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黄老师
时间……
回到这一天临近正午的画面。
雨还不曾下起，如墨一般的乌云还未随风向此倾泻而下，天空一片晴朗。
一个小小的身影走在几乎无人的山路上。
轻轻嗅起扑面而来的大地的气息，清风徐徐抚过他那松垮得明显不合身的校衣。
他身背着包，身上却散发着干净与带着难以言喻空灵的气息。
随着走过了一段路程，他轻盈的余光落到了一道岔路小道的尽头……
那是一个被林间掩埋的一个小山坡上。
一颗早年被砍伐得只剩树根的朽木顽强的矗立在那，它的周围茂密的草丛肆意的汲取着朽木的营养生长着。
他渐渐停下，凝望在了那条路的尽头上。
早年间，大多数人认为，那是一个晦气的地方，因为发生过一件事，因为那颗树而死了一位老人，人们认为不详，便把那颗树给砍了。
沉默着，少年缓缓垂下眼眸，紧抿着唇，眼底填满的尽是落寞。
直到步履蹒跚的离开了这块地方……
秋时的季节，泛黄的枯叶随风摇曳，逝去的生命永远不会再回来……
……
他顺着记忆，进入这一块熟悉的地方，到达了一处围墙的边缘，沿着小路来到了校门口。
保安亭有一位保安在门口站立着，他径直走去。
“你好……”软糯的声音还不待说完。
“抱歉，我们这迟到不让进。”
褚墨途似早有主意般，一抹皎洁从眼底闪过。“我是因病休学复读回来的，因为病刚好，为了不落下功课，所以迟了些，能麻烦你通融通融吗？”说着还单手握拳抵制嘴间虚咳了几下。
“抱歉，休学生不算我们学校的学生，非校人员不能进入，请离开。”
“……”褚墨途微微抽搐了下嘴角，深吸一口气，掏出一张纸条来。
“我没有迟到，这是我提前跟班主任知会的证明，老师说让我今天必须去报告，就去一会，马上就出来，一定不会给你造成困扰的。”
“抱歉，我们这迟到不让进。”只见门亭内的保安看都不看纸条，依旧执着的重复道。
“……”褚墨途强挤出一抹微笑。“这个让我返校报告的通知书是校长下的，这上面有校长的签字和章，见此如人，我就进去一会，不会耽误您的。”
“抱歉，我们这规矩也是校长下达的，鉴于上次有人进校，手拿石子砸伤校长，就有规定与本学校无关人员哪怕手持他本人的签字与章，都不能入内。”
“……我是学生。”
“抱歉，休学生不算本校学生，拒绝进入。”
“……”
褚墨途自以为毫无漏洞的演技却在眼前这位大叔面前似撞在了墙，有总搬起石子砸到自己的脚的感觉，一时间有点反思自己怎么会与这执着得要命的人交流。
见软的不行，褚墨途转而浮起几分微怒之色。
“交了学费，按律法……”
“我不管你有没有交，这在我这儿说不通你可以下次再来，我们这规定迟到不让进入。”保安再次打断，意志坚定的重复道。
褚墨途脸黑了一片，嘴角疯狂抽搐……
就在这时一道幽幽的声音从身后炸响。
“呦！你怎么在这？”
褚墨途寻声转身向身后望去。
一个偏矮微胖的中年人穿着一身整洁的洁白的衬衫，笔直的黑色西装裤，夹着提包的手臂，手持泛黄的玻璃茶杯，不知何时就已经站在自己的身后，此时正一脸诧异的看着自己。
中年人先是上下打量了褚墨途，目光闪了闪，随后将目光转向保安，笑着说。
“老李头，这孩子不懂事，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值班呢，老林呢？”
“抱歉！黄老师，值班期间不能与人私聊。”
“别那么认真嘛，他……是我儿子，不算校外人员吧。”
褚墨途心中惊愕一瞬。
老李头闻之，亘古不变的敬业的面孔也发生了变化，面色开始古怪了起来。
先不提这位黄老师那拿着茶杯的手，翘起的那根优雅的小拇指，若是再带上了电视剧中娘娘的护甲，只怕下一刻就要说上一句“哀家乏了”。
就是这二人也一点也不像啊，哦，还不熟的样子。
总觉得不对，思索了片刻，终于憋出了几个字。
他指着黄老师，看向褚墨途，也有一些不太确定自己是否听错的问道。
“是……是吗，那你知道你爸叫什么名字吗？”
黄老师心愣是一跳，难以置信的望着他，似乎是没有想到老李头会这么问。
褚墨途眨了眨眼，微微颔首之际神色闪避，磕磕巴巴的吐出。
“是的，我……罢……他叫黄贵恩。”如念着拗口的梵文一般，当念完最后几个字后着才如负释重的扬起头。
老李头紧蹙着的眉头舒展开了一些，随后他又指着褚墨途，看着黄老师说道。
“那他名字嘞？”
“黄贵恩。”黄老师想都不想，脸不红心不跳直接秒答道。
“？？？！”不知道为什么可怜的老李头一时间感觉不到了自己的智商了，仿佛是受到了伤害般躲了起来般“……你叫黄贵恩，你儿子也叫黄贵恩？！”。
