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李代桃僵
弘治皇帝坐在东宫书房的太师椅上,他的姿态显得有些沉思而疲惫。他用右手轻轻扶着自己的侧脸,目光落在正在书案上练习书法的儿子朱厚照身上。皇帝眼中透露出一丝深沉的忧虑和疲倦。近两年来,不断的政务和噩梦让他饱受折磨,夜晚难以安眠,白天又被繁重的政事所累。
他的面容虽然年轻,但已经显露出过度劳累的痕迹。皮肤苍白,鬓角处已经悄悄掺杂着几丝银白,透露出不符合其年龄的衰老。他的眼神时而凝视着儿子认真书写的背影,时而又远眺窗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深远的问题。
朱厚照全神贯注于他的书法练习,似乎并未察觉到父亲的眼神。他的手中笔势稳健,每一笔划落都透露着他对书法艺术的尊重和热爱。这个年轻的皇子还不知道未来将承担的重大责任,
弘治皇帝看着儿子,心中既有期望也有忧虑。他深知朱厚照未来将要面对的挑战和困难,他希望儿子能够成为一个明智的君主,能够引领大明朝走向更加光明的未来。
朱厚照,年轻活泼的太子,刚刚完成了他的书法练习,心情显得格外愉快。他蹦蹦跳跳地来到弘治皇帝的跟前,满脸自豪地展示着他的作品。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孩子般的得意:“这是儿臣刚刚写好的《诗经·国风·周南》,请父皇过目。”说着,他把自己的字帖递给了侍立在一旁的刘瑾,同时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刘瑾,作为弘治皇帝在东宫的近侍,会意地接过字帖,小心翼翼地在皇帝面前展开。他在夸赞太子时,语气中透露出一丝奉承:“皇上,太子果然是天资聪慧,您看着笔法,多么的潇洒飘逸,颇有些王右军的神韵啊!”他的话中充满了赞美和夸张。
弘治皇帝懒散地扫了一眼眼前的字帖。尽管几个大字写得有些歪斜,但他能看出朱厚照努力的痕迹。上面写着《诗经》中的名句:“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虽然笔迹未能达到完美,但这句诗显然展示了朱厚照对经典诗文的热爱。
皇帝的脸上展现出一丝微笑,他心中既有对儿子学习上的鼓励,又有对儿子未来的期待。他温和地对朱厚照说:“照儿,你的书法进步了,继续努力,未来你定会成为一位杰出的君主。”他的话语中满是父爱和期盼。
朱厚照听到父皇的夸奖,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眼中充满了对父亲的崇敬。
弘治皇帝的脸上绽放着一丝欣慰的笑容,他的目光在字帖和朱厚照之间轻轻转移,眼中满是父亲对儿子成长的喜悦。他温和而慈爱地说:“照儿,你这两年学业大有长进,朕心甚慰啊……”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对朱厚照的骄傲和期望。
弘治皇帝稍微挪动了一下身子,寻找一个更舒适的坐姿。他显然感到有些疲倦,但这并未影响他对儿子的关注和教诲。他抬头看向侍立一旁的刘瑾,肯定地说:“刘瑾,你辛苦了,太子能有今日的成就离不开你的用心培护。”
刘瑾听到皇帝的称赞,立刻收起字帖,恭敬地跪倒在皇帝面前。他磕了三个响头后,谦虚地说道:“此乃托皇上鸿福,太子天资过人,老奴只是顺势而为,并没有什么功劳可言。”他的语气虽然谦卑,但眼神中不难看出他对太子成长的自豪和满意。
弘治皇帝对刘瑾的谦逊表示满意,他点了点头,然后转向朱厚照,语气中带着严肃:“照儿,以后也要听刘瑾的话,好好学习,以后才能担起保卫大明江山的重任,你可记住了?”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对朱厚照未来角色的期望和重视。
朱厚照听到父皇的教诲,立刻认真地答道:“父皇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他的声音坚定而充满信心。说完,他的脸上又露出了孩子般纯真的笑容,透露出他对未来的乐观和对父皇的深深敬爱。
书房内的气氛在弘治皇帝离开后变得更加轻松。朱厚照,年轻的太子,显然对书法的练习感到自得,他轻轻踢了一下刘瑾的小腿,这个小动作中充满了他对刘瑾的信任和亲昵。他笑嘻嘻地说:“怎么样啊?本太子这几个字还不赖吧?”他的声音中透露出对自己刚刚书写成果的自信和满意。
