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慈恩院
含羞草用枝桠抱着小灵犀，小熊猫智叟接过南瓜灯走在一旁。因为小街的黑暗，智叟刚才并未看清慈恩院的样貌。此时，借着南瓜灯的柔光，慈恩院初露端倪。走进一扇拱门，一片四叶草发着绿光，映入眼帘。四叶草中间是一座喷泉，喷泉里喷出的不是水，而是一尾尾彩色鲤鱼。它们从喷口跃出，跳进喷泉周围的水池中，溅起五彩的水花。智叟非常好奇，提着南瓜灯跑了过去。只见池中的鲤鱼悠闲地游来游去，池中的水发出绿色的荧光，光纹在小熊猫的脸上映出不断变幻的图案。他俯下身，用爪子轻撩池水，感到一丝清凉，水珠变成彩色顺着它的绒毛滑落下去。
他回头看向含羞草，她微笑地看着智叟。借着四叶草的绿光，他看清了慈恩院的布局。整个慈恩院以四叶草喷泉为心，呈口字排布。口的四边，是两层的城堡小楼，上下两圈回廊。小楼之上，是女墙和锥形的塔楼。与进来的拱门相对，在喷泉的另一面，也有另一扇拱门。它发着兰紫色的光芒，幽深而神秘。不觉让人好奇光芒的后边是什么。
回廊的房间里，暖光融融。智叟这才注意到，回廊的栏杆上，栏杆间的空隙里，一双双稚嫩的眼睛正直直地看着他。他忽然一个趔趄，差点跌下水池。只见一个小女孩爬到他身边，用一只手抓着他毛茸茸的尾巴，咯咯地笑。智叟赶紧收回尾巴，逃回含羞草身边。
“她是调皮的小彩兰。”含羞草女士向小彩兰微微一笑，她的微笑充满母爱，真诚而温暖，与牧族女孩虚伪而职业的微笑完全不同。“这里都是慈恩院的孩子。”含羞草带着智叟向回廊的一端走去。“我先给你安排房间，暂且住下。他……他叫什么名字？”含羞草女士看着小灵犀问道。
“他叫灵犀。”智叟道。
“心有灵犀，多好听的名字。”含羞草用身上的枝桠抚过每一个她经过的小孩，枝上的叶子舒张得很大。孩子们好奇地凑上前，想抓智叟的尾巴，智叟只得摇着尾巴，边跑边跳，拿他们没有一点办法。含羞草看到智叟的狼狈样，大笑起来：“这可一点不像灵云海关的你。”智叟笑了笑，并未回答。
含羞草带着智叟，沿着转角的台阶上到慈恩院屋顶，经过一段露天的石路，来到城堡的塔楼。智叟打量城堡的外围，却只看见模糊的轮廓。含羞草推开塔楼的木门，一声陈旧的吱呀声响起，打扰了夜的安眠。她打开灯，走进去，智叟紧随其后。
屋内，水晶吊灯发出昏黄的灯光，空间窘迫而狭小。围着环形的墙壁是一圈木制书架，上面整齐地码放着一墙大部头的书。一把破旧的躺椅放在书架旁边。地面铺着陈旧的波斯地毯，上边的花纹让人眼花缭乱。
“这是慈恩院的书房，其它房间都住满了孩子，你只好在这里将就下了。不过，我正在向本区的灵云政府申请增加慈恩院的房间。”含羞草看着小灵犀，温柔地说道。
智叟的脸上流过一丝悲伤，他飞身跳上躺椅，在上面跳了跳，还挺柔软。“牧族可以不用睡觉和休息，把这个房间给灵犀吧。”智叟道。
“我忘了这是你的特权。小灵犀和我住一起就好了，你可以在这里看看书，打个盹什么的。这些书都是一个牧族小女孩捐献的。不早了，天牧规定的灵族休息时间马上就要到了。我得张罗孩子们睡觉了。”含羞草抱着小灵犀退出塔楼。
智叟跳下躺椅，走到书架前。他矮小的身高只能够到接近地面的那一排书。他瞄了一眼书背，其中竟然有一套猿人时代的暗绿色书皮的《资本论》。智叟的灵魂体几乎囊括了猿人时代的所有经典典籍，对区区几卷《资本论》更是熟稔于心。然而，他仍然津津有味地借着昏暗的灯光读起了“剩余价值”的章节，该书作者竟然在遥远的猿人时代预测到了灵云社会最深刻的痼疾。
书架上的沙漏已经落完，智叟给它换了一个方向。从塔楼的方形小窗看下去，四叶草、喷泉、回廊、房间都陷入一片黑暗，灵云的休息时间到了。为了节省灵云算力，灵族必须保留猿人时代夙兴夜寐的生存习惯，而牧族则可以始终保持清醒。因此即便牧族和灵族经历相同的灵云岁月，他们实际感知的生命长度却完全不同。
