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既是张小凡，也是鬼厉
深夜，流波山。
狂风呼号，大雨滂沱。
山腰间的一处石洞里，文敏俯身吹灭烛火，弯腰把一张薄毯拉到陆雪琪脖颈间，侧身躺在了她的身边。
两人和衣席地而睡，彼此挨得很近。
山洞深处，传来小竹峰女弟子轻轻的说话声，时不时夹杂着一两声嬉笑，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文敏眉头一皱，正欲呵斥，想到她们平日里难得出一趟远门，这几日匆忙赶路，有些辛苦，不忍过分严厉，只好提声说道:“就一刻钟，完事都给我乖乖睡觉，听见了没有？”
山洞深处的说话声先是一停，接着传来几句恭维的俏皮话，随后又叽叽喳喳起来，少女心性显露无疑。
文敏无奈地摇了摇头，轻轻抱了抱背对着她的陆雪琪，伸手帮她拢了拢毯角，柔声道:“怎么，你也不睡？”
“刚从死灵渊回来重伤初愈，切莫着凉了。”
陆雪琪没有回应，文敏缩手回来，感受到她细长睫毛划过手指的微妙感觉，知道她还醒着。
之前死灵渊下她不顾身死地也要寻那张小凡，对她的担忧也才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于是轻声安慰道：“田师叔那人虽然外表严厉，对门下弟子十分苛责，但到底是外冷心热，不然苏师叔也不会嫁到大竹峰去。”
“等他熬过今晚，田师叔气消了，应该就没事了。”
陆雪琪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话，文敏知道她生性冷淡，随了师父，便不在多言，盖好毯子便休息了。
山洞外。
墨色的天空沉了下来，没有一丝光亮。
张小凡一动不动，跪在树林里，跪在风雨中，任由寒气肆意地侵蚀着他的身体，带走他的体温。
雨势越来越大，越来越冰冷，他仿佛是被整个天地所遗弃，孤独地承受着万分苦楚。
有数道电光刹亮，惊雷在耳边炸响。
巨雷轰鸣，借着刹那的光亮，张小凡依稀看见浑身湿透的陆雪琪，正坚定地、一步步地走向他。
也不管那狂风，不管那冷雨，她的身影像黑暗里的一束白光，带着一丝温暖，缓缓地向他靠近。
她的身体离他越来越近，近到她蹲了下来，发丝垂到了他的鼻尖，她那温热手握住了他的，冰冷异常的的手。
她温柔而坚定地声音，传到张小凡的耳边。
“别怕！很快就会过去的！”
“我会在这里，一直陪着你的。”
突然，天空一记闷雷炸响，闪电照彻整个夜空，陆雪琪分明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跪在那里的张小凡身体正在止不住地剧烈地颤抖着！
伴随着颤抖，他的真气在快速消失，溃散。
他在她掌心的手，突然间异常冰冷，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生命气息！
“小凡！”
她急忙提起真气，运转太极玄清道，将一股股青色温暖的真气通过手掌，传进到他的身体里。
“你救我护我，不惜自己的性命，我都记在心里的。”
“小凡，但求你撑过今晚，不要有事。”
陆雪琪感觉到自己传输进去的真气，离开他手臂后也逐渐消散掉，于是加大真气传送，好让他的身体能稍微暖和一点。
雨更大！风更急！
两人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重伤初愈的陆雪琪再也支撑不住，晕倒在地，只有张小凡依旧僵立在原地，冰冷地像一具尸体。
天地肃杀！
“轰隆”，又一声惊雷响起，伴随着炸响，张小凡的身体上，逐渐开始亮起金色柔和的光亮，双瞳之中隐隐有金色佛光闪现，正是天音寺无上心法大梵般若。
随着佛光越来越亮，他冰冷的身体开始逐渐回温，随即青光乍现，从金光之中透射而出，他的身体如置烘炉，越来越热，直到开始发烫。
太极玄清道！
他的右手还握着她的，他的左手心，躺着的那柄奇怪的烧火棍——噬魂。
仿佛古神的低语，亦或是久别重逢般的相遇，噬魂听到了，感受到了召唤！
那古旧暗淡的腥红色石头，刹那间嗡嗡作响，像是回应了旧友的怀抱！
红光大盛，透过张小凡的指尖，猩红的光化作一团红幕，罩在了他的身体上，将那金光和青光霸道地挤压、稀释着。
漫天的冷雨，打在那三色光团上，冒出滋滋的蒸汽，消散而去。
红光霸道凶猛，猩红色帘幕更是将晕倒在地的陆雪琪也一并笼罩，包裹着她的身体，逐渐地向她靠近，在接触到她的一瞬，炽热的红芒仿佛温顺了下来，轻轻地流淌到了她的身上，直到那红芒逐渐温顺暗淡，化作青色气雾，温暖着她的身体。
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佛、道、魔，三家真法逐渐融合一体，浑然天成。
不知过去了多久。
张小凡眼皮颤动。
霎时，狂风骤停！冷雨骤停！
整个天空所有的云朵都急速消散远去，露出明月与星辰，高悬于天空之上，亮光穿透夜晚，照在流波山上，照在树林间，照在张小凡的身上。
带着几分眷恋与不舍，张小凡勇敢地坚定地睁开了眼睛。
随着他的睁眼，氤氲在他和陆雪琪周围的金、青、红三色光芒骤然收缩，急速隐入进他的身体里，他就这样，毅然决然地睁开了眼睛！
他望着整个天空，整个夜晚，望着那流波山，望着群岛，从不可置信的眼神到逐渐露出一丝掩饰不住兴奋与狂热。
他的眼神，依旧是少年般的清澈，只是在那份清澈之中，分明少去了该有的自卑与怯懦，剩下的只是阅经千帆般的成熟与淡然。
是的，他回来了！
十年之后的鬼厉，重新回到了这具他年少时的身体里。
噬魂在掌心兴奋的颤动，像是回应老友的回归。向他低头，向这世上唯一一个融合大梵般若、太极玄清道和天书五卷的男人臣服！
张小凡轻轻抚摸着噬魂，传来一丝回应般地气息，那熟悉的清凉触感，让他的感受如此真实。
“流波山的夜晚，还是如此美丽啊。”
右手传来温热的细腻触感，不用低头，他就知道躺在身旁的白衣女子是谁，也不用去猜，待会又是哪位绿衣女子会偷偷前来，只是这次，他有无限的可能去重新经历，那么结局，是不是就会有所不同？
他既是张小凡，也是鬼厉。
他下定决心，这次，他要从那诛仙剑下，救下碧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