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报仇（二）
一阵东风吹来，吹散了天空的乌云，一轮圆圆的月亮登时抖擞起了精神，亮堂堂地照在河洛大地上。洛阳城百府后院的牡丹枝条，原本干枯如老松外皮，此时也跟着凑起热闹，随风摆动着跳起了舞蹈，在月光下发出欢快的声音，不一会儿的功夫，不少枝条上便泛出了绿意、长出了绿芽。
风吹到客厅内，百景玉用力吸了一口气，朗声笑道：“春天来了，我家的牡丹该发芽了！”他面带喜色、神情陶醉，似乎是家里发生了非常大的喜事一样。青罗山的三位当家的看他的表情，觉得读书人真是莫名其妙。
“你们可不能小瞧了牡丹！”百景玉一改刚才左右为难的状态，整个人显得意气风发，“你们不知道——牡丹精神——却是非常的管用！”
“能有多管用？！”权红鼻子嗤之以鼻，自斟自饮了一杯酒，讥讽地说道，“能让我们打败镇嵩军，还是能让老子在床上一夜大战三百回合？！”
宫锦儿见二哥说得粗俗，一只手掩着鼻子和嘴巴直笑，嘴里还不忘帮着权二爷解释道：“百公子莫怪，我们兄弟都是些粗俗的人，让您见笑了。”
“我来回答权二爷的话，牡丹精神可以解决很多问题。”百景玉读书人的迂阔劲头上来，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忙不迭地说道，“别说打败镇嵩军了，就是打败日本鬼子，也不在话下。”
青罗山三个当家人听得迷迷糊糊，不知道百景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都以疑惑的目光看着他，以为他喝多了杜康酒，不是在耍酒疯，就是在胡言乱语说梦话呢！只是百景玉是大才子，又经过一段时间接触，他们相信他并不是个疯子。
“牡丹精神的实质是不屈不挠、锲而不舍！”百景玉潇洒地挥动着胳臂，还像是上次在河南府中学堂里对学生们讲课时一样，准备来个现场讲学，“，正因为我们有牡丹精神，我们的基因里面有不屈不挠、锲而不舍的因子，我们才能持久地和日本鬼子对抗，并最终战胜这帮狗日的龟孙！”
三个土匪都愣住了，他们想不到读书人百景玉，竟然还是个军事家。当然，确切地说只个是演说家。因为他们基本上不怎么相信乎百景玉突如其来的一顿胡话，只认为他是酒后疯话，或者是临时发了癔症。
百景玉见三个人以同样诧异的神情看着自己，知道他们这些粗人加文盲，根本不懂自己，这些话至少还要去河南府中学堂的讲台上讲，有机会的话也可以单独讲给懂自己的文彩蝶听。
“你们心里想的还是报仇？！”百景玉从感知春风吹来，联想到牡丹发芽，再联想到牡丹精神，又联想到抗战必胜，读书人的跳跃性思维一览无余地展现了出来。同时，没经过多久的思维跳跃，他的思维又跳跃回了现实之中。
“不报仇，我们无法向死伤的兄弟姐妹们交代嘛！”靳黄脸无可奈何地说道。他的黄脸上洋溢着悲愤的表情，一双手忍不住摸出了旱烟，一连串装烟、点烟的动作后，呼吸之间，整个屋子里便弥漫起了浓浓的旱烟味道。
百景玉沉思着，看了看面前每个人的脸，点了点脑袋说道：“应该报仇！每个人都是爹生娘养的，凭什么龟孙们手里有枪，就来烧杀掳掠？！他们干出如此伤天害理的事情来，就应该尝到应有的后果！”他知道青罗山下的大集镇，那里逃难而来的老百姓，得罪了谁？他们谁也没有得罪，为什么要承受命运如此不公的对待呢！？
“百公子，我们已经谈到镇嵩军的布防图了。”宫锦儿舞动着兰花指，善意地提醒百景玉道。他的意思很明确，刚才因为春风、因为月出、因为牡丹的一段小插曲，应该终结了，还是回到正题上来吧。
