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姜女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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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世情定后花园

婢女春兰脱了鞋,一只手托起裙衫,一脚蹚进了清池。

“啊,小姐,好凉爽啊!”

清冽的山泉在夏季的黄昏散发出沁人的凉意,春兰顿感脚底一阵清爽直达全身,消去了浓浓的暑气。

春兰在水中蹚走了几步,伸手去拿池中的凉扇,可是手太短,够不着。她又怕池中水较深,定要湿了全部的裙衫。

“小姐,您到池边来,拉住我!”

春兰请求小姐来帮忙,孟姜女便从拱桥走下来,站到一块池边的大石头上,伸出手去拉春兰。

春兰把自己的裙衫索性在侧边扎个结,免得落下水去,然后一只手递给她家小姐,脚步又徐徐往清池中间移了两个碎步,另一只手伸向凉扇。凉扇像一朵青翠的浮萍,在水波荡漾下又飘远了些许。春兰一个使劲,用力向前,没想到岸上的小姐一个趔趄,在石头上失去了平衡,“嘭咚”一声栽倒在水里。

“小姐,小姐!”

春兰顾不上扇子,赶忙回头把小姐搀扶起来。

孟姜女一头载在水中,全身没有一处干爽的。她抹了抹脸上的水珠,深吸了一口气,竟然展颜一笑:今日要是不掉下水池去,还不知道这湾池水是这么清冽!闷了半个夏天的孟姜女此时被清泉池水的凉意阵阵包围,愁闷尽去,她不但没有责怪春兰“拉她下水”,还朝春兰泼起水来。

“咯咯……”

“小姐,快上岸,这水太凉,定不能着凉了!”

春兰看见小姐竟然玩起水来,担心清泉水太冷冽,凉着了小姐。

“不碍事,我喜欢着呢!”

小姐就是不上来。春兰只好自己爬上岸去,唤着小姐。

“春兰,你去厢房帮我拿件干爽的衣服来。”

“是,小姐!”

春兰正要准备转身,又听见小姐说:“对了,把那院子后门关上,没有我允许,不准任何人进来后院。”

“噗嗤……”春兰抿嘴一笑。“看来小姐是玩水上瘾了!”

“好的,小姐,我这就去!”

春兰想着,最近小姐在绣活之余,似乎有满腹的心事,平日里笑魇如花的小姐,看起来有些郁闷,今天难得看见小姐开心的模样,玩水就玩水吧,夏日里,理当没事。

想着这些,春兰就进了后院门,她把院门关上,然后去了自己屋,先把湿淋淋的裙衫给换掉了。

春兰走后,孟姜女就自己试探着往池中走去,池水不深不浅,她蹲在池中,水刚好没到她的胸前。

孟姜女抓住凉扇,正打算上岸,却想今日小暑,酷热难耐,难得这湾清池凉爽沁脾,索性就多玩一会儿。反正春兰把门关好了,后院就我一个人,不如就来一个“瑶池戏水”!

孟姜女把凉扇扔上岸去,左右环顾了一番,确认后院别无他人,就缓缓解下腰间的腰带,罗衫徐徐从她如雪白净的肌肤上滑落到水中,露出洁白的颈项,肌似羊脂,眉如翠羽。她的长发披覆于后肩,白玉般的身子若隐若现,腰如约素,皓质呈露,柔情卓态尽倒影于清池之中。

一只素手撩起池中的清泉,缓缓往项颈掠去,清水凝落在冰清玉体之上,宛若一颗颗珍珠凝附于雪峰之巅。

“菁菁者莪,在彼中阿。既见君子,乐且有仪。菁菁者莪,在彼中沚。既见君子,我心则喜。菁菁者莪,在彼中陵。既见君子,锡我百朋。泛泛杨舟,载沉载浮。既见君子,我心则休……”

孟姜女一面冰珠沐玉体,一面唱起了绣师教予她的《菁菁者莪》,歌如清泉,萦绕后院,一声声婉转清脆,如黄莺吟鸣,浸润人心。

几许思情,几许期盼,几许未知的缘与愁……

暮色降临,清风散去,清池一片宁静。孟姜女蹲坐在池中,细细打量着自己的模样,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水中那俊俏的身影竟然就是自己的影子。她清新的眸子又落到柳枝的倒影上,那微风中少女娉婷的身姿和轻柔舒展的垂柳浑然一体。忽然,孟姜女大吃一惊,她看到柳枝的倒影里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她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素衣男子,蹲坐在树干之上,见孟姜女抬头,此男子迅速转过身去,捂住自己的眼睛。

“树上何人,胆敢覷觎本小姐!”

