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开摆
第二天的休息日，吴东就干躺在床上没有做任何事情的动力，电话不接消息不看。中午在客厅吃完外卖，吴东将外卖的打包盒随手一扔，和昨天晚上吃剩的打包盒堆在一起，随后又走向卧室准备继续卧床。吴东回头看了一眼客厅那台被自己手机砸碎一角的电视，叹了一口气。
吴东往回走到电视面前，找到一张帘子盖在电视机上，遮住电视机碎裂的一角，遮住的不仅是电视，也是他内心中仅剩的一点自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吴东开始变得容易情绪失控，也许是因为青年队的那次大伤，又或许是球队解散之后多次试训失败，吴东仗着自己在青年队里地位高，时常大发脾气，在场下目中无人，在场上踢球星球，只要不合心意就不回防不跑动。
但自从球队解散，吴东接连参加多次试训，身边的人都是水平比他高出几头的职业球员，踢也踢不过，那还有什么资格发脾气呢？慢慢的，吴东引以为傲的自尊心被击碎一地，在残酷的竞技体育面前，有实力才可以发脾气，有实力才能被原谅。
但吴东现在什么也没有，仅剩的一点能够换回身体重新开始的念头也被击碎，阴差阳错的一次意外结果为别人做了嫁衣，本属于自己的前途被别人侵占，而自己则要面对这一堆的烂摊子。吴东没有看手机，不知道太阳贷的小赖又给自己打了多少催债电话，也不知道前妻在上次和自己大吵一架之后还会不会再把潇潇送到自己这里来。更重要的是在自己第一次首发就出现重大且低级的失误，不知道教练团队会不会因此而对自己有什么看法。
活着好累，也许这就是许鹏宁愿装傻都不愿意找办法换回身体的原因吧。
第二天的早晨，罗杰的敲门声叫醒了吴东，看着又恢复一片狼藉的地面，还有满嘴胡青一脸颓废的吴东，罗杰心里也是担心不已。
罗杰一边收拾着客厅里的外卖盒，一边大声向卧室里的吴东询问道。
“昨天潇潇没过来？”
“没，之前跟他妈吵了一架。”吴东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回复道。
罗杰收拾着收拾着看到了被帘子盖住的电视破损一角，将想要继续问的话又咽了回去。片刻之后罗杰收拾完毕，像接送小学生放学一样带着吴东一起去到训练基地会合。
坐在驾驶座上的吴东也不免向吴东开玩笑道：“真就想一辈子让我当你的司机？我记得你有驾照吧，什么时候你也来当当司机。”
“我倒是敢开，你敢坐吗？”这是实话，以前的吴东有驾照和现在的吴东会不会开车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说话这么冲？”罗杰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吴东，“好吧，我承认我那天比赛后对你说的话重了点，你还不了解我吗，我这人说话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
“其实你没说错，我的确是该好好反思一下自己，是该量力而行。”吴东语气里充满着沮丧。
“别啊你这，我说这话也不是让你自暴自弃的，球咱该踢还是要踢，生活该怎么继续还是要继续，服老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情。”罗杰又瞟了一眼后视镜里吴东的脸，稍微正常了一些，“新一批的B级教练员证市足协认定咱俩的报考资格了，我给你也报了名，资料我回头微信发你，你下来记得多看看。”
教练吗？吴东沉默着，心里面在细细思考，回想起青年队时期教导自己五年的那位青训教练，想着自己不久后也许也能成为像他那样的教练，青年队的那些时光又浮现在脑海中。青年队的教练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人，面相严肃，但内心却是一个顽童，带着吴东那一批孩子从U13一直到U19，关系亲密得就像是家人。