刘瑾,作为东宫的太监,对太子的调皮行为早已习以为常。他脸上挂着逢迎的笑容,点头哈腰地回答:“太子爷英明神武,老奴只教了一早上您就完全记住了这几个字的写法,真是了不起啊!”他的话语中满是夸张的奉承,但也不失对太子成长的欣赏和鼓励。
朱厚照却似乎对刘瑾的奉承并不感冒,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别处。他不依不饶地追问刘瑾:“刘瑾,我什么才能再见到邵姐姐?你不是答应我说,只要父皇对我的学业满意,我就能再见到她吗?”他的声音突然变得认真而严肃,眼神中闪烁着一种期待。
刘瑾听到朱厚照提及邵筠时,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他清楚地知道,这是太子心中的一块软肋,也是他用来引导太子学习的一种手段。他轻轻咳了一声,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加自然和严肃,然后说:“太子爷放心,老奴一定会遵守承诺。但是要见邵姑娘,还需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毕竟,她现在的身份比较特殊,不能随便见人。”
接着,他换上了一副为难的表情,对朱厚照解释道:“太子爷有所不知,邵姑娘现在已经被转至三千营,不在北镇抚司练兵所了。那三千营的驻地在京城之外,老奴可不敢带着您随意出去。若是被皇上知道了,不但老奴的脑袋保不住,恐怕还会殃及邵姑娘和张公公啊……”他的语气中透露出忧虑和恐惧。
朱厚照看着刘瑾这副模样,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不快。他本想要再见邵筠,但现在看来情况似乎比他想象中要复杂。他有些无奈地耸了耸肩,半是开玩笑半是威胁地说:“那就再等等吧,不过这事你可是早就答应过我了,所以你可别食言,否则我可要在父皇面前要你好看!”说完这句话,朱厚照转身离开了书房,留下了仍在地上的刘瑾。
刘瑾等待朱厚照离开后,才慢慢站起身来。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这个微笑中包含了太监在皇宫中为了生存而必须展现的机智和圆滑。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深不可测的光芒,似乎在暗中盘算着什么。
回到了东宫的值房里,他的面前坐着丘聚,刘瑾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急迫与不耐。于是他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搜到那件东西了吗?”他的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急切,显然这件事对他来说十分重要。
丘聚似乎对刘瑾的急迫已经有所准备,他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然后缓缓打开盒盖。盒子里躺着一支做工精细的毛笔,笔杆用玉或某种半透明的水晶制成,透出一种奇异的光泽。
刘瑾拿起这支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好奇与期待。他仔细端详了一阵,然后又把笔小心地放回盒中。他再次开口问道:“你可找人试用过这支笔?有什么发现吗?”显然,他对这支笔背后可能隐藏的秘密十分感兴趣。
丘聚谦恭地拱手回答:“禀报恩公,我们找了几位宫廷画师用这支笔作画,但他们都说这支笔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更别提什么以画知心的特异功能了……”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
刘瑾显然对这个回答并不满意,他的脸上露出了愠怒的表情,似乎是对丘聚的无能感到愤怒。他一拍桌子,打断了丘聚的话,愤然说道:“废物!居然连这点小事都查不出来,难不成唐寅的名声都是用流言炒作出来的吗?”
