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群英聚会

弘治十二年，一个对无数有志于功名的读书人来说无比重要的年份，正如那场未料到的瑞雪所预示的，新的一年似乎将会带来攻泰民安和五谷丰登的吉祥。京城中，来自全国各地的学子纷纷涌入，他们是通过了地方举荐，怀揣着满腔热血和梦想，来参加盛大的会试的举子们。

随着这些年轻的学子的到来，京城的大街小巷变得热闹非凡。客栈和驿馆的门前，挂起了各种彩色的标语和旗帜，招揽这些怀抱壮志的学子们。这些标语上写满了各种优惠信息和鼓励的话语，希望能吸引更多的学子入住。

与此同时，一旁的茶肆、酒馆以及各种风月场所也迎来了生意的高峰。在这些地方，学子们可以放松心情，交流学问，或是倾听京城中的各种消息。这些场所的气氛既活跃又充满了文人雅士的风韵，使得整个京城都充盈着一种文化的气息和罕见的生气与活力。

这些学子们脸上写满了期待和紧张，他们在街头巷尾议论着即将到来的考试，交换着自己的学习心得和考试策略。他们的眼神中既有紧张的忧虑，也有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在京城的一个宁静的清晨，王守仁来到了李梦阳的家门外。他刚得知李梦阳从锦衣卫的昭狱中释放的消息，怀着忧虑和关切，特地前来探望这位因勇于直言而备受尊敬的士大夫。李梦阳的事迹在朝中士大夫们中引起了广泛的讨论，他的出狱更是吸引了无数人前来探望，使得他的府邸门庭若市。

王守仁轻轻地拍打着院门，心中充满了对李梦阳的担忧。他知道李梦阳直言不讳的性格，虽然赢得了许多人的尊敬，但也可能给他带来不少麻烦。门缝中透出一丝光线，随即被轻轻推开，露出李梦阳的半张脸。他的脸上带着疲惫，但眼神中透露出的坚定和不屈，让王守仁感到欣慰。

李梦阳一见是王守仁，立即松了一口气，心中的紧张和警惕稍微放松了一些。他快步将门打开，激动地拉着王守仁的手，一把就将他拉进了院子，然后迅速地关上了门，以防外人的打扰。

在李梦阳的院子里，两位老友终于得以坐下交谈。李梦阳拉过一张显得有些陈旧的椅子，示意王守仁坐下。王守仁微笑着坐下，他的目光仍旧充满了好奇和关心。李梦阳则是靠在床边，身姿显得有些疲惫，但眼神中仍旧透露出坚定。

“伯安啊，还好是你来了，我是真心不想再见这些来凑热闹的人了，这两天我的门槛都快被人给踢破了。”李梦阳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疲惫，显然，这几天的纷扰让他感到有些疲惫。

王守仁还是一副好奇的眼神，他有些迟疑地问道：“献吉在北镇抚司的昭狱里呆了快一年居然气色如常，这锦衣卫什么改脾气了吗？”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些戏谑，但更多的是对朋友的担忧。

李梦阳听了，先是苦笑了一声，显然王守仁的话让他感到了一些轻松，然后用手指点着王守仁的方向，带着调侃的口吻笑着说：“好你个王伯安，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在昭狱里脱一层皮啊？哈哈哈……”他的笑声中带着一些自嘲，但也流露出两人之间深厚的友情和默契。

听到李梦阳的话，王守仁也跟着笑了起来。在这个清晨的院子里，两位老友的笑声交织在一起，仿佛把外界的纷扰都拒之门外。

二人的笑声在简朴的前厅里回荡，打破了早晨的宁静。随着笑声渐渐消散，李梦阳抬头看着房顶，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深沉的思考。他定了定神，然后缓缓地说道：“估计是老天眷顾吧，本朝的锦衣卫指挥使牟斌是个正人君子，我在牢里一点罪也没受。每日都有可口的饭食还不说，这位牟斌牟指挥使还会抽空来陪我下个棋或者喝个酒，说是要让我解解闷。感觉这太阳是从西边升起来了。”

在古朴的房间里，李梦阳的话语充满了对牟斌的敬佩和感激。他对牟斌的描述让王守仁也不禁点头，心中对这位锦衣卫指挥使的形象生出了一丝敬意。

王守仁认同地说道：“还是要仰仗皇上圣明，所谓主明臣直嘛！”说完，他故作庄重地双手做拱手状，模仿着朝中老臣恭维的神情。这个夸张的动作和神情让李梦阳忍不住又是一阵大笑。他的笑声充满了解脱和轻松，仿佛所有的烦恼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

在这个清晨的时刻，李梦阳的笑声在房间里渐渐停歇。他用衣袖擦拭掉眼角的笑泪，然后转向王守仁，眼中闪烁着一丝好奇和关切：“伯安今日到我这里来是有何贵干啊？”