黄老师反客为主的挑起眉来。
“怎么，老子叫黄贵恩就不能让小子也叫这个名字了？”
“……”老李头欲言又止的看了看褚墨途，又看了看黄老师，深深的憋住了一口气，沉吟好会，在黄老师的淫威下妥协了。
“好的。”就在老李头开闸放人之际，他突然想到了什么。
“不对，你们等等……”
准备并肩而行的二人被这一句吓得愣是身躯一僵。
褚墨途更是将那写着自己名字的通知书的纸条紧了紧。
大概他这辈子都不会想到，短短不到半个小时，情绪会这么丰富。
老李头像是反应过来般，一脸防贼一样的神情看着他俩。
恢复以往敬业的神态，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了黄老师脸上。
“先等会，先出示一下你的教师通。”
闻之，两人如临大敌般的神色顿时放松了下来，暗暗呼出了一口气。
只见黄老师先撅了个嘴翻了个白眼给他。
“真的是……”黄老师小声的幽怨道。
吓他一跳。
便带着几分情绪的掏了掏手夹包，随后面色一僵，又茫然的摸了摸裤袋，下一刻呼吸停滞……
原本还在暗自庆幸的褚墨途与黄老师的俩人相对视，眨了眨眼睛，本已经放松的心又再一次绷了起来。
老李头见状一副了然之色浮起。
“没有教师通，无法确认身份进校。”
“嘶，老李头怎么说话的，你不认识我嘛，天天上下班的，不过就这一次没带校卡，用的着那么严嘛！”
“抱歉，没有教师通，无法确认其本人是否还在本校就职。”只见老李头跟背书一样的口吻说道，面色严肃。
“……”
“……”
虽然说是已经了解到该人的超乎想象且难以理解的敬业，但此刻的他们的嘴角还是忍不住的疯狂的抽搐着。
二人看着他，嘴也是用力抿了抿，深呼吸着，准备爆出嘴的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黄老师抬头透过校门望向教学楼，深深皱起眉来，眼眸闪过一道微光。
“你先在这的等着。”他对这着褚墨途说道。
没待答复，他便掏出碎了屏的手机似要打电话般，匆匆走远了去，走时不忘瞪一眼给老李头。
褚墨途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什么，四顾寻去，找到个角落的石墩子，擦了下，坐起开始了安静的等待。
远远的望去，男孩稳稳的坐着，望着面前被围栏挡住了半个身子的教学楼，微风拂面，稚嫩的脸庞一副不像本来年纪该有的深沉徐徐透露了出来。
许久后，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走来，他抬起眼眸看着这若大的用红瓷砖所铸造的庄严肃穆的石门，先是啧了下，随后顿了顿，又将一肚的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声无声的叹息。
四处张望，一个安静的坐在石墩子的瘦小背影落在眼帘，他缓缓向其走去。
听闻到动静的褚墨途直起身，转身回眸，仰头望去，正直午时的阳光撒下，描绘出高大的身影发光的轮廓映印在褚墨途黑宝石般的眼眸中，大底是烈日刺目的缘故，恍惚间竟让黄贵恩见他有总泪目莹莹，下一秒仿佛要哭的错觉。
黄贵恩思索片刻，最终得到一个答案他肯定是饿了，于是他开口询问。
“孩子，饿了吧！”
“……嗯。”褚墨途忙收回视线，手足局促的搓了搓。
“嘶！你倒真是个奇怪的孩子，刚刚面对那么凶的大叔还能面不改色的撒谎，转眼却因为饿差点哭了！”黄贵恩忍不住有些诧异，原本还微蹙着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随后有些好笑道。
“真应该说你是机敏呢还是没志气呢！”
褚墨途没有回答，只是微微低着头，黄贵恩虽然见不到的神色，但那泛红的耳根却已被他收入眼底。
“算了算了，不打趣你了，男子汉大丈夫哭什么，又不是死了至亲，或再也看不到的……”褚墨途听此身躯微不可查的一颤，黄贵恩自是没有发现，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继续自顾自的挑起眉间来，一脸严肃的说道。
“伤心什么，还能把要的东西哭出来不成，也不怕被人看见笑话。”
黄贵恩看了下手中的表。
“现在想要进去是不可能的了，除非等到他们下午换班才能进去，走吧，我住的地方不远，带你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