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各怀心思
阳光踏碎黑云，染红了大半的天际，气温也由最初的阴冷，逐渐变得温和。
车队以接近每小时七十公里的速度前行，车窗两边依稀带有植被的荒原地貌，也逐渐被沙丘所取代。
一望无际的沙地之上，几乎不见任何生机存在，连颜色也变成了单纯的淡黄色，唯有风滚草被狂风裹挟，同沙浪一起四处游走。
一座座灰色建筑碎片，自黄沙中突兀拔起。
它们大多极不完整，寸寸干裂的混凝土，仅被一条条钢筋所连接，如同被砍断肢体后，连着筋的皮肉，只能依稀从规模上辨认出往日的风光。
顾舟头向右偏，视线与车窗外单调的景色相碰。
早已被黄沙埋没的蓝色路牌，在风的吹拂下露出一角。
——招摇到了。
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顾舟一行人离开了令丘，正式进入招摇境内。
这意味着他们进入了不被方舟控制的“无法”地带。
军阀，雇佣兵，行商……各种势力野蛮生长，这片大地最原始的本色，将这里淋漓展现。
不过好在这一行人也算是“武德充沛”，装甲车上的火箭筒，以及车身上代表图灵军团的枪刀交错的涂鸦，无一不像在向暗处虎视眈眈的危险分子昭示，他们并不好惹。
因此，行至于此，车程还算平静，并无意外发生。
只是气压略低。
吉普车后排，顾舟坐在最右，飞天龙坐在最左，鹿无辩夹在中间。
三人很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因为在离开前被顾舟揍了一顿，直到现在，鹿无辩还在思考玄枵的动机。
“按照泪月掌握的情报，玄枵虽然有些疯癫，但在没有被其它人格影响的情况下，绝大部分时候还挺正常的。”
“……他现在应该是正常状态，而且在揍我时，他没有下死手，所以他真的只是单纯地揍人，还是有其它原因？”
“……或许只是因为被关了许久心情不好？”
搞清楚一个疯子的行为逻辑，这事听起来似乎很荒诞，但若是这个疯子是你的上司，而且随时可以杀了你，那就有必要好好琢磨一下了。
想到这里，鹿无辩将视线从车窗外收回，小心翼翼地觑了顾舟一眼。
顾舟此时的表情异常严肃，一服“别惹老子”的模样。
见状，鹿无辩虽然还有话想说，但还是讪讪地收回目光。
飞天龙坐在最左边，表面上看云淡风轻，但内心同样有些慌张。
“玄枵是在鹿无辩的策划下逃出来的，但他不仅不高兴，反而看上去有几分恼火，甚至无缘无故将鹿无辩打了一顿，是何缘由？”
“鹿无辩好歹是泪月的人，玄枵对于自己的手下是如此，万一他发癫想要杀了自己怎么办？”
一时间，飞天龙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将玄枵接到自己的地盘……真的是一个正确的决定吗？”
想到这里，飞天龙也偷瞄了一眼顾舟。
其实他很想说些话，打破现在死气沉沉的氛围，但既然鹿无辩都没有开口，他也不敢去碰这头岁兽的霉头。
然而在最右边，让鹿无辩和飞天龙忌惮的疯子本人，内心也是紧张得一批。
作为这一队人马中最核心的人物，顾舟甚至不清楚这行目的地是哪里。
虽然满腔疑惑，但他却没有说话。
其实按理说，以玄枵的性格，顾舟就是做再逆天的事，也不至于被怀疑。
但在上车前，他揍过鹿无辩。
当时顾舟正在气头，因此没有留手。
但鹿无辩被他一顿暴捶，身上甚至都只是一些轻伤，由此可见，前者本身的能力，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强。
所以在回过味来后，顾舟心里很虚。
他毕竟不是真的玄枵。
玄枵那些神乎奇技的能力，他都没有。
加上顾舟刚从遗迹死里逃生，又坐车坐了几乎一整天，身体状态欠佳，万一真正实力暴露，他担心会被这两人发现端倪，连逃跑都是问题。
于是顾舟干脆闭口不言，来保持逼格。
不过，一路上无人说话，顾舟也觉得闷得慌。
“为什么他们都不说话？”
“就没人跟我说明一下现在的情况吗？”
各怀心思的三人坐在车上，维持了一种很诡异的平衡，谁都没有先开口。
地平线收拢所有阳光，很快，星河散落夜空。
黑夜降临的一个小时后，飞天龙终于忍不住说话了：
“二位，之后的路还很长，我打算找个地方暂时休整，你们觉得呢？”
为了能尽快离开令丘，他们已经连续行进了半天。
而这个队伍中的大部分人只是普通人，这样连续赶路，哪怕身体再好，也支撑不住。
虽然说的是“二位”，飞天龙的目光却是停留在了顾舟身上：
在整个车队中，他唯一担心的就是玄枵会拒绝他的请求。
“岁兽毕竟是岁兽，身体素质要远高于我们这些普通人，万一他想早点离开，不同意怎么办？”
顾舟眯着眼看了飞天龙一会，然后轻轻颔首。
表面上看，他只是认可了飞天龙一个微不足道的提议。
但他内心真实想法是：妈的，坐了这么久的车，我屁股都疼了，早该歇了。
得到顾舟的许可后，飞天龙在心中大松一口气：还好，看来玄枵也没有外表看上去那样难以沟通嘛……
接着他拿出对讲机，对其它人发布命令：“找个地方原地休整。”
很快，车队停在了一座半截高楼旁边。
那群持枪的家伙从装甲车内跳出，开始烧火做饭。
以顾舟现在的身份，自然不用去做这些杂活。
于是他走下车，漫索四周。
这片黄沙上的建筑残片，和之前见过的废墟很不相同。
从外形上看，这些建筑残片虽然很散，但原型似乎更高大，年代也没有太久远。
更大的问题是，这些残片有些过于多了。
几乎每过几百米，都会有相同的建筑残片，这是以前顾舟从未见过的，上面有弹坑和火药残留的痕迹。
这块区域似乎发生过很激烈的战争……
顾舟若有所思。
随意走动了一阵后，他走到飞天龙和鹿无辩面前，坐了下来。
已经有人为他们生好了火。
飞天龙将几个肉罐头架在火堆上烹煮，又把一包压缩饼干递给顾舟。
“蜥蜴风味，招摇的特产，您尝尝。”
飞天龙露出带有讨好意味的笑容。
岁兽也是生物，不可能不吃东西，在来之前，飞天龙准备了很多食物。
不过在车上时，由于顾舟的表情一直很冷漠，他也没敢拿出来。
现在倒是献殷勤的好时机。
顾舟的能量早已耗尽，他在心中暗暗吐槽一句“有吃的为何不早点拿出来”，然后很矜持地接地接过，咬了一口。
整体偏咸，倒是不难吃。
“不错。”
顾舟三两口吃完了饼干，夸奖了一句。
听到这句极短的夸奖，飞天龙眼睛一亮，又拿出了水和其它食物，摆到顾舟面前。
见状，鹿无辩也拿出一份水果罐头，轻轻推给顾舟。
这宛如上供一般的举动，险些把顾舟逗笑了。
看到两人略显局促的表情，顾舟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人不会轻易怀疑自己认定的事实。
“既然他们已经认为我是玄枵，我也没必要过于担心身份暴露，何不将这重身份利用起来，打听我想要的情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