玛丽亚不无嘲讽地说。
曼努埃尔说：“我想请更好的老师来教她！”
“有比你更好的老师吗？”玛丽亚说。
曼努埃尔说：“有，当然！”
玛丽亚说：“他是谁？难道是安东尼奥先生吗？”
曼努埃尔说：“玛丽亚，你真聪明，你猜得没错，安东尼奥先生当年想把我培养成一位出色的小提琴家，但我让他失望了，我辜负了他。”
玛丽亚说：“你是要把他的愿望在阿娜身上实现吗？”
曼努埃尔仿佛陷入了深思，过了很长一会儿，他才说：“不知道安东尼奥先生会不会原谅我！”
“他是一个老头吗？”阿娜问。
曼努埃尔说：“他的头发应该都白了，胡须也白了。”
阿娜说：“他有很长的胡须吗？”
曼努埃尔说：“嗯，他是个大胡子音乐家。”
“他凶吗？”阿娜有点担心。
“你希望他凶还是不凶？”曼努埃尔反问。
阿娜说：“我怕。”
曼努埃尔说：“你怕，你就学不好。那就算了！”
阿娜马上说：“我不怕，我什么都不怕！”
“真的吗？”曼努埃尔说，“他是一位非常严厉的老师，如果你学得不好，常常拉错的话，他一定会大发雷霆！”
阿娜犹豫了，不停地眨巴眼睛。
“真的吗？是个古怪的老头吗？”玛丽亚说。
“他简直是个吃人魔头，所以我受不了他！”听曼努埃尔这么说，阿娜害怕得差不多要发抖了。
曼努埃尔却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真响啊，笑声就像打雷，好像他放在墙角的大提琴，琴弦都被震动了。
“有什么好笑的？”玛丽亚的话，被淹没在曼努埃尔的笑声里，估计他根本就没有听到，他只顾自己哈哈大笑了。
曼努埃尔爸爸这是怎么啦？阿娜觉得奇怪。难道说，因为安东尼奥先生这个凶神把阿娜吓住了，是一件多么好笑的事吗？
阿娜生气了，觉得爸爸好讨厌。
她进了自己的房间，把门关上了。
曼努埃尔这才停住了笑，家里突然就变得特别的安静。
“阿娜，开门！”玛丽亚轻轻地敲门说。
阿娜不开门。
咚咚咚，这下是曼努埃尔在阿娜的门上轻轻敲了三下。
只听他说：“阿娜，我是跟你开玩笑的，你不用怕！恰恰相反，安东尼奥先生是一个特别和蔼可亲的人。我不骗你，你见了他，一定会喜欢上他的。嗯，没错，他是有点倔，但他一点都不凶，没人会怕他，就是一只猫，也不会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