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屯粮
马县长斜坐在椅子上，一双眼睛盯着花盆里开得正艳的牡丹花，即使现在是寒冬腊月，天寒地冻百花凋零，但是像马县长这样的一县父母官，却依然能够观赏万花之王牡丹的芬芳。
冰清白正在整理屋子，宋白刚刚离开，带着他唇齿温度的茶杯，还放在桌子上。女人是个贤惠女人，只是太过命苦，男人马小福早早地去世了。她一个人待在夫家，伺候公爹马弘甫县长，像个奴仆一样。她心中也十分清楚，马县长之所以如此待她，除了她没有给马家留下一儿半女的，最重要的是冰家人单势孤，娘家是三个闺女，且都嫁得不尽如人意。
女人拿起茶杯，放入托盘中，眼睛有意识无意识地看了一眼公爹，还有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的牡丹花——富贵气象油然而生。
“冰儿！”马县长的脑袋后面似乎也长有眼睛，语气平和地说道，“收拾着呢。”
“收拾着呢。”冰清白清冷的嗓音里，具有和窗外寒风一样的温度。
“你也爱这盆牡丹？！”做公公的鼻孔里冷“哼”了一声，那里面有不屑之意，也有怨怼之情。
冰清白略微沉默，以自己独有的声调说道：“洛阳人，哪有不爱牡丹的？”
“牡丹是富贵之花，以咱们这样的家庭，正应了‘富贵’两个字。”马县长舔着嘴唇，幽幽地说道，“爱牡丹也无可厚非，只是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别让人家觉得，你死了男人，却拈花惹草的，我马弘甫的脸是洛阳县的脸，你要给我撑起来！另外，你娘家人和娘家两个妹妹，她们的脸，你也要顾及哩！”马县长的强调，说到后来，极其尖酸刻薄。这是他在外面极少展现的一面，只有在家中，面对自己这个不争气的儿媳，才表现出的样子。“冰”姓源自“姬”姓，说起来也是周天子后裔、河洛名门，只是因为家里没有男丁，撑不起门户来，便被人无端地欺侮，而没有还手之力。
“爹放心，冰清白决不做辱没先人的事情！”冰儿的一双眼睛里，跟结了冰一样，微微冒着热气，仿佛那里便是一个结了冰的湖面，湖底的一切都被薄薄的冰层所遮盖，就连太阳的光芒也照不进去了。
马县长“嘿嘿”冷笑两声，坐直了身子，一双眼睛肆无忌惮地在女人身上扫来扫去，从女人白而青的面皮，到脖颈，到胸脯，到腰肢，到腿脚，都没有逃脱他的眼睛。自从马夫人一命呜呼，他在公开场合就没有接触过女人，眼前的尤物常年和自己生活在一起。他对她有种说不出口的情意，只是偏偏他们的关系是鳏居的公公和寡居的儿媳，要不然他早就像所有正常男人那样，霸占了她哩！
“冰儿，你怪爹吗！？”马县长的语气很是傲慢，似乎是专门为了刺激对方，逼着对方说出怨恨自己的话语来。
“不——不怪。”冰清白迟疑着说道。其实，她的心里早就麻木至极了，男人活着的时候折磨她、羞辱她，大雪天让她脱光了衣服在院子里挨冻。后来男人死了，公爹却越来越健朗，依然变着法子羞辱她，她只好忍受，忍得时间长了也就认命了。偏偏不知从哪里又蹦出一个表哥宋队长来，马县长借用自己掌控宋队长的意图虽然明显，怎奈宋白对冰儿表妹一腔真情，终归让她死寂的心再次稍微泛出了些生机。
“乖——”马县长淫荡地说道，“日你娘！你说的是什么话？！明明是怨恨老子，还在这里口是心非？！你克死了我的儿子小福，还要去勾引别的男人吗？！依我看，你们冰家的三个女儿，就数你最骚气！一双奶子整日不停地晃悠，大屁股摆来摆去，你是勾引谁呢？！不要脸的骚货！”