丘聚在刘瑾的怒气中颤抖着,他的身体突然跪倒在地,表现出极大的恐惧和顺从。他猛地磕了一个头,急忙用颤抖的声音解释道:“奴才不敢,还望恩公见谅。我们找了宫里所有的画师,结果都是一样的,所以依奴才愚见,那个唐寅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骗子罢了,所谓的以画知心也不过就是江湖上算命测字的手段而已。”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试图讨好的态度。
刘瑾静静地听着丘聚的话,他的眉头紧锁,思考着其中的可能性。过了一会儿,他缓缓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丘聚的看法。然后,他皱着眉头说:“你说的也有些道理……不过这支笔看起来也算是个宝物,你去安排一下,作为今年送给宁王的寿礼,晚些时候送到南昌去,明白了吗?”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深沉的权谋。
丘聚迅速应声称是,准备起身拿起装着笔的盒子离去。然而,就在这时,刘瑾再次叫住了他,显得有些好奇地问道:“那个王守仁的情况如何啊?”刘瑾的问题似乎透露出他对王守仁的某种兴趣或者顾虑。
丘聚再次迅速跪下,恭敬地回答:“禀报恩公,那个王守仁今科考中了进士,不过没有进前三甲,只得了二甲第七名,应该是当不了庶吉士,估计也就是在六部里当个小官的结果。”他的声音中充满了谨慎,同时脸上满是讨好的表情。
刘瑾在东宫的值房内,手指轻敲着桌面,眉头紧锁,沉浸在自己的策划中。他的目光深邃,似乎在计算着每一个可能的步骤和结果。他对丘聚说:“你去联系一下礼部左侍郎焦芳,让他给这个王守仁安排一个闲职。我听说去年年底的时候,那个三边总制王越死了,需要有人去护送他的灵柩回原籍安葬,你让焦芳安排王守仁去办这个事即可。”
丘聚毫不犹豫地应声答应,随即磕了一个头,刚准备起身离开,刘瑾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对了,你派人去联系一下魏彬,让他和我们在北边的朋友打个招呼,请他们在王守仁从甘州回大名府的路上问候他一下。”随着这话落下,刘瑾用右手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眼神中透露出冷酷无情。丘聚再次跪倒答应,但他的眼神中流露出犹豫和担忧。
随后,丘聚又抬起头,用一种略显谨慎的口气询问:“恩公,那个唐寅该怎么处理?”刘瑾的手指仍旧有节奏地敲击着小桌,眉头更加紧皱,显然在权衡着各种可能。他沉思了一会儿后说:“那个李东阳一直在皇上面前力保那个唐寅和徐经,而且他似乎有充足的证据证明这二人并未考中,所以这件最好能够大事化小,此时还不是和内阁作对的时候……”
丘聚会意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知道刘瑾的权谋深不可测,但又不得不依赖他的力量。沉默了片刻,他才吞吞吐吐地问道:“恩公,那个华昶该怎么办?他可是受了恩公的指示才上书弹劾程敏政的。”
刘瑾听完,眼神中的锋芒一闪而逝,脸上露出一丝不悦。他斜眼盯着丘聚,那双眼睛仿佛能洞察人心的深渊,让丘聚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寒意。刘瑾的嘴角微微上扬,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酷:“那个华昶哪里是受了我的指示,那是他自己想出风头罢了。如今,他的使命已经完成,到时候就全凭皇上来决定他的命运了。”
说完,刘瑾发出了一阵干枯而冷漠的笑声,就像是冬夜里凛冽的北风,刺骨而又冰冷。这声笑在房间里回荡,弄得丘聚又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他急忙低下头,不敢再直视刘瑾那双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房间内的气氛变得压抑,窗外的夜风吹动窗帘,发出沙沙的响声。灯火闪烁,将二人的影子投射在墙上,仿佛在讲述着权力与阴谋的故事。
弘治十二年六月一日,似乎预示着一个时代的结束。程敏政,正式致仕退休,但他出狱四日后,便因为痈毒未愈而病故,终究未能逃脱命运的安排。弘治皇帝赠其礼部尚书的称号,似乎在这无情的政治漩涡中,还想给予他一丝最后的尊敬。
华昶,那个曾自高自大,以为能左右朝政的给事中,因奏事不实,终被朝廷降职。他在被贬的那一刻,脸色苍白,眼中充满了不甘和恐惧。
而徐经与唐寅,这两位曾经试图通过会试来实现人生抱负的读书人,最终只能以赎金抵罪。他们被派发到浙江充吏役,这对于曾经名满天下的唐寅来说,无疑是莫大的耻辱。他们离开京城的那一天,脸上没有了往日的锋芒和傲气,只剩下黯然和失落。
这场弘治年间最大的科场大狱,就这样以各打五十大板的结局而草草收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