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和别人谈心其实就是在自己开解自己

完全没有发现——是不可能的，薇妮同学的小嘴张了又闭闭了又张太过显眼。

暂时结束对美好未来畅想的西格发挥出钢铁直男特有的快人快语，

“薇妮同学，有事直说。”

又踟蹰了许久，薇妮才终于开口问道，

“你要走了吗？”

她在说什么？西格一头雾水。

“走什么？走去哪？”

“去裂谷里？”

不要用问题回……算了大家半斤八两，但大度的西格选择原谅她，并阐述了自己的看法，

“薇妮同学，身为领主目光要放的长远，如果温度持续走低，野外将几乎不可能种植食物，那会造成什么后果呢？”

“食物不够，我们会被饿死……？”

“是难民，整个罗兰领的难民，甚至是——整个王国、整片大陆的难民。”

薇妮闻言瞬间噤声，一时无言。

“撑过这个冬天并不困难薇妮同学，但是我们无法保证来年开春后暴露在野外的农田还能不能种植作物。”

西格转过头看着罗兰城外的田地，迎着零下14——往手上瞄了一眼，嗯，零下15度的冷风继续道，

“我今天委托罗林斯先生熔铸了大量的玻璃，把田地用玻璃温室围起来，保证光照的同时让温室内的温度保持在适宜作物生长的范围内，让冬天也可以种植作物。但是温室内需要控制的不只是温度，还有湿度——就是空气中水分的含量，温室不同于野外，浇上的水蒸发后水汽会在温室内长期留存。”

正常手段应该是通风，但问题在于他不仅不知道合适的湿度是多少，更没有检测湿度的手段——准确来说他可以制造湿度传感器，但不知道怎么定义湿度的大小，监测大气中的特定气体的含量对于雷电法王来说还是太超纲了。

薇妮心里感叹着西格的“奇思妙想”，继续安静的听着这个男人喋喋不休。

“我还打算锻造一批铜管，通到领民家里，再让高温的水流在铜管里不停循环达到加温的目的。不过链接的水管不能暴露在地表，这样会导致水管内的水流快速降温。要将无数根水管埋入地底还要伸入居民家里每一个房间，这可是项大工程。”

“我甚至打算搭建一座巨型的辐射火炉，辐射半径五公里，周围能提供至少五万——甚至十万人的住所和食物。”

说着西格转回头看向薇妮，

“你能明白吗薇妮同学，我是说我知道很多办法保障温度，提供食物，完全可以安全、高效的度过今年——甚至是明年的冬天。但降温再持续三年、四年呢？”

“我不知道这莫名其妙的寒潮为何而来，不知道它持续多久，不知道明年的气温有多低，流民会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我能做到的只有把我能做的做到最好，所以我总是习惯把问题想得很严重。”

西格的视线根本就没今年的冬天停留，而是倾注在不知道会不会发生的灾难上。

西格的行为准则之一：如果你不确定灾难是否会发生，那么你最好当它一定会发生——从意识到寒潮很可能不会结束开始西格的大脑就一直在超频，压力小子总是能不断给自己施压。

“说实话，我希望王城、罗兰领乃至整个王国的人都能顶过这个寒潮，不是因为什么狗屁贵族的荣誉，只是因为我觉得我能做到，或者说我只是想这么做——为了报答别人还是为了你的报答？或者为了这个王国的人民？可能都是可能都不是，原因对我来说并不重要。只要我想做我就会去做，薇妮同学，就这么简单。”

就像当年得知寒潮即将来袭，二话不说就连夜打造出辐射熔炉丢给老旧壁灯，年轻气盛的西格那时迎着老家伙惊为天人的目光鼻子都要翘上天了。

想到这西格忍不住咧开嘴笑了出来，整日的郁闷被他自己的一通胡言乱语驱散一空，与其说是在跟薇妮解释不如说是他自己在跟自己解释，有如多年疑惑被自己解开，西格只感觉一阵神清气爽。

有时候有人愿意听你吹牛确实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西格再次找回了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的狂气，

“薇妮同——”

“薇妮。”

薇妮带着莫名的情绪直视西格的双眼，西格也很知进退，

“薇妮，你要明白，我不喜欢裂谷这个名字——如果有那么一天我们需要搬去那里，那么那里就只有一个名字——新罗兰城，到时候我来当领主，你就是本领主钦定的首席执政官。”