孟姜女速速拉过身边的罗衫,拧把干燥,慌忙披于身上,裹了个严实。

孟姜女紧裹着罗衫,从清池中起身,凹凸玲珑的身姿在湿透的薄衣下一览无遗。她羞红了脸颊,又嗔又恼!

树上的男子眼看自己的遮身之处被发现,只好悻悻地爬下树来。他双膝一曲,跪倒在孟姜女的裙下。

“小姐恕罪,小姐恕罪!小生不是故意要偷窥小姐沐浴的!”

男子低下头,请求小姐谅解。

“老实道来,为何藏匿在我家后院,有何企图!”孟姜女压低声音,捂紧自己的身子,顿觉羞愧难当。

“小姐,请小声说话,不要惊动他人,我一五一十道予您听!”男子再次哀求。

“好,你起身说话,若你说的话中有半句虚言,我即刻唤人,叫来官府,把你抓了去!”

男子听得“官府”两字,不由身体一抖,四处环视了一番。

他站起身来,却依旧不敢正视面前裹着湿衣的这个女子。

“小生姓范,名杞梁,家住苏州城,无奈秦皇要筑造长城,大半的男子都被征了去,我本是一介书生,父亲却在征役的名单中看到了我的名字,命我外出躲避几日,不想来到松江府后,还是被官府的人认出,追着我跑了几条街,多亏我身子轻,跑得快,甩开他们,我看见路边围墙外伸出一颗柳树枝,便攀着枝条越了围墙,想着在这个园子里躲一躲,到了天黑,官府的人去了,我再逃往松江的亲戚家躲避一时。”

“噫!”孟姜女拧紧着衣角,斜眼打量面前这个七尺男儿,只见他身材伟岸,皮肤白皙,一身素衣上还依稀沾着墨迹,清秀的脸庞透露出飘逸与英俊,一双眸子干净透亮,宛如一对未沾烟尘的明珠。孟姜女暗忖:“此男子的相貌为何如此熟悉!”她迷迷糊糊地觉得,要么在梦中要么在记忆里,她曾见过这个人。

男子一副惭愧求饶的表情让面前的孟姜女顿生几许怜悯,说话声便也低沉柔和了许多。

“这么说,你是早就潜进来了?”

“是!”

“那么,我刚才……我刚才在清池……你都看见了?!”孟姜女羞愧难当。

“是的,小生不敢撒谎,但我真不是故意要窥视您的芳容。”

范杞梁又要跪下求饶,被一双纤手扶起。

“罢了,罢了,或许这是天意的安排,你来亭中说话。”

孟姜女裹着一身罗衫行走不便,范杞梁便伸出一只手去,一只素手搭过来,绕过柳树,来到了凉亭。

两人双双坐定。

“我叫孟姜女,是父亲的独女,年芳二八,未有婚约。敢问公子年庚几许?”

“小生年已十八。”

“可有婚约?”

“没有。”

“那便是好事了!”

“小生不知小姐为何叫好?”

“嘿,你这呆板书生,你偷窥了我的隐私,我如何再嫁予他人,你未婚,我未嫁,不应高兴吗?”

“小生不敢妄想!”

“你你你,你是在嫌弃我吗?”

“小生哪敢!小姐名花倾城,眸生百媚,一副好歌喉胜似百灵,善良的心肠更似一颗玻璃心。只是小生我未得功名,却遭官府追捕,哪敢动了那根心弦!”

孟姜女正在和范杞梁攀谈,院里传来了婢女春兰的脚步声。

“小姐,小姐,我拿衣服来了!”

