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遗孤
时间:1937年8月
地点:上海郊区
平静的海面突然波涛荡漾,随着轰隆隆的一声声巨响波浪的尺度越发严重,随着舰炮共鸣一浪推着一浪冲击着摇晃不已的战舰。
瞬间被打破的宁静海面扑腾起一群停了船身歇脚的海鸥,有那么几只受惊后乱飞的被飞向大陆的巨型炮弹气浪掀翻直坠落下掉在海中。
战争最初遭殃的生灵居然是带翅膀的鸟,随着弹道一阵呼啸,十几里地外的十里洋场响起一阵阵接连不断的爆炸声与尘土。
正午时分的烈日下指挥舰的旭日旗格外血腥,旭日旗下手持望远镜的官长松井石根一纵军官娇纵之情溢于言表,满意的冲着弹道沿着海岸向陆地纵深炸裂时格外自信。
舰艇上方又是一阵发动机的轰鸣声,遮天蔽日的战斗力腾空而起时又是一阵狂欢:
“万岁,万岁,天皇万岁……。”
上海郊区海岸线附近,临时战壕里躲了太阳的酷晒藏了大树、农舍甚至庄稼地里的军士突然就随着掀翻的泥土飞向天空坠地的粉身碎骨。
“炮击,炮击,分散了隐蔽……。”
头顶青天白日帽徽的指挥官反应过来时急匆匆跑出半嵌入式掩体冲着一簇簇扎堆的士兵咆哮。
四处炸裂的炮击淹没了喉咙的声音,已经来不及提醒谁防炮。几轮炮击过后弹幕开始延伸,密集的轰炸过后哪儿还有什么阵地。
哀嚎遍地的阵地惨不忍睹,片刻安静时反应过来的军人们能动弹的已经隐蔽又或者开始组织抢救伤员。
“呼……轰隆隆,呼,轰隆隆………”
蝗虫一般刺破天空的小点点俯冲而下,又是一个抬头机身飞过人们的头顶冲回云端。
做完战术动作的飞机已经开始第二轮精准轰炸,没了样的阵地工事上又腾起一阵阵血雾。
周而复始,炮击又开始了,接着飞机精准轰炸。犁地那般阵地呗反复耕耘了几次也便是片刻之间。
只剩下冒着硝烟的烟火在翻新到寸草难留的土地里焚烧。恰是这时已经登陆的敌人连成了一片远远的望去数之不尽从平坦的天际线追着战车上树了高高的红色战旗而来。
一切来不及反应,这可是一个团的队伍就这么的埋进了上海郊外这处不知地名的泥土里。
又是一声“轰………。”
须臾间一架孤零零冒着烟翅膀绘了青天白日徽章的飞机孤军冲刺蚂蚁一般的那条线去。
插了旗打头阵的坦克被炸了精准,膏药旗在孤零零的反击中成了灰烬。
“好,干它!空军兄弟好样的…”
泥坑里突然传出一声叫好,灰头土脸之人冲着自己这边的飞机呐喊一声,抬起他的捷克式轻机枪几声用力挥了挥。
不出意外,飞机没费多久扎进了对面接着一声爆炸声传了过来。
“哈哈,弟兄你们先走也罢,先跟阎王打个招呼我也快来报到了,人间还有点事晚点过来,接下来看我的……。”
浑身污垢之人愤愤说道。
炯炯剑眉一夹,剑目扫视周身环境后赶紧简单收拾了尽可能多弹药便在敌人还没贴近接火前寻了一处制高点的小山包匆忙运动过去。
小山包原本是块布满坟头的风水宝地,哪怕打仗没打起来也不能刨人家祖坟做战壕。
这么几轮轰炸后什么都不是那么回事时谁还会想祖宗躺了地下安生不安生。那个捷克式轻机枪手刚到的只剩下制高点——阻击点!
“就这了,刘家老哥,借你的地盘咱们一起打鬼子!”