但在球队解散的半年前，球队已经就拖欠工资超过半年时间，波及范围从一线队球员到教练，甚至影响到了青年队。除了U19队其他年龄段的队伍全部被解散，小球员们一部分被当地足协接收，大部分回家继续完成学业。而吴东的青训教练也是被拖欠工资长达半年，青年队的球员出去比赛的差旅费和食宿费大部分都是自费和教练自掏腰包。
但腰包总有被掏空的那天，一线队的球员教练都拿不到拖欠的工资，更别说青年队的教练。终于有一天，青年队教练再也承担不起自掏腰包的费用，他本人的社保和医保也被停缴半年，如果再不处理就会带来不可预估的影响，所以最后教练选择了主动辞职，没有任何补偿。
现在吴东回想起来，这一切都是濒临解散的球队逼教练自离的手段，但就算再怎么纠缠下去，球队也是没有钱发出工资。教练离开的那一天，所有这一批青年队的球员们都来到球场上，为教练进行了球衣退役仪式，一群十多岁的男生和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哭得是稀里哗啦，场面惨不忍睹。
想到这里吴东不禁笑出了声，也许做个教练，面对那样一群傻乎乎的小孩子，好像也挺不错的。
罗杰看着正在傻笑的吴东，眉头紧皱，“这还没考上证呢，有这么开心吗？”
两人回到基地集结，球队即将迎来正式比赛前的最后两场友谊赛，但对于于东来说，现在的他心里有点打退堂鼓，不知道是不是还该继续为了首发位置而战。
夜晚训练基地球场上，加练的成员中少了吴东的身影，依然只有周毅松和袁志鸿带着刘洋和贾武以及别的年轻球员加练的身影。
刘洋和贾武总是期待着吴东身影的出现，但始终没有等到。周毅松也是摇摇头，看来他心里对吴东的评判并没有错，一时兴起来加练两天，到最后也只是两天打鱼三天晒网罢了。
但吴东并没有真正的松懈，而是将休息时间的重心转移到了B级教练资格证的备考当中。现在的他一边不忘联系许鹏，仍试图找到让他同意换回身体的办法，一边也要做好准备，做好余生都将是吴东的准备。
迎江城市队第二场友谊赛约的也是同级别的一支中冠球队，比赛最终以0-0闷平，球队全员表现不佳。这场比赛球队派出了全主力阵容的首发，其中没有吴东，同样也没有罗杰。
直到比赛结束，吴东都没有获得上场机会，倒是罗杰获得了半个小时的比赛时间，就像罗杰之前所说的那样，踢得兢兢业业诚诚恳恳，不出错误但也不出彩，正常比赛下来你不会是表现最优秀的那个，但你也肯定不会是表现最差的那个。
吴东也学会罗杰平时在球队为人处世的那套，不主动出头也不冷漠高高挂起。除了本来关系就还算交好的刘洋贾武和成雨寒以外，吴东也开始主动跟其他队友熟络起来，但吴东也感觉到这仅仅限于表面关系，不过这就足够了。
在教练证的备考中，吴东第一次脱离球员的思维，从全局的角度去观看一场比赛，开始理解三后卫和四后卫阵型的不同，开始去研究单箭头和双前锋之间的区别。但他始终在留意右后卫这个位置的踢法，毕竟是他在球队中的位置，即使他在队里得不到极高的战术地位，但这个心结依然存在。
渐渐的吴东也感受到罗杰的那种松弛感，几乎就要麻痹自己为数不多的好胜心，直到……
迎江城市队季前集训的最后一场，约了即将在中冠联赛中同一个赛区比赛的盐城天车队，天车队也是在上赛季战胜迎江城市队的老对手，比赛事关重要。
比赛阵容还是沿袭上一场的首发，吴东也并没有在首发之列，吴东毕竟见识过成雨寒的实力，被他压在替补席上也是在情理之中。
比赛开始前的更衣室氛围有些紧张，毕竟两场友谊赛一平一负，就算再怎么以练兵的理由为自己找补，但一场不胜就有点挂不住脸了。
教练李轩和助教团队小声交谈着什么，球员们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装备，直到经理杨冠中走入更衣室，走到中央后目光环视四周，中间目光还扫过了吴东。
吴东知道，一场演讲又将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