春兰开了院门,上了拱桥,往凉亭一望,差点以为自己眼睛沾了东西,她揉一揉眼,确认没错,那亭子里坐着的不仅仅是小姐,还有一个英俊脱俗的男子。她顿时心生诧异,赶忙走了过去,来到小姐身边,赶紧把衣服披在小姐身上,又理了理小姐湿漉漉的头发。

“小姐,这人是谁啊,为何在此?”春兰贴近小姐的耳朵轻声问道,并且朝着这位不速之客瞟了几眼。

“他是月老派来的!咯咯……”

小姐也凑近春兰的耳边说话,还发出一阵笑声,这爽朗清脆的笑声把范杞梁笑得好生羞涩。

“春兰,你去禀报我爹爹家里来客人了,半个时辰后,我们去见他。”

“那小姐,你一个人……没事吧?”

春兰望一望旁边一副羞涩模样的书生,感觉也不像是坏人,于是,便按照小姐吩咐,去禀报老爷了。

“范公子,请随我来。”

孟姜女起身,身上的湿罗衫在闲聊之间,被风吹干了许多。

范杞梁却怯生得不敢起身,生怕小姐带他去领罪。

“范公子,我不会责罚你,我爹爹也不会,只是你目睹了我的身子,定是要娶我为妻,我带你去洗漱一番,再去禀请爹爹允许。”

“小姐,这可如何是好,我范杞梁无德无能,怎能覷觎小姐!”

“莫要再说,若是再推脱,我就当你故意偷窥我了,那我就真要叫来官府把你抓去了!”

孟姜女见范杞梁谦词推脱,只能下此狠策了。

“万万不可,万万不可,若是官府来了,我就脱不开身了。我跟你前去便是。”

于是,范杞梁便跟在了孟姜女的身后,下了凉亭,过了拱桥,轻推院门,进了一间闲置的厢房。

孟姜女让春兰打了些水来,让范公子梳洗一番,又让春兰寻来合适的衣裳,让范公子更换上。

然后,就带着范杞梁来到厅堂去见父母。

孟父听春兰来报,说家中来了客人,甚是疑惑,他想,这非年非节,又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哪里来的客人?

不多时,看见孟姜女领着一男子来到厅堂,孟父露出一脸诧异,孟母更是吓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闺女,这,这位男子是怎么回事?”

“爹爹,莫慌,待女儿给您道来。”

孟德隆夫妇这才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给慌张得低下脑袋的范杞梁也请了座,细细听女儿道来。

孟姜女把傍晚和春兰去后院散步,然后见双蝶飞舞,扇落池中,下池戏水,最后发现范杞梁藏在大柳树上的事情从头到尾细细说了一遍。

“哎哟,你这娃儿,一个女儿家,怎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戏水于池中!”

“爹爹教训得是,女儿做得不对,可是事已至此,我的一身隐私,全被范公子给看了去,女儿此后不嫁别人,也只认这个人了!”

孟父这才细细打量了一番范杞梁,只见他眉清目秀一副端正模样,身高七尺,也算是仪表堂堂。

“这位公子,赶快说说,你是什么来历!”孟父的语气严厉而又慈爱。

“伯父恕罪,小生姓范,名杞梁,家住苏州城元和县,家父范德仲,周围的人都叫他范员外。”

范杞梁又把家事一一向孟父道来。

他的父亲范德仲是个忠良儒生,如今在县衙做事,对儿子杞梁的教育关注有加,常教他读五经,念四书,又作文来又习字。只可惜秦皇亲政以后,不愿意采纳儒士的建议,认为那些儒士思想和他的集权统治背道而驰,遂对这些人倍加排斥,儒士的思想见解得不到重视。秦皇又大兴土木,过半的适龄男子都被征去戍守边关、修驰道、建灵渠,特别是修筑阿房宫和筑长城更是耗费巨大的人力。范杞梁本是一介书生,又是范家的独子,本不应在征役名单中出现,无奈有人对范家心生不满,公报私仇,广散谣言,说苏州城里的范杞梁有吉人天相,是仙人转世,来救万民的,让范杞梁去筑城,活能护万民命,死能替万人亡。秦皇闻之大喜,命人无论如何也要把范杞梁捉来筑城。所以才有了征役名单上范杞梁名字的出现。范德仲深知筑城艰辛,风餐露宿,壮年男子去了都是九死一生,更不用说自己的儿子乃一介文弱书生,如何能受这种苦。儿子杞梁就是夫人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凡人,哪来的仙人转世之说。思来想去,范父决定安排范杞梁去外面去躲一躲,看看是否能逃过这一劫难。没想到范杞梁的画像早已遍布临近各县,他在松江府被官府盘查,险些被抓,幸好范杞梁丢了包袱,逃脱了官兵的追捕。

