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濒死的最后一瞬

紫衣女人是个家庭主妇，她和丈夫结婚三年，从结婚后的第一个月开始，就受到丈夫的暴力对待。

丈夫借给女人的娘家很多钱，亲戚也站在丈夫一边，她无法轻易离婚。

今天一早，丈夫因为早餐不合胃口，又将她毒打。几近赤裸的她被赶出了家门，她终于决定去死。

中午，她在一直潜伏的自杀群聊里发了自杀预告，之后她收到了网友“玉笙寒”的联系。

她一直很感激玉笙寒，就算在网络上，她这种人也不受待见，听了她的经历，很多人会质疑她为什么不离婚。

她仔细的说明，她曾经求助过，亲戚却说她有毛病，有那么好的老公却不珍惜，亲戚还给老公通风报信，几次阻止她和妇联联系，甚至找来和她容貌相似的表妹来冒充她，让妇联的人深信，她是一个满嘴谎言、喜怒无常、哗众取宠的女人。

听完她的解释，网上的人又反问她，为什么不和亲戚断绝关系。

她尝试过，但亲戚总能找到她，曾经依靠的朋友也在亲戚丈夫几次上门的吵闹中和她疏远了。

久而久之，她真的变得疑神疑鬼，觉得所有人都在害她、骗她，没有人站在她这边。

只有玉笙寒不一样，温柔的包容她，无论是委屈，还是抱怨，他都听着，这一次也关切地问她。

“会不会很疼？”

“不会，那个人告诉了我方法，我选了适合我的，很快就结束了。”

“这么死有点太便宜那个狗男人了。”

“可我打不过他。”

“有时候杀人不需要用刀。”

玉笙寒转给了她一个网址，她打开，正是八年前关于“自杀的房间”的报道。

“如果‘自杀的房间’里再次有人自杀，一定会引起关注，那些追逐热点的媒体也会顺藤摸瓜挖出你的故事。你不想让人知道，是对你使用暴力的丈夫和对你不管不顾的亲戚害死了你吗？”

是啊，凭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这么痛苦。一想到她死之后，他们会活得更好，她就无法忍受。她要去光明的世界，临走之前，她要将他们拉入地狱。

“谢谢你，只有你会为我考虑。”

“我们是好朋友，我们会在光明的世界相聚。”

这是紫衣女人的期待，身上的伤痕是她最后的呐喊，她要告诉世人她的经历。所以她才会按照玉笙寒的指示到房间里自杀。

玉笙寒就是徐子虞的网名，紫衣女人是她成功追踪到的第三个自杀者。

9月28日，徐子虞找到了第一个自杀者。那是一个38岁的男人，曾经的设计院技术骨干，因公司业务整合被裁员，欠着房贷车贷，孩子在国外上高中，妻子陪孩子在国外上学，每月固定支出高达三万。他找不到新工作，计划到设计院的楼顶跳楼，被徐子虞阻止。男人告诉徐子虞，那个人接触过他。

10月5日，徐子虞找到的第二个自杀者，是个25岁的女孩，被中介诱骗，入职了一家有电诈性质的公司。女孩入职第二天，公司就被警察一窝端了，虽然最后女孩被处以缓刑，却留下了犯罪记录。她决定在出租屋里割腕自杀，被徐子虞联合房东阻止。女孩告诉徐子虞，那个人通过APP看着他们。

虽然徐子虞在第一次自杀现场时，就看到了放置在一旁拍摄的手机，但徐子虞并未找到那个人。

他太谨慎了，就算是在网路上，一有风吹草动，他就会切断线路。他们用于录制视频的APP，是那个人让他们下载的专属APP，发现异常后自行销毁，再难追踪。

徐子虞以为自己控制时间，不是在阻止自杀之后，而是在紫衣女人自杀之时闯进门，一定能见到那个人，但还是晚了。

不过紫衣女人并未完全按照那个人的要求在自杀前完成对手机的清理，可能是老手机的适配功能不好，专属APP附带的病毒没有检测到目录里的视频，这才让徐子虞找到了自杀视频。

难道他收集自杀视频就是为了发给紫衣女人，诱导像紫衣女人一样的人吗？

今天是徐子虞和紫衣女人的第一次见面，但她通过那些绝望的文字了解了紫衣女人，虽然今天之后，他们不会再联系了。

预告自杀是紫衣女人最后一次反叛，还是被徐子虞阻止了。

徐子虞并不愧疚，只要紫衣女人还活着，总会有希望。而且就算是自杀未遂，昨天赶到现场的记者也会挖出她背后的故事。她的丈夫和亲戚没法再为所欲为了。

当然，徐子虞的目的不是阻止紫衣女人的死，而是找到那个人。

其实就算在网上见面也没用，根据前两个自杀者的描述，那个人在视频的另一边穿着黑卫衣，带着鼻子很长的鸟脸头套，像极了中世纪的瘟疫医生。

徐子虞看不出他的外貌，她只是想从视频中，多少得到一些信息，也想引起对方的注意。

她早就准备好了跟他的见面，就像她告诉李光硕的，她现在有好多时间。

桌上的手机响了，她看清楚是谁打来的电话，立刻接了起来。

“嗯。现在吗？在哪儿？好的。”

徐子虞将电脑和手机放在背包里出了门。出租车将徐子虞放在约定地点。

她对司机说道：“师傅，你能等我一下吗？过程中你可以一直计费，到时候我一起付钱。”

司机看她是个干干净净的小个子姑娘，又看了一眼她身后黑咕隆咚的科技园区，扬了扬手。

“没事，我正好抽根烟歇会儿，你正常给来回的车费就行。”

徐子虞一眼望过去，首先看到的是石头牌匾，浮雕字，上面写着扬城汽车创新产业园。

浮雕上的字已经开始发灰，后面几座外观完全一样的黑色商务楼大多黑着灯。

这一片曾经作为汽车创新产业园来规划，但扬城后续的总体规划将汽车产业撤出，相关公司集体搬家到有下游企业配套的颍城。

产业园建好后，招商进行了快两年，基本没有公司入驻，空置率高达97%，在这样的夜晚，只有一两栋楼上有星星点点的光。

黑色的楼体几乎完全一样，徐子虞只能从外墙上的圆形楼号做区分，徐子虞按照手机地图的提示停在了园区最后一座大厦前。

这是整个园区唯一一个和其它黑色方块不同的高楼，建筑外墙由一块块绿色的玻璃拼接，在月光之下如铜镜一般反射着朦胧的光，有湖水一般的色泽。

她走进一楼大厅，灯是坏的，她打开手机电筒，下一步却踩到了一小滩水，从上方墙壁的裂缝里慢慢浸出水滴再汇成水流，这栋楼比它外表要陈旧得多，空气里一股膻味。

徐子虞走到拐角的电梯前，电梯正好停在一楼，显示“上”的按钮上却沾了一块口香糖。

徐子虞拿出一张纸擦净口香糖，这才进入电梯，按下了19层的按钮，电梯里灯是好的，她看了一眼手机，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五分钟。

运行的电梯忽然停了，电梯里没有播放广告的屏幕，寂静无声的，接着电梯一摇晃，“嗖”的一声，电梯落下去了！

徐子虞清晰地听见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骨片一瞬间插入肺部，她吐出了一口血，痛到发出哀鸣。

“咕。”

哀鸣后是一大口从嘴里喷出的血。

一瞬间她想到按到开水里的活鸡，外皮熟了已经死去，内里还保持清醒，可她想要的就是清醒，她想看清最后的一瞬间，可眼前只有一片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