王守仁的表情中透露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他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种深深的关心与友情：“就是来看看你可安好，现在看到你这般生龙活虎的样子，我也就放心了。”他的话语简单，但充满了真挚的情感，显然对李梦阳的安危十分挂心。

“也没其他什么事，献吉要是有什么安排的话，我就先告辞了。等你以后有空闲我们再聊。”王守仁说完，起身准备离开。他的动作显得有些匆忙，好像是不想打扰李梦阳休息。

然而，就在王守仁转身走向门口的时候，李梦阳突然迈出一步，挡在了门口。他的动作迅速而坚决，眼中透露出不愿让这次珍贵的交流就此结束的意愿。李梦阳的行为让王守仁微微一愣，但他很快就理解了李梦阳的心意。

“伯安，你这么快就要走了？至少留下来喝杯茶再走。”李梦阳的声音带着一丝诚恳和不舍，显然他非常珍惜与王守仁的这段难得的交流时光。

在李梦阳的院子里，气氛突然变得神秘而激动。李梦阳走到王守仁的近前，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低声而神秘地说：“伯安今日来得正好，我正想带你去见一个当世的奇才。此人学贯古今，而且据说还有能以画识人的本事，号称是江南第一才子。”

王守仁听后，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感到有些意外，他摇了摇头，疑惑地问道：“献吉说的是什么人？我怎么没听说这号人物啊。”王守仁的问题显然让李梦阳更加激动，他一把抓住王守仁的手，声音中充满了热情：“伯安这些日子想必是在家中闭门读书吧，不然不可能没听说过当世无双的唐寅唐伯虎的大名啊！”说着，他的眼中更是闪烁出对这位江南第一才子的期待与尊敬。

被李梦阳的急切行动所带动，王守仁的思绪也渐渐被激活。他回忆着，“唐寅……唐伯虎……，莫非是那个苏州府以书画而闻名的唐解元？”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似乎终于从记忆的深处找到了关于唐寅的线索。

李梦阳听到王守仁这样说，更加激动了，仿佛找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正是此人呀！对了，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急切，眼神中闪烁着对即将见到唐寅的期待。

王守仁稍微探头朝外看了看，估摸着时间，猜测地说：“大概刚刚过了午时吧……”但他的话还没说完，李梦阳就迅速打断了他，一把拉起王守仁便往门外急忙行走，一边走一边说：“还有不到一个时辰，此处不是说话之处，快随我来！”说完，他便连拖带拽地带着王守仁穿过熙熙攘攘的街道和错综复杂的胡同。

最终，两人到达了一个不起眼的破院子门前。院子外表显得有些破旧，但给人一种沉稳、古朴的感觉，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李梦阳在这个地方停下了脚步，眼中闪烁着期待和兴奋。王守仁则是满脸疑惑，不明白这样一个平凡无奇的地方，怎么会与传说中的唐伯虎有关。

在京城的狭窄巷弄里，李梦阳轻轻敲打着那个不起眼的院门。几声敲击后，门缓缓被拉开，露出了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男子。他头戴公子巾，面容宽厚，两道浓眉下是一双微眯的眼睛，给人一种沉稳而深邃的感觉。宽阔的鼻梁下，两片厚厚的嘴唇紧闭，透露出一种敦厚老实的气质。

“德涵，原来是你，快来快来，让我给你引荐一下。”李梦阳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热情和亲切。他用左手指向王守仁，向那个年轻男子介绍：“这位便是詹事府右春坊右谕德王华大人的公子，王守仁，王伯安。”

随后，他迅速转向王守仁，同样用左手指着那个高大的年轻男子介绍道：“这位是康海，字德涵，是去年陕西乡试第七名，现在国子监学习。”

两人的引荐完毕后，王守仁和康海互相寒暄了几声，交换了礼节性的问候。康海的回应显得礼貌而又谦逊，言谈之间体现出了他深厚的学识和谨慎的性格。

在这简短的寒暄后，李梦阳带领着王守仁和康海走进了小院中的一间房舍。房舍虽然古朴，却显得有些破旧，但其内部布置却透露出一种学者的朴素和雅致。

王守仁跟随李梦阳进入了这间充满岁月气息的小屋。屋内的布局简朴而古朴，斑驳的墙壁透露出这房子已经历了许多年的沧桑。房间内随意摆放着几张方桌和约莫十把旧椅子，显示出一种随性而又随意的布置风格。一旁炉火上的铜质大茶壶正沉默地煮着水，发出轻微的咕噜声。灶台上摆放着几个破旧的茶杯，其中两个已经有了明显的破损，却依然被使用。