他瞅了瞅碑文残存的字。
军士躺了在轰塌露出来的棺材位置,轻机枪架了坟头刻字的碑文石上。露出小半个个脑袋刚好方便瞄准。
再等等,等他们凑近了搞一把。还有几分钟,点根烟再打……。
普通人心里都能清楚这种情况下枪一响也折腾不了多久就会被碾压过来的坦克几炮轰没了真去了下边见识见识躺了这些许年的刘家老哥。
炮击后惊了魂儿不定的胆小人要么泥坑里瑟瑟发抖又或者已经扔了装备往身后方向逃命。老兵更生死看淡,吧嗒了香烟冲离开阵地的逃兵笑笑摇头又望着对面蚂蚁一般密集的敌人又压了压搁在肩膀上的枪时掏土豆似的盘了几柄手榴弹搁了一旁。
“伺候你们两箱子弹,手榴弹呢被着点,喂完了鬼子花生米哥哥也得跑跑,不然后边儿怎么招呼你们,这仗一时半活可是打不完咧,才开始的呢,咱有本钱得留着后边烧你们……”
老军一五一十的自我交代了清楚,一通话说不上他是贪生怕死还是那么个有经验的激灵人。
从山海关外的奉天打到长城喜峰口,留下了部分营连单位的兄弟在关外又丢了好些兄弟的命在长城上,随着张少帅入关加入国民政府军……这员军士已从团长打成了别人的大头兵。
一场场溃退的仗被鬼子追着时他的人都搁了自己部队的屁股上殿后做着擦屎的事十几场恶仗后减员异常严重,直接打成了连排单位。
关内可是政府军的地盘,缺银缺粮又不得势力的张少帅本人跻身革命军里都自身难保时哪那么容易拉扯回队伍?
想到这,这几年经历的所有不幸都是对面那群王八蛋带来的祸害。不是他们侵略自己怎么的也是个官长搁了关外也算枭雄。
恶狠狠的唾了口带着烟气的唾沫顺带吐出点泥巴沫子心里的恶气好似并未消散。
“用你说话了啊老伙计,爷心里的滋味也就剩你知道了。给我故去的那称兄弟们报仇!”
准星里边是双欲喷火的金睛怒视潮浪般滚滚的敌众!
“哒哒,哒哒,哒哒…”
一阵阵点射,老军开始了他的反击。稀稀疏疏的枪声跟着轻机枪的声响也响了起来!
七八百米外结队前进的敌军压根不会在乎远远的稀疏枪响,他们的潜意识里对面稀碎的阵地压根没了几个活人。
老兵也是经验极度丰富之人,采用轻机枪精准的点射横切着对面敌人并非冲某处一梭子一梭子的连射这样掉以轻心的敌人还是昂首挺胸了冒进!
没人清楚趴了坟地里的人是个枪法极其精准之人,一个能拿了轻机枪当狙击枪使唤的家伙。
耐心又细心的老兵压紧枪身选择性的打了一阵并没能阻击住谁,越发贴近的皇军开始了冲锋的节奏,对面坦克上的旭日旗领着后边的大队人马嗷嗷叫!
“叫你招魂,引了一纵亡魂来…”
看着树了老高的旭日旗满心愤怒时枪口一转随即又是“哒哒…哒哒…”一梭子的点射。
“咔嚓………”
坦克还冲着前边冲时上边的战旗已经折了抛在后边,紧紧跟进的步兵赶紧拥上前扯了旗竖起来还没来得及已经被点射的子弹打了胸口成窟窿,第一个,第二个,第三个人……直到所有人惊恐不敢把手伸向他们心中神一样奉为信仰的膏药战旗!
“原来他们也怕死,谁开的枪这么准?”
我方战线残存的军人们见了这一幕内心极度震撼,刚才已经没有任何抵抗心思之人瞬间热血沸腾。
当兵的没有怕死之人,怕的是无端白死。敌人没见一个只是听闻了无数炸弹的爆炸已经丢了大半袍泽性命能不算白死。
说起勇气,这乌泱泱进攻的敌人跟前还算是真刀真枪可以干一场仗,血性之人听闻那挺轻机枪“哒哒…”打了对面战旗树不起来敌人也远远离开旭日旗时瞬间涌上心头无数鼓舞。反击的枪声越来越响!
坍塌了大半的指挥部,血淋淋的指挥官已经拿定与阵地共存的意志。刚组织完反击阵线还没来得及下令阻击就听见机枪声又在望远镜目睹了小山包上那挺孤零零的轻机枪掐断了八百米开外坦克顶上的膏药旗打了坦克屁股后边跟进的士兵愣是丢了一堆尸体不可靠进信仰一般的旗子逃生老远!
“我的天呀,什么样的射手能做到这般?”
耳畔听了一万个清楚那是轻机枪点射,可打出了十几几十把狙击手才有的精准射击程度。
轻机枪身一侧,老军沿着射击面直线跳了另一个角度又是一阵射击,和前边一模一样的操作打了坦克顶或者人群前段挑着战旗的冲锋手令冲锋队伍失去旗子引导。
“第二个,第三个…第五面膏药旗给拔掉了……快派人把枪手找出来…这种人必须给我留着一定不能死,赶紧的找到枪手转移阵地………”
头顶青天白日帽徽的指挥官顿起惜才之心,望远镜里无比凶悍的对手已经恐惧,目之所及坦克壳子还在肆无忌惮的推进而步兵已经落后了一百多米,一百多米的呀,只不过是一挺轻机枪的杰作!
