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太妃,存疑,求教
崔善为又道:“或者,又如何不是郭婕妤?
其子徐王元礼去年来坐镇绛州,先帝妃嫔多有随子迁居任地的惯例,郭婕妤正好去年随子来了。
郭婕妤也正是太原郭氏,与太原孙氏同在河东。
若说这两位婕妤思念高祖,一时舍身龙门高祖庙,也不无可能吧?
为何一定是孙嫔呢?”
他连番提出另两个观主人选,直可推翻三人曾经以为,令黄裳三人大窘。
方才山顶上,自太华观主一出现,三人眼中,她一直是太妃孙嫔,直到此刻,居然不是?
这一番误会操作……玩笑有些太大了吧!打脸,啪啪作响。
黄裳应变快,心念急转,道:“这……这便要请崔公解惑,少些无端揣测。
崔公方才提点甚是,万事繁杂交错,难以囊括,所谓揣测中的,本带着莫名运气。
……还是孙嫔更有可能,若是二位婕妤,不涉及去年大案纠葛,何来今日刺杀?”
崔善为摇头否道:“婕妤居皇后、三妃、九嫔之下,却是二十七世妇之首,
所交道之人,多有位高权重者,即便不主谋,也或卷入惊涛骇浪中,惹来杀身之祸,怎不可能?”
黄裳见说他不过,放弃争辩,转为直指核心,问道:“今日刺客背后何人指使?如何令观中如临大敌?”
崔善为却道:“此事与你无关,无须打探,免得牵扯进来为好。
知晓多了,卷入其中,平添危险,可你等何必为此事涉险?我找不出理由!
你等大好年纪,此身自有轨迹,或有其它使命职责,但并不在此事上,如今不知情,还来得及避开。”
他并不正面回答,反而殷殷劝道,显出对三人的爱护。
薛礼仲长潜也终于确认了,此公为何不将三人引荐给观主,一部分原因也在此。
另一部分原因,或是相知不多,不便告知,以防三人,或未来成为敌方,或是嘴大口快泄露,均是不妥。
六人下山,柴兴背着崔善为在先,柴瑶光走在其后护卫,再依次为仲长潜、黄裳、薛礼。
崔善为人在前面,见不着三人面目情状,却似脑后有眼,看透一般,又接着道:
“我知你等年轻热血,好奇难耐,可有些问题疑惑,留在心里心外,不必知晓答案。
置身事外,反而超脱!若有机缘,再介入时,也至少旁观者清过。这是又一层意思。”
这话慰抚之余,又给了三人解密的希望,对于今日才见不多时的三人,他已可谓用心。
三人又岂不知好歹,不明利害?
本服膺此公的审慎,如此总比一上来便露个底朝天,要令双方都安全得多。
何况此公与玄华协商密室、道门来人时,也未避嫌,可见已有信任,只是信任须逐步建立加深!
且无论有多少防范不说,此公如此多费唇舌,也令三人感到被长者重视,心生感动!
黄裳道:“崔公用心良苦,我等受教!”
仲长潜听他如此简捷一句,不再说话,心知他也难再询问,此时该转换话题,
眼见坡下的禹王祠,想起之前听到的祠中动静,提出心中疑问:
“上山途中听到禹王祠中有人群在聚会争吵,除了……蒲津渡长河坞的人之外,不知还有些甚么人?现时如何了?”
他心下也在好奇那凤二娘如何了?
