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审讯
外面的鸡犬不宁在理砂的办公室里反倒像是一场儿戏。好不容易活跃起来的气氛，理砂才不会错过在这看戏的机会。
“想起来些什么了，就该告诉我了。”南宫月翘着二郎腿坐在理砂的办公室。她越是不恭不敬，理砂反倒越拿她没有办法。因为理砂向来是屈于强者的。这一点从任何细节来看都不穿凿。
对于南宫月，理砂只是不想再因为不配合惹更多事了。
“新录入的员工叫什么？”
“西园寺忠。”
“大家对他的印象？”
“不知道。一个......愣头青吧，或者机车族来的？”
“很好。”南宫月听着外面的脚步，装模作样地端详起玻璃隔间外的办公区来，“你觉得谁最有可能——是会出卖你的人？”
“弥生遥。”尾村理砂转了转眼珠，“她没惹过事，不过经常看人的眼神和说出来的话太可怕了。我最讨厌和这样的人共事。”
“你手上拿着辞职信。不会是他吗？出卖你们所有人。”
“东田吗？”理砂沉默了一会儿，“他看起来就只是漫画里那种老家伙。对他来说，重要的好像只有那个离婚已久但在他心里还分量十足的太太。”
咚咚。敲门声响起来了，尾村理砂百无聊赖地用金属勺子搅着咖啡。但当她抬头的时候，南宫月的影子又不见了。
“我们已经见过面了。我是刚刚入职的西园寺忠。”来者身形高大，穿着一件夹克。墨镜上面的头发卷成夸张的爆炸头。这样的打扮让人很难和一把年纪的人联系起来，理砂就是再好脾气，也很难对他真的拿出多少分尊敬来。
“上岛漫画公司欢迎你。”理砂挤出标准的职业笑容，尴尬地握了握来者的手，“需要我为您倒茶吗？”
“不用。”西园寺叉着腰环视了办公室一圈，隔着墨镜流露出那种赞许的神情，“我来，只为一件事。”
“您请讲。”
“我要和《雨夜照烛》的两位作者好好谈谈。”还没等理砂反应，他又将他的打火机和烟盒放在理砂桌上。已经点燃的烟蒂在她的办公室里散出难闻的白色触手，“啊，不好意思。您不介意吧。”
这声不介意根本没留余地。理砂尴尬地笑着摆了摆手。
“这种事是总编的职责嘛。我一个女人，帮不上什么忙的。”
“我只是来请示一句。”西园寺勾起的嘴角让理砂想起耐克的标记，“我这个人嘴比较粗。要是他们不小心想辞职了，还得劳烦理砂你啊。”
尾村小姐。尾村理砂在心里纠正。大家在办公室里，从来没有这样亲昵地称呼过她的。名字还只有直人和千枝子叫过。
真叫人讨厌。
“......西园寺先生真是的，一上来不要对孩子们太严厉嘛。说到底他们......”
“啊。”西园寺不悦地打断了她的话，尾村理砂也就这样安静地没有说下去，“已经不能再烂下去了。他们可是公司的希望，怎么能不好好栽培呢。”
公司的希望？尾村理砂在心里冷笑。她看着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所有新人进来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是漫画界的冉冉新星，小公司里会飞出的蓬勃希望。最后呢？
本是伯劳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我会配合您工作的。”尾村理砂恨不得这个人快走。和这个人说话，她还不如找那个神神叨叨的南宫月。
“这才是我认识的理砂小姐。你知道吗。今天我进办公室的时候，没有一个人站起来问好。你平时是这样教下属的吗？”
尾村理砂尴尬地笑了笑：“前代总编是那种不喜欢走流程的老人。我提过几次，他没那么在意，我就没有抓紧不放了。”
“哼。”西园寺从鼻子里笑出一声，“我可从来不允许这些。”
“我会提醒他们注意的。”
“对了。替我向直人问好。”西园寺离开之前，头也不回地告诉尾村理砂这句话。
玻璃隔间的大门吱吱扭扭地关上。钟摆一样地，在理砂面前前后晃动。
他知道些什么吗？还是只是普通的一句话。
如果西园寺进入公司时还有什么特别的理由，那么......
理砂想，她知道该如何对待西园寺忠了。
————
银白的狐耳，中秋圆月一般的面庞上刻着娇艳可人的五官。举目则婀娜生姿，静置又如瓷娃娃让人不忍心不伸手把玩。这就是《雨夜照烛》的女主角，菩萨面修罗心的狐妖。
西园寺端着那设定，像是端详雕塑一样地品鉴起来。弥生遥收敛起周身的锋芒的时候只有沉默，所以在他们中间发酵的只有失语，和隔壁电机的嗡鸣。
“啊——长了一副这样的脸，做的却是这些蠢事。也难怪读者会颇有微词啊。”西园寺终于打破了这种沉钝的空气，让对峙在开始就变得剑拔弩张。
“蠢事？”弥生遥特意重复了一遍，“西园寺先生，我并不懂编剧的问题。我只是个漫画主笔。”
“我只是个漫画主笔。这样推卸责任的话，不知道你的合作搭档听到会怎么想。要是你们一起到这来，你也这样说，那可就要伤透他的心了。”
“我们只商讨工作相关的事情。”弥生遥的耐心已经耗尽了。“如果没什么别的事”几个字已经在嗓子眼，但这时候，“啪”地一声拍桌子将弥生遥说了一半的字句打断。
“公司要你们合作，不是为了合作在这里给读者甩脸色看。”
未曾设想的降罪理由。这一点倒是引起了弥生遥的兴趣，她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愿闻其详。”
“如此简单的邪不胜正！这样老套的设计，读者恐怕在上个世纪就已经吃腻了吧。看看男主角不被狐妖诱惑的理由呢？无非是依傍着女神这个外挂。”西园寺对剧情的热情简直超乎了弥生遥的想象。她单以为他是个什么都不会的纸老虎。现在看来，西园寺比她想象中要更细心一些。
“这样吗。”弥生遥想继续听听这个人的见解，“我会转达给旬的。那么，对于作画呢？”
“作画。”西园寺发出诡异的笑，“作画啊。”
“嗯。”弥生遥抬起眸子看着他，“如果服装有什么需要改进的地方的话......”
“你有没有想法——让我们的狐妖小姐，变得更艳丽一些呢？”
意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