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南市的繁华在夜色中才能体现得淋漓尽致，望着满眼霓虹，吹着凌江的悠悠江风，她有些恍惚。耳边仿佛还有人在说，明年暑假，我们去南市啊，去坐网红摩天轮，去看你喜欢的老洋房。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呢？是大二那年刚开学的时候吧。

她和韩星展已经很熟识了，他在她面前讲话的时候终于不再红着脸，也敢大大方方地看着她的眼睛。她总是能在他眼里看见璀璨光芒，像万千星河。

十年过去，每每想起他的脸，她依然能望见那片星河。只不过，故人远去，星河缥缈。

胸口有些沉闷，眼眶也有些发红。闵月亮叹了口气，把回忆轻轻合上。

路边有甜品站，她停下来，想买一支冰淇淋，翻遍了手提包也没有找到手机。她忽地想起来，似乎把手机忘在了餐厅。她急忙折身回去，好在走的也并不远。

一进门，还不及她开口，已有侍应生过来，热情地将包在塑封袋里的手机递过来。她连忙道了谢，侍应生指指窗边的位置，示意是她邻桌的客人将手机送过来的。她望过去，依稀看见一抹幽暗的蓝色。

一刹那间，她心里出现了一个人影。

似有心灵感应，那人竟也转过身，恰好望见了她。

果然是“嘎嘎”先生啊！

四目相对，闵月亮挤出一抹非常刻意的笑容，余光中，她瞥见他对面坐着两位年轻女士。

她微微颔首，转身想走，却不想“嘎嘎”先生极绅士地走了过来。

“闵小姐？我们这是什么神仙缘分啊？十年修得同船渡也就罢了，在岸上竟也遇见了。”

做作。

她暗自腹诽。

“要不要正式认识一下？”他笑着伸出手，在餐厅幽暗不明的灯光中，笑容意味深长。

她也想到了，在船上，他与她两次偶遇的开场白。

她看着他伸过来的手，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颀长，很好看。她却有些尴尬与迟疑。

餐厅一角混乱起来，有客人用餐途中忽然晕倒。

她下意识地跑过去，嘴里说着：“我是医生，大家把空间让出来。”

可是她刚蹲下，一双漂亮的手已先于她覆在了患者的胸口。不用抬头，她也认得这双手的主人是谁。

她心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还是迅速摸了摸病人的脉搏，不动声色地说道：“尽量保持一分钟一百次的频率按压。”

仿佛是在叮嘱急诊室的小护士。

“嘎嘎”先生一句话未说，果断地开始了急救。

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放下心，他的手法标准又娴熟。

她也没闲着，忙去查看患者的口袋与随身物品，并未发现应急药品。

她算着他做胸部按压的频率，准备去给病人做人工呼吸，俯身的刹那，“嘎嘎”先生又先于她行动了。

“我来。”他只低低说了一声。

他倒是细心，大约是觉得病人是男性吧，闵月亮心想。但是对于从医的人而言，心里是不存在性别差异的。

于是，她换过去给病人做按压，两个人相互交替，配合得也算默契。

好在救护车来得及时，病人被送上车时，心脏已恢复了跳动。

病人家属急匆匆地向“嘎嘎”先生道谢，倒是忽略了一直现场指导急救的闵月亮。她也不在意，看看满头大汗的“嘎嘎”先生，她掏出面纸递过去，顺路又看了一眼他的脸，心里感叹，真有人骨相如此完美。

这是她第二次目睹他的“见义勇为”，可心里又始终忘不掉他与女人们的旖旎暧昧，一时之间，她对眼前这个男人的印象颇有些复杂。

餐厅已恢复秩序，钢琴曲始终保持着悠扬的节律。

他看看她，张张嘴，似乎想继续之前的话题。

她忙不迭地说道：“那边还有客人在等您，我就不打扰您了，多谢了。”

也不知是谢他救人的壮举，还是谢他捡到了她的手机。

“嘎嘎”先生笑道：“哦，今天确实在谈业务，不然可以请闵小姐喝杯咖啡。”

同时和两个女客户谈业务……她略略看了一眼那两位女士，和她差不多大的年纪。

她等他说完，再次欠了欠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走两步，她猛地停住脚，他刚刚喊她“闵小姐”？他怎么知道她的姓氏？

闵月亮诧异地转过头，刚好看见落地窗那一侧的“嘎嘎”先生正微笑地看着她，夜色与灯光将他的脸部轮廓勾勒得益发迷人。

他眉毛微微挑动，向她眨了一下右眼，似有电光乍起，她只觉得自己的脸腾地一下子烧了起来。

于是，她乱了呼吸，急忙落荒而逃。

直到坐上出租车，才稍有安全感，给沛沛打了个电话。

“哇，阿闵，看来你和律师谈得不错啊，一餐饭吃了这么久。”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喘了口气，“我刚刚差点儿被一只鸭子电到，太可怕了。”

她摸摸自己的脸，那份火热的余温尚存。

“什么？西餐厅有鸭子这种东西吗？还漏电？”沛沛在电话里嚷起来。

闵月亮皱着眉，回想刚刚的那一幕，自己也不免笑了起来。他这个人，油腔滑调的，虽然不怎么正经，但是仿佛自带喜感。

闵月亮清了清嗓子，从船到浮山那天说起，绘声绘色地讲起了关于“嘎嘎”先生的故事。

她仿佛已经忘了，今晚的话题主角应该是那位成为她相亲对象的丛明朝律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