如此能耐之人若被对面坦克里的观察员发现一发炮弹打没了太可惜了。
“是,特务排,跟我走!”
一员副将抽出腰间精致手枪一挥手领着一队人马赶紧朝枪响的方位移动。
“一定要找到这名枪手,这仗才刚开打千万不能死。得其人为我官长带出来的队伍该多厉害,我要把我的特务营交给他。对了,通知陈副官找到此人即刻退出战场送至第二防线特务营待命……”
这是黄埔军校走出来的指挥官,血气方刚正三十的年纪。他太清楚敌我力量无法对称时什么样的人才和武器才能打破平衡。至于为何他的特务营没拉了前线扛炮弹除了特务营金贵的很最主要原因是指挥者清楚如何使用好钢打造的精锐在刀锋上!
不能违背上峰的作战指令必须阻击敌军进攻,可要消灭敌人只能不对称的选择巷战和运动战!
指挥者已经不再那么关注敌军还有多少米距离攻势如何,也没把注意力完全放在我方阵线伤亡和反击情况,他分了一份心在那个坟岗上寻找那个违背了作战部署又第一个开枪之人,不是为了惩罚而是得到这员猛士!
陈副官领着特务排朝坟场狂奔之际双方的炮战正好打响,政府军的炮兵在飞机和海上的舰炮一阵狂轰乱炸中偃旗息鼓为的是隐蔽,不被发现便是反击敌地面部队造成杀伤有生力量的最大利器。这一刻正好把炮弹卸了对面炸了鬼子也天翻地覆!
“突突突,哒哒哒,突突突……”
坟地里的轻机枪和后方打出来落进敌群的炮弹琴瑟和谐,好似春末细雨中吹进的微微风拂柳!
坟地,爬了地面射击了几轮的军士把最后的弹药箱直接倒出所有弹夹搁了机枪脚。打了许久的枪身冒烟时不急不慢的人把行军水壶里的水倒了一遍又一遍。我方炮击开始后连续射击了一通把水用了精光最后坟头拉了泡尿。
“刘老爷子,对不住了只能脱了裤子您家门口丢人现眼。莫怪,要怪怪对面的强盗、倭人!”
“滋……”的一声枪身凉了大半,趴下,“哒哒哒,突突突……”。
朝着泥土纷飞的敌阵地准备输送最后的精准射击然后撤退,军士已经清楚了好几个敌方指挥官和观察员,可轻机枪无法处理坦克内部的观察员保不准已经被发现,暴露了意味着很多子弹甚至炮弹该追过来。
能赶在子弹和炮弹落下前溜走最好可这人也是倔,也许他恨对面狼子野心的蚍蜉之众想多送几条命为刚才已经去了阎王殿的兄弟做伴。
也便如此,给了陈副官找到这火力点的机会,踩着炮弹追屁股后炸了一两里地终于看了清楚这挺机枪。
“奉徐指挥官令,你必须随我撤出战斗至后方预备队,撤!”
上气不接下气匆匆赶过来的陈副官当即传达了命令,手一挥示意士兵听令行事。
“还没打光子弹呢,那么多鬼子命等我取…兄弟有尿嘛,快给我枪上点料浇浇,我死去的兄弟会保佑你们…快点,赶紧的来点我打完这几个弹夹…!”
士兵焦急催促给轻机枪降温,陈副官一看对面敌人正冲着炮火使劲了贴过来不阻击一把也不方便脱离火线于是下令:
“上上上,有尿的赶紧来一泡…。”
说话间抢了旁边士兵的枪跟着阻击越来越近的敌军。
“哒哒哒,哒哒哒……”
轻机枪又吐出火蛇还是不急不慢的点射又或者冲着人密集地方连射了使劲。
特务排就是特务排,陈副官开始阻击敌军时随众也选了各自的有利位置展开自由还击。
也就片刻,七八百米的距离在坦克飞机和大炮助攻下被突破,敌我双方搅了一起开始进行了肉搏战。
陈副官虽然很着急却又被这员士兵的枪法折服了不肯移步,他本可以架住这么个人就后撤可他首先是血性军人。他的刚烈不允许自己如此轻易的打扰一个抗日志士最直接的报复。
当然这一块来犯之敌明显被压制了死死的动作缓慢并未出现无法脱离的现象。
随着最后一声“哒哒……哒…!”
陈副官厉声说道:“后边再打,你不能死了,还有下一场硬仗在酝酿中了准备中!”
趴了坟地良久之人清空弹夹后即刻抓住身边的步枪和手榴弹回复一声:“是,长官!”
急匆匆的一小队人被又追了过来的炮弹黏着使劲往身后的战壕匆匆后撤追着已经开始脱离战场的大部队向后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