然而，智叟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睡眠的感受了，他放下书，揉揉眼睛，手动启动了睡眠代码，沉沉睡去。他想为地球灵云节省些资源，把它们留给更需要的人。
几个灵云时缓缓流逝，阳光穿过小窗照在智叟柔软的绒毛上。他睁开眼，跳下躺椅，走到门前，一把推开房门，阳光倾泻而入，小熊猫被染成了金黄色。院子里、回廊中，孩子们的嬉闹声此起彼伏，其间还夹杂着含羞草绵软的声音。小熊猫走下楼，看到含羞草正迎着阳光，面对四叶草花园，坐在回廊的石椅上。花园中间的喷泉喷出清冽的泉水，泉水掉落池中，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小灵犀安静地躺在她的枝桠上。智叟跑过去，路上不时有小孩抓他的尾巴，他都一笑而过。他来到含羞草身边：
“整个慈恩院就你一个人？”
“嗯，他们不愿意付更多的薪水雇更多的人。”
“这些孩子，你能照顾得来吗？”智叟有些担心。
“要是在猿人时代肯定不行。但在灵云里，他们不用吃喝，不会生病，再怎么折腾也基本不会受伤。除了陪着他们玩耍，我并不需要做太多事情。”
“用善良和快乐塑造他们的灵魂体，这是最重要的事情。”智叟道，“我可以留下来，一起照顾他们吗？”
“你？尊贵的牧族？”含羞草枝叶乱颤。
“请不要在意我的身份。”
“怎么能不在意？成为牧族是每个灵族的奢望，你没必要屈尊像我一样。”
“小灵犀在这里，我就必须在这里。”
“可我付不出薪水，我的，已经很微薄了。”含羞草难为道。
“你觉得我需要薪水吗？放心吧。”智叟道。
含羞草激动地说不出话，接着，她用绵软的声音大声招呼所有的孩子到她这里来。很快，一群孩子便或爬、或坐、或站地聚集在她面前。现在的他们，没钱，也不懂得用美丽的外表来装饰他们的灵魂。
“这位小熊猫先生要加入我们，你们可以叫他智叟先生，以后他就可以陪你们玩啦，大家欢迎！”
孩子们用稚嫩的小手鼓起掌来。
“含羞草老师，我要玩他的大尾巴。”小彩兰举起手。智叟匆忙收起尾巴，躲在含差草的身后。含羞草老师、小彩兰、其他慈恩院的孤儿，甚至被欢乐气氛感染醒来的小灵犀都笑了起来。
“孩子们，我们走，一起去童话世界玩耍吧。”含羞草拉起智叟，向发着兰紫色光芒的后门走去。孩子们跟在含羞草身后，吵吵闹闹，不亦乐乎。
穿过灵门，智叟来到了一片真正的童话世界。五彩斑斓的花草树木，五彩斑斓的鸟兽虫鱼。他们大多以平面组合体的形式呈现，就像猿人时代的二维动画片。孩子们嬉笑着穿过假山，跑到溪上的小桥，从桥上俯身看下去。桥下，一个胖胖的男孩把一朵粉色的灵云花羞涩地递给小彩兰，却被小彩兰淘气地扔到了溪水里。花朵散成花瓣，顺溪而下。溪流下游的大草坪上，一群微缩的小动物正在和孩子们打闹。小老虎，小狮子，大熊猫，长颈鹿等等，都以他们幼年最可爱的形象陪着孩子们玩耍。孩子和动物们嬉打在一起，笑声绵绵，传向远处。层树之外，是一片彩色的城堡，衬托城堡的是彩色的山丘。城堡和彩山都是精细的三维形状，让智叟误以为回到了童话镇。智叟知道这是童话镇在其它维度的时空分支。灵云里世界就像一棵大树，主干上是众多的枝杈，枝杈的上面还是枝杈，每个枝杈就是一个小的灵云里世界，它们通过灵门连接。在这里，只要得到灵云政府的批准，分支可以无限拓展下去。
“我们去那里的城堡玩吧。”智叟建议道。
“那里是为牧族小孩准备的。慈恩院和其他灵族的孩子只能在这里玩耍。”含羞草遗憾地说道。
“可那里比我们这里大很多很多啊。”
“这不是很正常吗？每个灵云，牧族都占有最多的资源，即便在刚刚建立起来的地球灵云也一样。”
智叟沉默了，他竖着尾巴跑到含羞草身边，看着她怀中的小灵犀，深情地说道：“希望你会把远处的山和城堡带给灵族的孩子。”
就这样，一个灵云日接着一个灵云日，小灵犀在含羞草和智叟的陪伴下快乐地成长。他渐渐发现了自己的双手，学会了用手抓东西，学会了翻身，学会了爬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