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车到山前路不见
通过绮梦的关系,几个人暂且在清风书院安顿了下来,名义上他们是院长的朋友。
不仅如此,柳敬甚至还被请到了书院里一起学习,柳家没有这样大的面子,这自然也是绮梦姑娘的手笔。
起初那些学子还是以礼相待,只是知道了他的出身之后,这些人便立刻变得冷漠起来。
柳敬被孤立之后,很快就沮丧地选择了知难而退,巫朔看了唏嘘不已。
“绮梦姑娘虽是一番好意,却漏算了这些读书人向来自视甚高。”巫朔感慨道。
“是他自讨苦吃。”云荷月只是摇摇头,凤家本是京中豪族,门第之见这种事情她见得多了。
“好在柳兄是个好人,不会计较这些,”说罢,巫朔转而问道:“对了,还没问云姑娘,你说的能够说服左东来罢手的办法,究竟是什么?”
云荷月没有隐瞒,她沉吟了片刻,说道:“此人与凤家......与我爹有旧,若是我出面来说服他,或许可行。”
“原来还有这种渊源?”
巫朔有些惊讶,但很快便又释然,上回他听老乞丐说起了左东来认得酒圣荆笑愁之时便已经有所猜测。
荆笑愁是朝中之人,所以才会被人构陷抄家,他的朋友也多是京中有权势的人物。
那左东来不可能无缘无故认得酒圣的笔记,若他只是个江湖白丁,极难有机会能够见识到酒圣的风采。
除非,他本人也曾在朝中任职,如今听到云荷月说起对方与她凤家有旧,更是让巫朔确认了这一点。
云荷月说道:“左东来出身将门,昔年北蛮犯我疆界,左东来临危受命首战就大获全胜,大家都以为他会光耀门楣,成为新的军中支柱,可后来他却因为违抗上命被罢官削爵......”
老乞丐曾说过左东来是个顶天立地的人物,这并非夸大,朝廷党政不断,天下各州都不稳定,早在江南之前,西北便已经起过几次烽烟。
那年左东来奉命平叛,可他看到的并非凶神恶煞的乱臣贼子,而是一群吃不饱肚子的饥民。
最后左东来没有遵从上谕将这些可怜的百姓杀死,而是拿出军粮救济了这些百姓,同时靠着自己的关系开始四处筹集粮食救援灾民。
他的善举让西北重归安定,却也使得叛乱的真相大白于天下,这让本想瞒天过海的朝廷颜面尽失。
在各方打压之下,左东来曾一度被下狱,好在他与凤无双是好友,在这位天下首富的捎关打节之下,最终得以保住一条命。
左东来的官职和爵位被一撸到底,随后便心灰意冷,至此不再过问朝廷之事,只顾雪月风花,靠着超绝的武艺成了江湖上人人皆知的“醉不倒”。
听完了云荷月的话,巫朔也只得长叹一声:“看来老先生倒是没有诓我们。”
云荷月说道:“左东来行事亦正亦邪,却也只是因为他早已经无心那些善恶,他日日买醉,恐怕也是因为对当今朝廷十分失望......”
“慢着,”巫朔打断了对方的忧国忧民,他说道:“我只是个江湖闲人,朝廷如何与我无关。”
云荷月一顿,然后道:“我可以写一封书信,或许能叫他罢手,只是如今我们藏身书院,贸然行动只怕立刻就会引起追魂手的注意。”
“没事,我想绮梦姑娘会有办法的。”
巫朔看向了屋外,绮梦的身影自门边走出,她看了一眼巫朔:“公子真是厉害,明明小女子已经收敛了气息,却还是叫你觉察到了。”
“可能因为我的鼻子比较灵。”
巫朔煞有介事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随后又道:“绮梦姑娘既然有办法将我们送进这书院里藏起来,想必定有办法将东西送到左先生手上吧?”
绮梦眉头皱了皱,随后道:“白院长能够帮忙,但此事需得晚些时候,他今日出门访友去了。”
“无妨。”巫朔摆摆手,随后云荷月挥墨写下一封书信交于绮梦,让对方晚些等白景回来后交给对方。
绮梦收下书信后便离开了,她问了柳敬的所在,想来是要去安慰一下这位被打击到的柳大公子。
“看来你说得没错,她的确很关心柳公子。”云荷月看向巫朔说道。
却见此刻的巫朔眉头微蹙:“可是现在要我说的话,却是不觉得他们很般配了。”
云荷月顿了顿,然后说道:“他们本来就不般配。”
......
时间入夜,白景很晚才带着酒气回到了书院,回来后不久,他身边的小童就来找了巫朔和云荷月。
“先生请你们过去。”小童语气淡淡的,他说话的时候喜欢仰着头,但并非因为他个子不高的缘故。
巫朔和云荷月跟在小童的身后,三人来到了白景的书房前。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和先生说一声。”
小童拦住了两个人,然后推开了房门,恍惚间云荷月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自己的侧脸,方才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上面了。
云荷月低头一看,只见那指尖一片殷红,她的瞳孔一点点地收缩。
是血。
她下意识地把手放到了腰间,却忽然发现手里空空如也,她这才想起自己为了避免惹眼,早就将断浪刀放在了屋子里。
而这时候巫朔也上前了一步,他伸手托住了小童向后跌落的身子,这书童此刻满脸惊恐,他的喉咙上破了一个大洞,鲜血流个不停。
巫朔抬起头,语气有些无奈:“绮梦姑娘,我们还在人家的地盘上,你现在动手,恐怕不妥吧?”
就在屋子里头,绮梦还保持着出手的姿态,正是她杀了这小童。
云荷月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忽然冷下脸来:“你究竟想做什么!”
绮梦只是摇头,却不言语,但她的目光却是转向了里屋,巫朔似有所感,他将小童放在了地上,走进了屋子。
一转头便看见了又一具尸首,白景仰面倒在地上,头顶一片血污触目惊心,而在他的身旁,手中拿着砚台的柳敬正在发怔。
鲜血一滴滴从砚台上落下,柳敬忽然一个激灵,仿佛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似的,他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向后跌坐在地上。
“巫,巫兄......”柳敬怔怔地看着进来的几人,神情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