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血洒渭水,难兄难弟
那一支长篙刺入黄裳的腹部,透甲后入体二三寸。
他觉得吃痛,不惧反怒!
迅即猛一振臂,回了那人一篙,扎了个透,将人捅得直贯向水底沉去。
他扔掉自己手中长篙,抓过薛礼的刀,砍断篙杆,却不敢拔下篙头,不让血过量喷出。
又赶忙伸左手拉住薛礼,向光亮侧边水面急急游去。
那被他手拨开的一支篙离得最近,竟又阴阴地刺来。
篙头触体,熟悉的感觉,伤后的他更为敏感,将身一扭,右手松了刀,一把抓住那支篙头,铁尖却划破手掌。
又见另两支篙也阴毒刺来。
那是被他震开的两支,也缓过来了,重新刺他。
他焦急薛大,一心想快送去医治,且两人皆伤,却仍被一再阻挠,不由得心头一阵狂怒!
从未有过的狂怒!
他一面将薛礼朝那不远处的铁锚系绳一推,以免又被伤着。
薛礼抓住那系绳,只要拉扯几下,也便能被孙汝雄等感知到,扯上船去。
他一面伸左手抓刀,拨挡后来的两篙,重新震开。
他右手握紧篙头,上下一抖,篙杆一震,再猛力一扯,将这一支篙夺过。
又再次扔了刀,腾出双手,展臂将长篙调了个头,篙头对外。
双手擎住长篙,来寻那不放过自己的三人出气!
他决意要在最快时间内,解决掉这三个狗贼!
那三人见受伤的他竟不再逃,反而正面来攻,又喜又惧。
正要留他在水中,借水底来杀他,不逃正好。
可又见他迎头对上,自己不能再趁他救人而偷袭,他又来势凶猛,不禁为之气夺。
黄裳怒气冲天,挺动长篙,如毒龙入海,猛刺那两个持篙人!
这两刺之威,已无人可挡。
瞬间刺中两人小腹,两人被捅得松手撒篙,向后浮去,不能活了。
那空手一人竟仍不死心,捡过同伴的篙,又来刺黄裳。
他到底是接到了怎样的指令?
黄裳一摆长篙,刺中他脸颊,穿了一洞,正要再出一击,将其毙命。
却瞥见薛礼身子在向下沉,暗叫“不好!”
舍了那人,去追赶薛礼。
抓住薛礼,见他已在被淹的喝水状态。
黄裳心中大急,寻着铁锚系绳,用力拉扯一下,又一松,又一扯,反复几下。
果然,如此奇怪的动法,吸引了孙汝雄,上面已在拉动系绳。
黄裳一手紧抓系绳,一手托举着薛大,迅速上升,很快出得水面。
黄裳大口呼吸,将薛大背朝上,举得高高的,背上插着的断篙尤其醒目。
孙汝雄几人手脚用力,麻利地将两人拉上了船。
萧锋也围了过来,见到这等伤势情形,也是他未曾想到的:
这两人此行,救得了我,自己却血洒渭水,凶多吉少,如何过意得去。
黄裳用手直指薛礼,急道:“快救他!快救他!”
河工社人精于水事,对溺水之人的抢救那是家常便饭,几人娴熟地配合,展开了行动。
薛礼背上有伤,自是背朝上,一人抱起他双腿,一人托他的腰腹部,放在第三人肩上,让他头向下垂,第三人上下跳动,抖动倒水,不时还去敲击他的胸部。
黄裳见薛大如此,心中忧急不已,还有愧疚:
薛大这完全是受自己所累!
若不是自己惹来此事,若不是自己莫名被追杀,也不至如此。
解决了看守萧锋的六人,解决了河滩箭弩袭杀,解决了船上枪篙偷袭,却躲不过黑夜水下暗杀。
难道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么?
自己素称胆大心细,已算谨慎行事,筹算那么多,落得结果如此,却也无用,这算计之外的事,便不能防住么?
他又想起崔善为在下山路上说的,高祖庙观主,除了自己揣测的前汉王太妃,另两个太妃也很有可能。
难道自己真是太过自作聪明的蠢人么?
他连对自己惯有的信心也从未有过地动摇起来。
这是从未有过的打击!
很快,薛礼大口吐水,醒转过来。
对于背上的断篙处理,可就不敢动了,只将他抬进舱中。
有几人一人脱下一件衣,凑着一整套,给他换了一身干衣裳。
黄裳小腹也插着一截断篙,却不要人抬,自己稳步走着进舱。
众人见他如此悍勇,也皆骇然。
他去取包袱,翻出仲长给配的金疮药,给已然面无血色的薛礼伤口处敷上。
却不敢去拔那断篙,若是里面的篙尖伤着内脏,引起大出血,此时船上又无医工医药,那可大事不好。
“赶紧去最近县镇,找医工救治!”他只催促萧锋,仲长太远,肯定是来不及了。
萧锋早早已分派下去:船工全速航行,赶回河工社所在的蒲津渡。
此时听他如此一说,又重新分派下去。
薛礼趴在榻上,侧目见黄裳脸色阴郁,从未见过他如此,展眉笑道:
“放心!你我这难兄难弟,必定无事,那一卦还在应验中。
‘泽水荟萃,淹没陆地’,谁叫我不先去按卦行事呢?”
黄裳见他如此,也笑道:“好!那便算作‘以今日之难,化解那一劫’。
免得阿嫂怪我,受我所累至此。”
“你阿嫂得了那船钱,正愁不知如何谢你?如今好了,不用愁了。”薛礼仍旧笑着宽慰。
他心中自是担心,他还有娘子,还有小家,还有未竟之志,还无子嗣,还无家财,还无功名,怎能不担心?
若如此身残,甚至因此而殁,他这一生又怎能甘心?他已吃了这三十年的苦,又岂能甘心?
却无论如何,怨不到黄五身上去!
反而庆幸,幸亏自己此趟跟来,不然,以今夜情形之恶劣凶险,黄五独自应对,那受伤或许更加不测!
黄裳也笑道:“如今回去见了阿嫂,我怕四条船全搭上,也不够我赔阿嫂的。只好盼着你争气些,快快好起来!”
他心中也觉很对不起阿嫂!薛大生龙活虎地出来,回去却是如此,实在不知如何去面对阿嫂!
但这些只适宜放在心底,不想多说。
两人只用这些闲言笑语,宽慰彼此。
萧锋、孙汝雄等人见二人如此,暗暗称奇,也不再打扰,退去另一间破了窗的舱室。
过得二三刻钟,船便停下。
秦六来报,小镇不敢停,怕小镇医工不行,现已停靠朝邑县码头,已派人去城中请医工。
黄裳急道:“我去请,须快背过来。”
萧锋见状,忙道:“你且须静养,我与孙虞侯、萧烈、秦六几人快去,轮流背医工过来,也抵得过你一人了。”
黄裳一听,道:“此法甚好!但有马车,也可赁来。”
见几人不语,又省得:此行出来营救,谁会身上带着许多铜钱?自己不也未带么?”
又道:“抢来也可,我可后谢。总之要快!”
几人知他心急至此,也应下了,便急急去了。
黄裳心下焦急,回头却仍与薛礼说着些闲言笑语。
却不知附近已又有船到,是来寻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