“那么，我的领主大人，在前往新罗兰城之前我们该做什么呢？”

薇妮此时也暂且放下了对领地未来的担忧，眼带笑意。

“要做的事情很多，麻烦事更多，但这都不是问题我的执政官小姐，无所谓，我会出手。”

谁言人族无大帝？心情大好的西格重新开始满嘴跑火车并画了一张大饼。

自认讲了个不错的笑话的西格此时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位擅长钻牛角尖的少女把这句话当真了。

——

深夜的罗格领万籁俱寂，薇妮坐在房间里的书桌前拿出了自己的毕业照。

不同于西格，薇妮的交际圈虽然也不大，但在学校里还是有几个闺中密友的——站在自己身边沉稳安静总是默默支持自己的端庄女孩，不在这张照片上的，总是充满元气阳光开朗的可爱学妹。

还有临近毕业之前闹了点小矛盾但最终还是重归于好的，站在第二排正中间带着甜美笑容拥有天使一般无暇面容和璀璨的金色长发的美丽少女。

而照片上位于人群正中间的奥维尔学院长满面红光，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慈祥笑容搂着一位身材不算高大，带着黑眼圈没有一丝精神，还隐隐有些嫌弃身边这位王国赫赫有名的全才奥维尔大师的男生——西格·玛尔。

他是学院里第一个拍毕业照的时候站在第一排——甚至是正中心的毕业生，也是魔法学院史上第一位在学期间每个主修和选修学科一直保持满分的传奇人物。

在学校里，西格深居简出，俨然把实验室当成了自己家，教师们对此都见怪不怪——对于优秀的学生他们的容忍度一直非常之高，更何况西格还是被全王都公认有望继承奥维尔的衣钵，成为王国下一位精通多门学科的大魔导师。

碍于当时的西格身边总是带着一股强大的负能量气场，学院里很少有人跟他搭话。

连一贯自诩精英的贵族子弟在西格·玛尔面前也得一一俯首，毕竟对于连实战课程都能以差点越级击败教师的气势满分通过的狠人精英们必须给予其足够的尊重——为了自己的小命，这是血与泪的教训。

当大家都是半斤八两的时候，精英们自称精英的底气便来自于优于大部分人的成绩。

不过一旦这群准备退休养老的渡劫期老怪中间混入一个单手横压一世的大帝，所有的骄傲都自动下了半旗以勉慰自己逝去的青春。

这时候就会有部分人站出来，谁年轻的时候不是个天才？誓要与这位大帝一教高下。

在这些领头人的带领之下，大部分人纷纷告别摆烂生活，重新拾起曾经拥有的斗志开始以更高的要求审视自己并努力往上爬，这就是鲇鱼效应。

虽然在薇妮看来九成九的概率西格同学对此不但没有自觉甚至不知道也不关心她们这些人在干什么，但结果确实是53期毕业生即使排除某位超规格的首位，整体水平也高出往届一大截。

薇妮身为伯爵之女，是第一批对大帝吹响冲锋号的人，结果自然不言而喻，两个学年内的连战连败告诉她人贵有自知之明，最终她还是放弃了为了跟西格较劲而选修的魔动机械学，专心投入领地管理学和术法科的学习。

她知道，那天晚上有一股难言的气息牢牢锁定在自己身上，也知道西格身上、房间里流淌的魔力——法阵无时无刻不在运作，所以自己自暴自弃的请求得到西格同意的时候她惊讶极了，在她看来在学院里贯彻不闻不问不关心的独行侠几乎不可能多看她一眼。

在学院里独来独往的西格毕业后似乎抛弃枷锁走出了阴影站在了阳光下，光芒万丈。

如今的西格虽然像个话痨，但总是带着一种让人不自禁去相信他的力量，可以把一切都交给他的安心感让薇妮觉得没有什么迈不过去的坎。

她很庆幸，也很感激西格能够来帮她，这块土地承载了她太多的回忆——自从父母失踪后薇妮便发誓要守护这块领土，并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如果两人齐心协力，自己来处理琐碎的政务，他来指挥领民度过寒潮……今天西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连体人宣言回荡在薇妮脑中，让薇妮的脸上悄然红润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