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生活的重担

一路走来，唯有初中的几个同学还保持着每年见面的频率。说不上多好，但总归还会联系，还会见面。

我想所有人记忆里都会有那么一个不善言辞，看起来成熟稳重的男生。十多岁的年纪里拥有了中年的沉稳，并不会让他显得多么让人安心，反而会因此变得不那么合群。阿伟就是这样，他写作的时候喜欢用这个名称，便也在此这么称呼。

初中时候我们并没有什么交集，只是在其他男生拿他开玩笑的时候偶尔阻止，在他偶尔不高兴的时候用我多余的时间倾听。事实上我可以做得更多，但当时的我并没有。或许也正因为这一份善缘，我们偶尔还有联系。

高中的时候，我去了当地一个重点高中他去了技校。他絮絮叨叨的给我发消息，说自己在学校和同学相处不太和谐，也很高兴的说自己当了班长。我间歇回消息，大部分时间里都是已读不回。我也有自己的生活要体验，要经历，不太关注于一个不会再见面的人身上。当时我是这么以为的，正如我和大多数其他的同学一样。可有天他又给我发了消息，他住院了。我盯着屏幕欲言又止，不知所措。事情的缘由是，他当了班长，受班主任的委托管理班级纪律。而他是个一板一眼的人，也就是别人口中的死脑筋。班主任的要求他尽可能去落实。因此得罪了很多人，在班主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无声的授权下。被班里同学鸥打住院。他住院休学，却从此再没踏进学校。我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我的身边，虽然经常听说电影，文学等诸多作品艺术来源于生活。可真正的生活要更加冰冷，更加残酷。从那之后，他再也没去过学校，在学校的经历到此为止。

后来，机缘巧合在商场见到了他在兼职。往后见面的机会变多了，他的变化也比我想的大多了。那时候他在商场的饭店，在游泳馆，在安保室。性格也变得圆滑，开朗了些，也开始谈恋爱。在这方面比我要强得多，我根本不敢想这是在他身上会发生的变化。不禁感慨世事无常，时间的魔力，那时候他的身影常常出现在我发呆的时候。我还在上高中，他已经拿着每个月几千的工资。那大概是我第一次对上学的正确性产生怀疑。当时我觉得他是幸福的。

从我开始喝酒以后，也带着他喝过几次。有次在我家，他还没喝多少，就痛哭流涕和我讲起了他的故事。

他爸爸妈妈经营一家早点店，店铺是租的，家里的房子也是租的。他每个月的工资都要上交给父母用来支付房租的店铺的租金。自己工作了几年几乎没有一点存款，尽管如此，家里觉得他工作不好，不够稳定，工资不够高。他一边哭一边和我说，他好想上学，想上大学，想上学的生活。可他家里不会承担他的学费，他要自己攒够学费才能考虑继续上学的事情。那天他哭的好厉害，我第一次见一个成年男生哭的那么痛彻心扉，那么撕心裂肺。好像要一股劲把若干年的心酸委屈都变成泪水排出自己的身体。我想他是真的累了，哭诉的内容其实大同小异。但他说了一遍又一遍。我没法安慰，因为他先我一步感受了生活的压力和经济匮乏带来的窘迫。我数次试图插入话题，却发现无从谈起。我本是个很会倾听共情的人，可面对他，我只能沉默的倾听。絮絮叨叨了几个小时他就睡着了。我扶着他回了我的卧室，把他安置在床上，转身长叹一口气。

后来他听了父母的安排，进了铁路单位。我刚表达了庆贺，看到了他社交平台发布的视频。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也变得喜欢记录。他开始写大段大段的文字叙述自己的生活和心境。他所从事的工作和我想的并不一样。我以为他每天在办公室坐着，可事实上他在偏远的地方，面朝黄土背朝天，每天做着单纯的劳动力。那时候再见他，练出了一身腱子肉，手心多了一层厚厚的老茧，像仙人掌一般坚硬又充满了刺。

阿伟是我身边第一个被生活的压力压迫的痛哭流涕的人。但一定不是最后一个。无可否认的是他那天也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人在面对生活时候的无力不需要过多的描述，到了一定时期自会有感触。不过还是希望我能暴富，不会被生活压迫的走投无路，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