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对簿荣庆堂

眼见二人又起龃龉，尤氏连忙拉住要暴起的贾珍。

“你们两个眼里还有没有我？”大厅上一道淡淡的威严声音传来，只见坐着的贾母板着脸道。

见贾母面上似有怒色，场上众人倏然安静了下来。

站在贾母身后的鸳鸯，瞟了贾珣一眼，双手在贾母肩上轻轻捶着。

贾母看着贾珣，缓慢说道：“珣哥儿，先说你的事。今日府里人告诉我，你在学堂里打了姨太太的哥儿，又打了荣小子，可是有其事？”

花厅上王夫人、薛姨妈及贾璜夫妇等人的眼光齐刷刷朝贾珣望了过来。

这些都是这件事的“受害者”家属，看着贾珣的目光明显带了几分不善。

薛姨妈在这些人中更是最大的受害者亲属，毕竟薛蟠受的伤比金荣严重得多，其他人还只是侄儿、外甥。所以薛姨妈对贾珣的恨意更深一层。

若不是顾忌自家身份，薛姨妈怕是直接指着贾珣开骂了。

见第一件就是这要紧的事。东面暖阁除了并不太感兴趣的贾宝玉，其他众人都竖直了耳朵听着。

林黛玉瞥了一眼看似毫不在意的薛宝钗，又看着装作板起小脸，表情有点讪讪的惜春，便拿着手帕掩着嘴，狡黠一笑。

贾珣毫不理会众人的目光，正色道：“老祖宗，此事实在是薛蟠那等淫浪蠢物，抱住珣身，意欲问珣行那等龙阳之事。此等侮辱行径，珣只是将其撞开。后那薛蟠恼羞成怒，指使仆人要打贾珣，珣不得不还手，望老祖宗明察。”

龙阳之事？大厅上众人神情古怪，似是想笑，只得生生忍住。

薛姨妈脸色一阵红一阵青，头已低了半边。她这孽子，无法无天，怕是真有可能做出此等不堪的事来。那个孽障，口口声声说别人先打他，今日这老脸怕是被那孽障丢尽了。以后她们薛家在贾府里，还怎么见人？

暖阁里的薛宝钗也不淡定了，如花似月的白皙脸蛋上起了一朵红晕，咬了咬红润的樱唇，一只圆润玉手紧攥着衣角。

一旁的贾宝玉看着眼前丽人娇羞的表情，一时看呆了，呆呆地问道：“宝姐姐，什么是龙阳之事？”

暖阁里众人还是一片孩童之气，除了十一岁的薛宝钗和迎春，其他人不过黄毛小儿。见有此问，当下几人也好奇地朝两人看了过去。

林黛玉瞥见了贾宝玉这呆样，心里好像有一件重要的玩具被眼前薛宝钗抢去了，有点不太高兴，道：“你安静些罢，别在这问东问西的。”

贾宝玉讪讪一笑，也不追问下去。

薛宝钗此时差点羞得掩面而走，此等事如何让她说得出口。幸好一旁的黛玉“无意”间解了围。

大厅上的贾珍脸色徒变，喝道：“孽障，大妹妹对我说的和你言语却对不上，谁不知是你有意编造此语，意欲欺骗老太太？”

只听见旁边的王熙凤也附和道：“老祖宗，此事口说无凭，可能有人乱攀咬，往大里说也是有的。”

右首席上，手里拿着佛珠的王夫人，半眯着眼，微微颔首，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

左边下首的薛姨妈眼中一亮，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之色，是啊，有没有可能是贾珣在说谎，将脏水往蟠儿身上泼？

贾母皱着眉头，道：“珣哥儿，你说是薛家表亲的缘故，你可有证据？”

贾珣作了一揖，从容道：“老祖宗，我有人证，昨日学里大多数人都听到，珣可推举贾蔷、贾兰、贾菌、贾藻等人，皆可为证人。”

贾母点了点头，偏过脸对站在旁边的李纨问道：“孙媳妇，此事你可曾听兰小子说起？”

却见一位不施粉黛，面淡如菊的二十多岁的李纨道：“禀老祖宗，此事我未曾听说。兰儿还小，可能也不太了解事情经过。”

此话一出，大厅上的贾珍、贾璜夫妇脸上露出了几分喜色。

贾珍暗暗道，贾珣小崽子，谁会敢冒着得罪贾氏族长，可能得罪荣府二太太的风险，为你一庶子出头？今日之罪，你可是躲不过了。想到此处，贾珍嘴角扯过一丝冷笑。

贾珣不慌不忙，继续道：“珣可保荐贾菌等人，老祖宗可派人去询问。”

贾母抬了抬手，对旁边的王熙凤道：“凤丫头，你派人去问问。”

旁边的贾珍听如此说，暗中频频向王熙凤使眼色。

王熙凤眼睛一眯，脸上笑成一朵花似的，向贾母答了一声，便出门嘱咐人去了。

此事一时半会不能解决，贾母看向贾珍、贾珣二人，便问道：“珍哥儿，你们兄弟二人又是闹什么事？”

贾珍恭敬道：“老祖宗，我听到大妹妹说贾珣无故打她侄儿，便找这混账对质，他不肯不认，还违抗我命令，并砍伤四名小厮。”

见一旁的贾璜夫妇也点头附和。

贾母脸上顿时不大好看，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贾珣道：“果有此事？”

贾珣面不改色道：“那金荣听薛蟠那厮指使，伙同薛蟠两个仆人欲打珣，珣只得反击之，何谓无故？贾珍颠倒黑白，要坐实珣之罪，不容珣辩白，便要行笞刑。此等行径，珣不能苟同。吾贾氏虽以武勋立家，岂能无公正治明之家训？贾珍所为，恕珣不能从命。”

这是赤裸裸状告贾珍治家不公正，就差把贾珍欺压庶子写在脸上了。

此状告现在虽然不会动摇到贾珍的地位，但是给贾珍这个贾氏族长埋了个小小的种子，日后再出现关于抨击贾珍的声音，这种子渐渐就能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贾珍脸色铁青，山羊胡气得不住地颤动，“胡说！你这该死的......”

贾珣大喝一声，打断贾珍的话，“贾珍，那我何错之有！难道珣遭人构陷，还辩白不得？族长可以如此不分青红皂白，就随意给别人定罪吗？”

贾珣的话声音传在大厅上，掷地有声。

众人的目光看着场中如芝兰玉树的少年，眼中神色各异。

不关己事，看热闹心态的如邢夫人、李纨等人脸色平静，脸上不见半点波澜。

贾母看了眼脸色怒恚的贾珍，回过头，目光平淡，道：“珍哥儿，此事你确实有失公道，家法什么的就不要说了。对于珣哥儿你说的，等凤丫头问话回来，我这老婆子希望你说的都是实话。”

这老太太虽然有点偏心，好歹帮贾珣说了句话，替他解决了贾珍这一次刁难。

贾珍不太服气，怒气满腔，抬起驻杖要狠狠捶击一下地面，忽然又想起旁边是贾母，只得生生收住，恶狠狠地盯着下面的贾珣，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尤氏叹了口气，看着一旁的秦可卿及畏缩在后面的贾蓉，并不言语。

贾珣的罪名先解决了一件。不过，还有殴打族亲的罪名，等会看看那两个计策生不生效了。贾珣暗暗忖道。

过了大概一炷香时间，王熙凤从外面走了进来。

“老祖宗，我刚才亲自派几个小子过学堂里问话，有信回来了。”

众人已经等待得望眼欲穿，最紧要的戏肉可算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