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为期30年的探索
蓝色的庞然大物沿着陡峭的斜坡颠簸而下,我屏住了呼吸。这是我第一次坐这种奇怪的交通工具,它看起来很奇特,底部像俄罗斯军队的坦克,顶部像破旧的货车。
令我感到惊讶的是,我们的司机维克多一路开下山,竟然没有翻车。他踩下刹车,卡车摇晃着停在了河床边。他关掉点火装置,用俄语咕哝了几句。
我们的翻译随后说:“维克多说这是一个停车的好地方。”
我朝前窗望去,但无论如何也看不出这地方有什么好的。
我爬出驾驶室,站在巨大的坦克踏板上,以便看得更清楚。这是一个凉爽的夏夜,虽然已接近午夜,但天还亮着,这提醒着我离家有多远。在离北极圈这么近的地方,夏日的夜空永远不会变得很暗。腐烂的植物夹杂着泥土的刺鼻气味弥漫在空气中,这显然是苔原的气味。
我下了坦克踏板,跳进厚厚的松软淤泥中,伸展双腿,突然间遭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袭击。无数饥饿的蚊子从淤泥中冒出来,它们是被我呼出的二氧化碳吸引来的。我狂乱地挥动手臂,转来转去地躲避它们,结果无济于事。曾有人就苔原的环境和危险性警告过我。这里有熊、昆虫群、不可预测的风暴、无尽的泥泞和凹凸不平的洼地。而现在,这些不再仅仅是故事,一切变为现实了。
我承认批评我的人是对的。我无权领导这次探险,因为我既不是地质学家,也不是户外运动者。我只是一名理论物理学家,来自普林斯顿。我应该拿着笔记本做一些计算,而不是带领一个由俄罗斯、意大利和美国科学家组成的团队去寻找一种在太空中穿行了数十亿年的稀有矿物,这可能是一次无望的探索。
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呢?我一边反思,一边与越来越多的蚊子群搏斗。其实,我知道答案:这次疯狂的探险是我的主意,是占据我大脑近30年的科学梦想。这颗种子是在20世纪80年代初播下的,当时我和学生发展出一种理论,描述了如何创造长期以来被认为“不可能”的新物质形式,这种新物质的原子排列形式是被权威的科学原理明确排除在外的。
我很早就意识到,每当一个想法因为被认为“不可能”而被摒弃时,其实应该给予更多重视。大多数时候,科学家所说的“不可能”指的是一些真正不可能的事情,比如违反能量守恒定律或创造永动机。追求这些想法从来都没有意义。不过有时候,一个想法之所以被判断为“不可能”,是基于在某些从未被考虑过的情况下可能会违反的假设,我称之为“第二种不可能”。
如果一个人可以揭露潜在的假设并找到长期被忽视的漏洞,第二种不可能将会是一座潜在的“金矿”,是科学家获得突破性发现的难得机会,也许是一生唯一的机会。
20世纪80年代初,我和我的学生在一条堪称完善的科学定律中发现了一个漏洞,这个漏洞让我们意识到创造新物质形式的可能性。特别巧合的是,就在我们的理论得到发展的时候,其他实验室偶然发现了这种物质的一个样本。很快,一个新的科学领域便诞生了。
但是有一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我们为什么没有早早地获得这项发现呢?当然,在我们想象出这些物质形式之前,大自然已经创造出了它们,其历史可能有几千年、几百万年,甚至几十亿年了。我很想知道这种物质在自然界的藏身之处,以及它们可能隐藏的秘密。
我当时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会把我引向堪察加半岛之旅。这是一段几乎长达30年、充满冒险故事的旅程,一路上的曲折令人眼花缭乱和不可思议。我们必须克服重重看似不可逾越的障碍,有时感觉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在引导着我和我的团队一步一步走向那片奇异的土地。我们的整个勘察过程都是如此的……难以置信。
我们现在的处境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目前取得的一切成果都岌岌可危。成功将取决于我们是否足够幸运,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克服所有意想不到的障碍,其中一些障碍异常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