匠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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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宿神社

天已经亮了,晨曦透窗而入。会议室里的人们一夜没有合眼,他们虽然显得疲惫,但枪所搬迁的方案最终敲定了。

党委书记尚耀武走到副所长李作潢的跟前很关切地说:“不行你们就睡上一觉,晚上再走。”李作潢举腕看看手表,说:“中午沈阳南站有去哈尔滨的火车,我和光耀尽早走,车上也可以睡觉嘛,不误事。我们要赶在先遣人员出发前到北安。”闻听此话,尚耀武的大手重重地拍在了李作潢的肩上。

第一批先遣人员,是李作潢在北安做搬迁接收工作的四梁八柱,比如:主管基建的倪家让、主管材料运输的李允鹏、主管生活福利的贺永安、主管机械设备的于景会……紧急搬迁中,这些人要各司其职,缺一不可。然而,他们在很少与外界联系的兵工厂里,对北安这个地方都很陌生。在此之前,只有倪家让在齐齐哈尔有段当兵的经历,还算知道北安的名字,所以必须有人打前站接应。李作潢他们几人走后的第二天中午,先遣人员17人紧急集合,匆忙赶到沈阳南站,登上火车的几分钟后,车就开了。

先遣人员坐直达哈尔滨的火车,由此转乘,半夜到达北安。

在火车上,这些人对自己要去的地方都有一种想象,这种想象是情愿那个地方好一些。火车一过海伦就算进入了小兴安岭山地,大雪中的白桦林随山起伏,一片荒芜,有的人心里开始犯起嘀咕。当火车进入北安车站,他们走出站口的一瞬间,所有的想象,在城的寂静和天的寒冷中灰飞烟灭。

前去接站的是一辆马车,借着朦胧月色,马车走在白雪覆盖的马路上。马路没有路灯,路旁低矮的房屋偶尔有昏暗的光亮透出窗外,不时有狗的叫声传进被棉帽子捂住的耳朵里。大概一刻钟的时间,马车停在了六道街一处房子前。房子里面有灯光,是事先有了准备的,接站的人指挥大家把马车上的行李搬进屋。屋子不太大,地中间有个火炉子,还有一个装擦炮弹油的大桶立在窗下。接站的人说:“大家先将就一下,天亮我们到东大营报到,然后再另行安排住处。”其实,说话的人只是客套,深更半夜的,不将就又能怎么样呢?

十几个人挤在小屋子里,不能把行李打开躺下,只能坐在行李上打盹。天刚刚放亮,大家不顾早晨的寒冷,都惊奇地跑到外面,细看夜色中没有看清楚的小城。在人们眼里,小城不及沈阳城边上的一个村镇。但不知为什么,大家没有谁表现得郁闷或惆怅,相反,搓手捂耳朵,一种蓄势待发的姿态,让刚下火车时灰飞烟灭的想象,又聚拢成了一种热烈的气氛。

清晨,脚踏积雪的先遣人员来到东大营,见到了先前到达这里的李作潢和高光耀,大家一番他乡相遇的高兴。李作潢说:“你们来我心里就有底了,不然我就是长了三头六臂也不行啊!”李作潢回头看着高光耀说:“这些人的住处昨晚是临时性的,今天怎么办?你这个调度室主任可不能让他们再坐着睡觉啦!”高光耀说:“李所长,东大营里的房屋改造明天部分完工,可以先住一部分人。但今天晚上他们要到北岗的神社先住下,后天搬到东大营来就可以了。”对高光耀如此安排,李作潢点头表示赞许。

先遣人员听到住处有了安排很高兴。可回过神来,有的人有了顾虑,住哪儿不好,非得住神社?听了让人心里瘆得慌。

神社是个什么地方呢?通俗地解释,是日本人供奉神的地方,和中国的庙类似。不同的是,神社里只有供奉的牌位,没有雕塑的神像。日本人说自己是神的子孙,信奉神道教。在他们看来,天地之物,有800多万神灵要祭拜,以祈求神灵的庇护,所以在被大海包围的岛屿上神社遍地。日本人侵略中国扶植起一个伪满洲国来,神社也随之而来,遍布东北各地。

北安的神社在北岗,建的时间很早,相距要改造的北岗兵营不远,供奉从日本皇太神宫请来的“天照大神”。遗憾的是,日本战败,在北安的日本人跑了,“天照大神”却被遗弃在了北安。因为是神住的地方,周围的百姓们,甚至苏联红军都不敢轻举妄动,神社的房屋没有遭到破坏,里面很规矩,铺设的地板也完好无损。

高光耀从几个人的表情上看出了顾虑,说:“在北安想找个放下行李就能住的地方很难。神社这个地方不错,和神住在一起我们也是神了,是造枪的神。”听高光耀如此之说,李作潢接着说:“关键时刻日本人扔下神自己逃命了,不讲究。咱们住在神社不是打扰神,而是中国神和东洋神相会,免得东洋神在异国他乡太孤单。我们中国人这是以德报怨,可比日本人厚道。”要说什么事都是事在人为,话在人说,两个人不多不少的几句话,让那几个人的顾虑立马烟消云散,转而满心的高兴。原来他们去神社借宿是神求之不得的事啊!

先遣队17人刚从神社搬进东大营,沈阳枪所又接连派出了张乐善带领的护厂队,高洪哲带领的后勤队到达北安。他们先后借宿神社,看护东大营,抢建大食堂,改造西北岗、南大营家属住房。一直到东大营另一部分房屋改造完工,这些人才陆续从神社搬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