黄裳听他说起禹王祠,心思也切换过来,自然也想起那丽质绝伦、娇羞动人的凤二娘,
答道:“方才在绝顶崖边有见到,山下西北边河岸停有六七只大船,帆杆上有旗帜,太远看不清字,
但我等在禹王祠外也依稀听到只言片语,似乎是说‘……神社…大船…钱粮…丢失…逼迫…失踪…色诱……’,
眼下西北东北备战,储粮储物,水运行船量价齐增,容易遭遇新变故,
料想是常年行船的巨贾商社杂运,或官府漕运之类,
来禹王祠商讨对策,求禹王见证保佑,水运平安顺遂吧。”
柴瑶光也回道:“这些问题都不难,只要请得动我阿翁出手。”
崔善为笑道:“阿翁哪有你说的那般厉害,年逾古稀,不能多劳,小七不心疼阿翁?有你等后生就行了,再说还有你阿爹呢。”
“其实阿翁身子矫健,是不妨事的。不过看来,你等很难请动我阿翁了。”柴瑶光嗔笑道,
“阿爹总爱说我,尤其反对我涉世冒险,他这几个月心思都在养气练功上,连跟我也少说话。
要来还是我先来吧,阿爹会的我也会啊。呵呵……”
仲长潜离稍得近些,细听柴兴此时果然气息深细柔弱,一息绵长,却是常人的四五息之久,
转而竟又气息快促,一息只有常人二分息之短,
如此快慢交替,竟将气息控制幅度拉至常人十倍,不知修炼的是何功法。
他身后的黄裳接口道:
“上山不易下山难,崔公骑马上山,稳如走平地,贵体确实矫健,应该是家传的保养有术吧。”
柴瑶光道:“阿翁上山也能自己走,只是有事赶路,阿爹心疼他,才背着上顶。”
走在最后的薛礼一直不语,忽然插嘴道:
“柴公背着崔公上山也能身轻如雁,黄五郎与我今日得见高明,眼界大开。
我等也在修习轻身术,如有机缘,能蒙指教一二,实为幸事。”
他这是替黄裳把一直想说,但仍在寻更好时机说出的话,乘机挑明了,当作自己在求教。
柴瑶光却笑着替阿爹回道:“你等的身手,已出类拔萃了,你等的为人,我阿爹了解不多,如若轻传,为虎傅翼,那可不好,呵呵……”
“不错!身怀杀人技,杀心自然起。将伯之助,岂敢轻求。
薛大郎说的若有机缘,大约这机缘就落在如何了解,如何建立信任。
相信到时候要改两个字,叫做‘如虎加翼’,翱翔四海,哈哈哈……”
黄裳抓住薛大给自己留的活扣,化解被笑拒的尴尬。
柴瑶光又笑驳道:“呵呵……即便你可信了,我收你为徒了,
可若将来你传给他人,我又如何确保那人也可信呢?”
黄五笑道:“这倒是一个好问题,只是太过严谨,不是我这年轻人想得到的,令我怀疑柴师傅你的真实年纪啊。”
柴瑶光击掌,哈哈大笑:“好徒儿!为师须仔细考虑是否教你,且等着吧。”
说话间,已下到禹王祠前空地。
青松下的三匹马儿昂起头,撒欢地小声嘶鸣起来,上空跟来的两只游隼也啸唳几声,吓得两只鸿雁也惊叫连连。
黄裳一手安抚雁儿,一边还在化解着:“薛大郎,这禹王祠也是崔公主持修建的吧?
看这用料新旧、树木粗细,还有宫观样式,与高祖庙类似。”
薛礼道:“正是!听说原来的禹王祠在隋末乱世被拆毁,材料被卖,贞观九年奉敕重修,仍是原地址。
这半山峰平台小些,禹王祠规制也比高祖庙小一些。
当年两项工程齐开,材料共用,省时省钱,我在此抢修时还被砸伤了两根脚趾呢。”
他继续配合着黄裳,还增加了当年在此负伤的苦情戏。
“自那你便得了禹王护佑,难怪这几年水性越来越好,一入汾水,似鱼儿一样!”
黄裳说完,便赶上仲长潜,一起冲到柴瑶光身旁。
这三个年轻人最是好奇--祠内的聚会情况怎样了?
只是柴瑶光不知,身边二人另有心思--那凤二娘是否父女会面后走了?还是在祠中等人?
三人穿过山门,直奔主殿明德宫。
【注:唐书载:徐王元礼,高祖第十子也……十七年,转绛州刺史,以善政闻,太宗降玺书劳勉,赐以锦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