孟父听罢一声长叹,秦皇不惜民生,只顾自己建功立德,草菅人命,民不聊生。多少家庭妻离子散,一人筑城,全家堪忧。

按如此说来这位书生本是官府缉拿之人,孟家留他估计也是要惹祸上身的。无奈爱女多有鲁莽,竟然在后花园戏水沐浴,恰巧又被范杞梁瞧见,这可如何是好!

“女儿啊,此人为官府缉拿,我们怕是惹不起啊!”

孟父语重心长,劝孟姜女放下这门心思。

“官府又不知他在我们家中,只要他留在我们府内,定不会有人知道。要是爹爹不许,女儿就一生单身,永不纳婿!”

孟姜女习得一手好才艺,也通文识字,但蛮犟起来,谁也拿她没办法。

孟父又是一阵沉默思量,这范公子也是相貌堂堂,听他这么说来,也是知书达理之人,若悄悄纳他为婿,让他待在府中,暂且先读书习文,没准有一天秦皇改变了思想,不再听信小人和奸臣,任用起儒士贤才来,范杞梁也许会有施展才华的日子。

“杞梁啊,我女儿说你窥见她身体,非你不嫁,你意下如何?”

孟父想着,这儿女之事也要你情我愿,所以也要试探一下范杞梁的想法。

“孟伯,令爱花容月貌,心善如水,又生得一副好歌喉,自然是天下男子皆倾慕的对象。只是我身陷官府追捕,岂敢有非分之想。”

范杞梁怯生地回话。

“这些你不必多虑,你若也喜欢小女,就留在我府中,等待风声过去,再回你苏州元和县告知双亲。”

“小生受宠若惊,小姐金枝玉叶,我如何高攀得上!”

“公子你莫要推辞,我孟德隆晚年得女,就这么一个孩子,是女孩儿也当男儿养了,想着待我和夫人百年之后,有人来继承家业。我看你仪表堂堂,谈吐不俗,也是正经的读书人,我女儿对你也有好印象,你就不要再推辞,留在孟家,我会速速给你们择个吉日,悄悄成婚,保你周全。”

范杞梁深知孟姜女一番深情厚意,孟老伯也是直言相告,但是想到自己的处境,生怕给孟家带来灾难,不敢答应下这求之不得的姻缘。

眼见这范公子踌躇难定,坐在一旁的孟姜女实在按耐不住了。站起身,来到范杞梁身旁,拽着他便往外走。

“小姐,您这是所为何事?”范杞梁一脸惊慌。

“范公子,我的心意已经说得明白,我爹的诚意也道得清楚,要是你还推推搡搡不肯答应,我们这就去官府,让他们做个了断。”

“小姐,您这是何苦,我不敢答应是怕连累了你们孟家,您金枝玉叶,要是我有什么事,耽误了您可如何是好!”

“耽误就耽误,我孟姜女第一眼就认定你了,我们今日是天仙所配,你可曾见今日后院的花丛蛱蝶双飞,那是往日没有的情景,今日这一切的怪诞,都是为了我们的相遇……”

“小姐,我依您便是。”范杞梁见孟姜女还要往下说去,便答应了下来。

“这就对了嘛!”孟姜女把范杞梁拉回到座位坐下,自己也回到位子,一丝喜意跃上眉梢,就连眸子也变得明亮了许多。

孟父孟母见这番情形,心生欢喜,便快快差人去拿来了《日书》,又把范杞梁与孟姜女的生辰查询了一番,发现三日后是个诸事皆宜的好日子,过了那日,便还要等上半月。于是,孟父决定,孟姜女和范杞梁三日后举行简单的结婚仪式。

孟父连夜召集家仆,安排准备婚礼事宜,并叮嘱众人,小心办事,不可走漏半点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