李梦阳示意王守仁坐在一个方桌前，同时指示康海为每个人泡上一杯茶。从茶的气味来判断，似乎是用陈年的茶叶末泡制而成，散发着一种古怪而难以言喻的味道。王守仁轻轻地啜了一口茶，微微皱眉，然后抬头询问李梦阳：“献吉，这是什么地方啊？”

李梦阳与康海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笑着回答：“这是我们这群喜好古言诗词的士子们平时聊天的地方。原本是一家茶肆，但因经营不善而倒闭，我们便凑钱买下，作为聚会之所。”

王守仁环顾四周，只见墙上凌乱地写满了诗词，每首诗旁边都有作者的题款。这一切都透露出浓郁的魏晋隋唐时期的古风，使得这间小屋更加充满了文学与历史的气息。

在这简陋却充满文人气息的房间内，李梦阳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轻轻拽了拽康海的衣袖，询问道：“德涵，今天你还通知了谁来？”

康海，这位身材高大、略显稚嫩的脸庞上刚刚长出了些许短须的青年，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答道：“何景明、边贡和王九思三位今日都有事，无法前来。只有徐祯卿一个人可能会来。”

“徐祯卿？”王守仁眼前一亮，“难道是那个江南神童徐昌国？”

康海点头确认，他的声音中带着对这位年轻才子的尊敬：“没错，正是徐祯卿。他今年刚来京，和我一起在国子监学习。”

王守仁听后不禁感慨：“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他年纪轻轻就已经考中举人，还能进入国子监，确实了不起。”

突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康海立刻走向门口，步伐坚定而迅速，他打开门时，外面站着的正是一位文质彬彬的青年。

站在门口的年轻人身形瘦削，看起来不过二十岁出头。他头戴方巾，穿着一身青色儒服，给人一种学者的气息。阳光下，他略显长的脸庞显得更加清晰，雀斑散布其间，两道细眉下是一对大眼睛，眼神中透露着聪慧与好奇。尽管他的小鼻子和小嘴巴让他的面容显得有些不协调，但这种特殊的外貌给他增添了几分独特的魅力。

康海微笑着迎接了这位年轻人，领他进入一间温馨而简朴的小房间。房间内摆放着几把竹椅和一张方桌，桌上散落着几本泛黄的书籍。墙角放着一盆刚浇水的绿植，散发着生机勃勃的气息。

王守仁站起身，彬彬有礼地与年轻人拱手，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原来真是徐祯卿，听说你的才华横溢，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他微笑着说道。

徐祯卿腼腆地回应着，眼神中流露出对王守仁的敬仰。他的声音轻柔，带着几分羞涩：“在座的诸位都是学问渊博之人，我还需多加学习。“

众人刚坐定，准备继续交谈时，院门外传来轻轻的敲击声。李梦阳的眉宇间随即浮现出一抹玩味的微笑。他轻轻掐指算了一算，然后朝大家说：“时辰差不多了，今天的贵客终于到了。“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期待。

李梦阳迅速起身，步伐轻快地走向门口。他伸手用力拉开大门，门外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灿烂的阳光和站在门外的神秘来客。

王守仁等人跟随着李梦阳步入院中，目光立刻被门口那位神采飞扬的美男子吸引。这位美男子身着一身精心设计的丝质青色道服，透出一种不凡的气质。他的头发被细心梳理，顺滑有光泽，而他眉宇间透着智慧与沉稳，似乎每一个动作都充满了内在的力量与魅力。

王守仁不由自主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感受到了一丝自卑。他在心中默默地对比着，自己那瘦削的面庞似乎与眼前这位风度翩翩的美男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李梦阳显然对于能够邀请到这位贵客感到十分激动，他紧紧握住美男子的手，情不自禁地说道：“伯虎啊，今天能请到你这位大忙人，真是难得啊！”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敬佩与欣喜。

引入院中，李梦阳随手关上了门，转身向众人介绍：“各位，这位就是江南第一才子，唐寅，唐解元。”说完，他还特意鼓掌表示欢迎。

王守仁率先行礼，满怀敬意地说：“久闻唐伯虎大名，今日得见，实为三生有幸。在下王守仁，字伯安，幸会唐先生。”他的声音中透露出对唐寅深深的敬仰。

唐寅对着王守仁微微点头致意，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了王守仁身后的徐祯卿身上，惊喜地大声叫道：“昌国，你怎么也在这里？”他迈步上前，热情地抓住了徐祯卿的手，用力摇晃着他的肩膀，嘴里说道：“多年不见，没想到你已经成长为一位风度翩翩的君子了，不错不错！”

徐祯卿被唐寅的热情有些搅乱了阵脚，略显局促地点头，脸上不自觉地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的眼中闪烁着对唐寅深深的敬意和旧日友情的回忆。

众人在院子里又交换了几句客套话后，李梦阳便带领大家走进了茶室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