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神妃仙子

“好好好。”

厅上传来慈祥的笑声，一个端坐东南方位的鬓发如银的老妇人，头戴镶红宝石金玉头箍，插着茉莉和玉簪和飘枝花大翠围髻；穿着姜黄色缠枝莲刺绣对襟披风和象牙色交领袄子。

两只绣鞋悬空踩在一张黄花梨雕漆镂空脚踏上。一套烟棕色底子蟒纹镶边棕红缎面夹身，都掩盖不住赤金撒花缎面裙门及姜黄底子马面裙的艳丽和贵气。

此人，就是贾母。

荣国府二代贾代善的妻子，当年保龄侯史公之女，荣国府大老爷贾赦和二老爷贾政的母亲，荣国府后宅的统治者。

“好孩子，今儿你可给你老爷争气了，咱们贾家合族上下都有光。鸳鸯，快把你小蓉大爷搀起来。”

贾母满脸慈祥，看着贾蓉说了几句好话，旋即吩咐身旁一个水红绫子袄儿，青缎子背心，束着白绉绸汗巾儿，脖子上戴着花领子的年轻丫头。

“嗳。”

鸳鸯含笑点头，走到贾蓉身旁，伸出一双素手，把贾蓉搀扶起来。

“谢谢鸳鸯姐姐。”

此时，贾蓉面色恭谨，不敢有丝毫不敬，跪在地上保持顿首的姿势，视线只能看见厅上众人艳丽的裙襕。

所以，贾母声音响起后，他只看见一袭绿纱裙飘动下的桃红色高底鞋莲步轻快地走来。那鞋上绣着的“鹦鹉摘桃”图案在他眼中越来越清晰。

隐隐地，一缕浓郁沉静的檀香味，微微透着香柠檬无花果的苦涩味，突然窜入贾蓉的鼻腔里。

整个人都精神一振，感觉从鼻腔通上大脑皮层，身体颤栗了一秒。

接着，他只感觉一双素手，温柔的撑起他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搀起来。

贾蓉抬起头，看见一个容貌秀丽的年轻丫头。蜂腰削背，鸭蛋脸面，乌油头发，高高的鼻子，两边腮上微微的几点雀斑。她容貌不算最出挑，但气质温婉，眼神清澈而沉静，身上自有一股不凡的大丫头气度，让人不敢小视。

而事实也是如此。

鸳鸯姓金，世代在贾府为奴，是个家生子。

她父亲叫金彩，与妻子在金陵看守老房子。兄长叫金文翔，是贾母房里的买办。嫂子也是贾母房里管浆洗的头儿——即浆洗房管事。

她本人更是不凡，是贾母的一等大丫头，在宁荣两府有着不一般的超凡地位。

别说丫头们比不上她，就连主子们都对她存着几分体面。有的暗暗巴结笼络，如贾琏、王熙凤夫妇，可以在原著第七十二回向金鸳鸯“借钱”，把贾母用不上的金银家伙偷着运一箱子出来拿去典当。（此事鸳鸯禀告过贾母，贾母是默许的。）

也可以像大老爷贾赦一样，暗暗觊觎贾母的家私，对鸳鸯穷追猛打，誓要把鸳鸯收入房中，然后人财两得。

从这两件事，就可以看出鸳鸯在贾府里独特且不一般的地位。

她一个丫头，贾府的世代家生子奴才，居然替贾母管理着价值数万两的家私，其权势地位可见一斑。

所以，贾蓉瞧见鸳鸯，没有半分不敬，只想和对方搞好关系。

“小蓉大爷客气了，都是奴婢的本分。”

鸳鸯把贾蓉搀扶起来，贾蓉向她道谢，她却浅浅一笑，莲步轻快地转身回了贾母身边，没有与他多呆一会子。

“蓉小子，今儿做出了好大事，怎么反倒没了规矩礼数！只给老祖宗请安，却不给我请安？”

就在这时，厅上一个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项上戴着赤金盘螭璎珞圈。裙边系着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上穿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褙袄，外罩五彩刻丝石青银鼠褂，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的美艳妇人。

顾盼神飞，斜乜着一双丹凤三角眼，朝贾蓉递来一个盛气凌人的眼神。

“嘶……”

霎时间，贾蓉心里一跳，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这妇人身量苗条，体格风骚，盛装打扮的彩绣辉煌，恍若神仙妃子。

不是别人，正是贾琏的妻子，金陵王氏之嫡长女，荣国府的长房二媳妇——琏二奶奶，王熙凤！

“侄儿贾蓉给二婶婶请安。”

贾蓉连忙叉手一礼，笑道：“进了屋，刚瞧见老祖宗，便下意识地叩头了。却没瞧见二婶婶，婶婶别怪罪才是。”

“罢了罢了，你今儿得了武状元，是老祖宗眼里的大红人。哪个眼皮子浅的敢怪罪你，那还不被老祖宗打下五指山去？”

此言一出，贾蓉还没说话，端坐厅上的贾母就忍俊不禁，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指着王熙凤，满脸欢喜和无奈道：

“你这个凤辣子，真会耍嘴讨人喜欢。我老婆子有多大的福分，敢自称是如来佛祖，那还不折了阳寿？你自顾去做孙猴子，却别来攀扯我才是。”

王熙凤笑道：“老祖宗慈眉善目的，年轻时候是个观音模样，如今长了年岁，可不就得晋升做佛祖了？”

贾母笑的合不拢嘴，只扭头与鸳鸯说凤辣子油嘴滑舌，惯有一套歪理！

“可不是歪理呢。”

王熙凤听了，笑道：“宁荣两府这么一大家子人，全靠您老遮风挡雨，垂荫庇佑，儿孙辈们才能枝繁叶茂。

“你瞧蓉哥儿，可不就是在您的护佑下，才成长起来出息了？旁人都说这是蓉哥儿自己争气。我却说，这里有老祖宗的一份功劳呢。如果不是老祖宗镇着贾族的武脉气运，蓉哥儿哪能改变这么大？

“蓉哥儿，你自己说是不是？”

贾蓉规规矩矩地的站在门口处，正眼神清亮，唇角含笑，欣赏着凤姐姐耍弄卖嘴，讨贾母的欢心。

不得不说，王熙凤嘴上功夫确实厉害。

三言两句间，就占据话语主动权，把贾母哄得哈哈大笑，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了喜悦和疼爱。

正如林妹妹初进贾府想的那样：“这些人个个皆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如此，这来者系谁，这样放诞无礼？”

此刻，贾蓉也是这样的感受。

他怎么说也是宁国府的嫡长子继承人，在厅上肃手站着却如喽啰。

其他媳妇丫头就更别说了，比他也不如。

可王熙凤呢，在厅上就如回到自己家里，只顾放声大笑，贾母也不怪罪，反而很高兴，频频哈哈大笑。

贾蓉和一众媳妇丫头，也只能赔笑。

谁是主角，谁是配角。

谁地位高，谁地位低。

几乎一目了然。

听到王熙凤突然问他，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

霎时间，贾蓉心脏一紧，连忙含笑点头，道：

“是这个理。二婶婶说的真好，老祖宗就是两府的主心骨儿。只要有您在，子孙辈们个个都安心呢，做事都有精神干劲儿。所以一个个都盼着您长命百岁，福延千年呢。”

此话一出，贾母还没反应，王熙凤两弯柳叶吊梢眉微微上翘，一双丹凤三角眼突然浮现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