“镇嵩军的布防图，是洛阳城布防图的重要组成部分。”百景玉嘴里嘟囔着，像是还没有进入状态，其实是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镇嵩军的布防图，他一介书生哪里能知晓。
“我们知道百公子脑子活、办法多，一定可以帮助我们解决布防图的问题。”权红鼻子涎着脸，喜滋滋地说道。他心里其实很焦急，想着百景玉赶紧想出办法，自己好有时间到安仁里去潇洒一回。
百景玉眉头突起一个疙瘩，眼睛在屋子内前后左右的扫视。忽然，他的眼睛落在了正堂的一幅《花开富贵》牡丹图画上，前不久家里被打砸抢后，他不得不从家里的秘密仓库里取出了这幅画，挂在了客厅的正堂上，要不然光秃秃的实在不好看。
“百公子，讲完了牡丹精神，又盯着牡丹花看起来了，平素多睿智的一个读书人，没想到竟是个花痴！”权红鼻子心里装着去安仁里的期待，早等得不耐烦了，见百景玉的眼睛盯着墙上的画看了起来，便出言嘲讽道。
“二哥，嘘——”宫锦儿的胳臂肘在权红鼻子的身上撞了一下，又将指头在嘴上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低声喊道。他见百景玉眼中猛地闪出光芒来，猜想对方一定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百景玉“嘻嘻”一笑，说道：“镇嵩军的布防图我没有，也搞不到手，但是咱们可以找个可靠的画画人，给他一段时间，让他画出来，不就行了。”他所说的，实际上就是安排人刺探镇嵩军的军情，然后统一绘制一张图来。
“这恐怕比较慢吧？”权红鼻子心急火燎的，当然觉得比较慢了。
靳黄脸发话道：“慢工出细活，这也是咱们目前唯一的办法了。”要是细说起来，其实也慢不了多少，毕竟他们三人回去，还要准备枪支弹药，打一场仗，那能是轻松简单的一句话就完事儿的。
“只是，咱们三个都是大老粗，要是叫咱们去画画，镇还画不出来哩！”宫锦儿的眼睛盯着墙上的《花开富贵》，好看是的确好看，只是自己绝对画不出来嘛！
“我们不一定要画到如此逼真、如此有艺术水准的程度，只要能看懂，清楚明白就行！”百景玉见三人的脸上都有为难的神色，于是说道。
“是呀！青罗山上能提笔的人，没有几个。”靳黄脸有些难为情了，说话的语气便显得没有底气，“账房倒是会写几个字，可是写他自己的名字尚且歪歪扭扭，哪里就能画出一幅图来呢？”
权红鼻子急得抓耳挠腮、坐立不宁，听到需要找一个可靠的人，于是眼珠子一转，随即说道：“我这里倒是有一个既可靠又机灵的人。”
“快说！”宫锦儿的兰花指马上指到了权二爷的脑门上，百景玉和靳黄脸的目光也都照射到了他的脸上。
权红鼻子摸了摸红鼻子，“嘿嘿”笑着说道：“上次兄弟我来洛阳办事，不是被军统追杀吗，在洛阳城内东躲西藏，最终被一个侠肝义胆、聪明伶俐的人给救了，我俩还拜了把子。人可靠没的说，按他的聪明程度，画上几幅画，虽然达不到这幅《花开富贵》的神韵，可是正常使用应该没有问题。”
“那就这么定了！”靳黄脸一锤定音，“老二，你去安排那个伙计绘制镇嵩军的布防图，我和老三回去，筹备军需弹药，咱们做好万全准备，好让龟孙知道知道咱青罗山也是有牙齿的！”
“龟孙欺人太甚！”宫锦儿道，“河洛人忍耐已久，总要让他们恶有恶报哩！”
东风吹过一阵，天上的月亮似乎更亮了，百府后院的牡丹也更活跃了。百景玉送走了客人，像急匆匆奔往安仁里妓院的权红鼻子一样，急匆匆来到了后院的牡丹厅里，静坐着听牡丹发芽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