男人骂得爽快，心里的怨气发泄出了不少，身体里的一股子动物的气息，却不知不觉地聚拢起来，将自己的裤裆都顶了起来。他的气息开始变得紧促，一双脸上显出狠戾而猥琐的神色，厉声骂道：“滚！滚出去！”在最后的时候，马县长还是忍住了。他毕竟是堂堂洛阳县长，她终究是他孀居的儿媳，他还没有达到牲口禽兽的地步。他为自己庆幸，庆幸自己再一次守住了做人的底线。
骂走了女人，马县长眼中的欲火也慢慢地熄灭了。他心里也清楚，自己的怒气，全是由于自己是个机能健全的成功男人，而她是个漂亮的年轻女人；更为重要的是，自己是一个完全可以支配这个女人、而又不能随意支配她的男人。
“日你娘！龟孙——”马弘甫心中坦然了，骂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已经和缓了不少。
等到马县长平静下来，冰清白却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清冷的声音问道：“爹，请示晚饭吃什么，我好去准备。”
马县长道：“我见街上的灾民忽然多了起来，应该是豫东、豫北那边的灾民涌过来了，不知道家里存粮现在还有多少？”
“家中余粮尚多，支应个两三年应该没有问题。”女人说话不疾不徐，内心应该平静如水、清冷似冰。
马县长一双眼睛正视着女人，脸上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支应两三年？！外面灾民饿死了那么多，你居然说要支应两三年！？”女人猜不出男人话里的意思，因为按照对方如此神情、如此腔调说话的情形，后面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儿。
果然，马县长护底从椅子上跳下来，两眼发出狼一样绿油油的光芒，嘴角唾沫飞溅着说道：“这些粮食也只是够府上的人不饿肚皮，还要多多储存些才好。至于那些倒霉的灾民，活该被饿死！”
女人有些惊讶地看着公爹，不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要干什么。此时的男人一心装着男人该干的大事，已经将心中萌发的原始欲望狠狠地打压下去。“马不吃夜草不肥！我们不趁机捞一把，就该让别人捞走了。”
冰清白想不明白，公爹所谓的捞一把，是要怎样捞一把，是要从哪里捞上一把呢？
“把家里所有的财务都拿来，全部！一分也不剩地拿来！”马县长伸出手来，朝着自己寡居的儿媳妇冰清白。他知道女人手里有一些体己，那些是老婆活着的时候给她的，还有一些是儿子私下给她的。
女人来不及多想，便将自己房里储存的钱物全部拿了出来。其实，如果她不拿出来，她的鳏局的公爹要是去她屋内搜查，丢失的恐怕就不仅仅是财物了，自己女人的清白早晚也要被老东西糟践了。
马县长贪婪地看了看那些财务，有金银首饰，也有一些现大洋什么的。他将自己所有的财务也拿了出来，这一次他要干票大的——大量囤积粮食。
他还有两个合伙人，一个是军统洛阳行动队队长宋白，一个是县政府里的赵警长。他们两人一个觊觎自己的儿媳妇冰清白，一个贪恋县长的权势，再加上他们也有发财的机会，于是三人一拍即合，不仅将自己手中的财务全部购买了粮食，甚至还找人借贷了一些钱，也购买了粮食。总的算下来，半个洛阳城的粮食，现在掌控在三人的手中。当然，更确切地说，是掌控在马县长手中。
“马县长，我们明天把粮食倒手一下，可得三倍的利润哩！”赵警长谄媚地笑道。
“什么！？三倍？我看咱们着也有五倍！”宋队长语淡风轻地说道，“别说那些逃难而来的灾民急等着要粮食，就是一般的洛阳民众，粮食方面也都捉襟见肘，为了活命，你日他娘他都愿意，多花几个钱，算得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