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谋杀爱丽丝(3)
“我在帮忙查谋杀案。”三月兔骄傲地说。它跳起来,把蛋头先生的一块蛋壳残骸踢得老远。
“不要跳来跳去,你这脏兮兮的畜生!”疯帽匠好像满腔怒火。
“兔子先生,你好像根本没帮上忙呀。”
“帮忙?帮什么忙?”
“查谋杀案。”
“杀人?!这世道可真乱啊。”
“查谋杀案是你自己说的。”爱丽丝不高兴地说。
“跟它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疯帽匠斩钉截铁地说,“它脑子有问题。”
“咱们彼此彼此嘛,卖帽子的!”三月兔哈哈大笑。
疯帽匠无视三月兔的话,用放大镜观察蛋头先生的蛋壳内侧。“唔……”
“发现什么了吗?”比尔问。
“你是什么东西?!”疯帽匠发现了比尔,大声问道,“爬行动物?!”
“爬行动物是什么?”比尔问。
“就是你这样的家伙。”
“所以你问的是不是:‘你是像你这样的家伙吗?’”
“要是这么问,我岂不是像个傻子了?”
“我就是像我这样的家伙啊。”
“我知道了!”三月兔大叫,“它是霸王龙!是暴龙!”
“霸王龙和暴龙哪个比较好?”
“都一样,就暴龙吧。”
“我不是暴龙,我是比尔。”
“比尔?我可没听说过比尔龙。”三月兔认真地说,“哦,我懂了。你是假货,假货暴龙。”
“我不是假货,我是真货比尔。”
“蠢蛋闭嘴!”疯帽匠骂道。
“没错,给我闭嘴!你这个食肉兽脚动物!”三月兔紧跟着说。
“我是说你,蠢兔子!”
“蠢兔子?这儿有兔子?”三月兔四下张望。
“是啊,有只兔子。”疯帽匠说,“这且不论。就说这家伙的真身,从大小看,应该不是霸王龙。大概是迅猛龙吧。”
“要这么说,应该是恐爪龙吧?毕竟迅猛龙只有小狗那么大。”
“你还挺了解恐龙的嘛。”
“那当然了,我本来还想过去读个恐龙博士呢。”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是暴龙?”
“我以为这家伙肯定是个幼崽,暴龙的幼崽。”
“也有道理。”
“我不是幼崽。”比尔抗议说。
“幼崽一般都这么说。”三月兔拍拍比尔的肩膀。
蛋壳内沾着粉红色的组织,并且还在不停地抽搐着。
“他还活着?”
“只是组织层面上。倒也可以说是某种生命吧。不过,整合它们的蛋头先生死了,已经不在了。”疯帽匠说。
“可是每次抽搐都会渗出汁来,感觉有点恶心啊。”
“这倒是。不过,想象成汤汁就没事了吧?”
“对啊,汤汁啊!”三月兔捧起蛋壳,呼噜呼噜吸吮起来。
爱丽丝感到强烈的恶心。
“呕呕呕呕!”三月兔疯狂地呕吐起来。
粉红色的液体四下飞溅。
“我真是受够你了!”疯帽匠暴打起了三月兔。
“等等!”三月兔伸手推开疯帽匠,“今天是个特殊日子,你就饶了我吧。”
“今天是什么纪念日吗?”
“是我的特殊日子。”
“你的?”
“对,今天可是我的非生日。”
“哎?!居然是这样!”疯帽匠高兴地说,“真巧啊,今天也是我的非生日呢。”
“你——你说什么?这可太叫人吃惊了。”
“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比尔说,“今天也是我的非生日。”
“这巧合也太惊人了!”疯帽匠捂住了额头。
然后三人齐齐望向了爱丽丝。
你们想让我也说今天是我的非生日?我可绝对不说。
“难不成,今天也是你的非生日?”三月兔已经嘻嘻笑了起来。
爱丽丝正想开口说:“真是够了。”
“啊,今天是我的非生日。”睡鼠在爱丽丝的口袋里回答了。
“这也太巧了!”疯帽匠、三月兔和比尔同时叫起来。
“不过听起来总感觉像是梦话。”比尔说。
他们以为是我说的。不过,刻意去解释也挺怪的,而且今天也确实是我的非生日……
“那么,为什么说是谋杀案呢?”
“首先,这里有尸体。这是一项证据。”疯帽匠说。
“尸体是说这些蛋壳?”
“蛋头先生死了,除了蛋壳也不会有别的吧?”三月兔说。
“你难得也能讲句人话嘛。”疯帽匠夸奖三月兔说。
“有尸体也不见得就是谋杀呀。”
“这看起来像是病死吗?”
“我没见过生病的蛋头先生,我也不清楚呀。”
“我也没见过。不过,这不是病。如果有什么病会导致身体破碎,应该会有人告诉我,那我就会知道。”
“我就知道。”三月兔说。
“这家伙的话不用听,”比尔说,“它脑子有问题。”
“那,也可能是意外。”
“意外?什么样的意外?”
“比如说,正坐在围墙上,结果糊里糊涂地摔下来了。”
“你想想,如果你的身体很容易碎,你会在围墙上糊里糊涂的吗?”
“大概不会。”
“那蛋头先生在围墙上也不会糊里糊涂的。”
“说不定是故意的。”爱丽丝说,“换句话说,有没有可能是自杀?”
“不是自杀,我有证据。”
“证据在哪儿?”
“在这儿,”疯帽匠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围墙,“蛋头先生就坐在这儿。”
“黏糊糊的啊。”
“这儿被涂了油。”
“为什么要涂油啊?”
“为了让蛋头先生滑下去。会有人为了自杀故意在屁股下涂油吗?”
“应该不会。”爱丽丝摇摇头。
“没错。坐在这种东西上,肯定会弄得黏糊糊的。何必要费力搞这种让自己不爽的事呢?如果想死,直接跳下去就完了。那样还能保持清清爽爽,不会黏糊糊的。”
“光靠油当物证,有点太弱了吧?”比尔说。
“还有一个证据。”疯帽匠从围墙上跳下来,指着一块比较大的蛋壳说,“这是蛋头先生的后背。”
“你怎么知道是后背?”爱丽丝问。
“你看里面,有脊柱。”
“哇!”
“你再看看外面,看到什么了吗?”
“有个手掌的形状。”
“有人用沾满油的手推了蛋头先生的后背。QED[1]。”疯帽匠宣布道。
“哎?你证明了什么?”
“证明了这是谋杀案啊,不然还能证明什么?”
“不用找到犯人吗?”
“那不叫证明。”
“得证明某人是罪犯啊。”
“肯定有某人是罪犯啊,毕竟是谋杀案嘛。”
“不是这个意思,是说要证明某个特定人物是罪犯。”
“说的就是肯定有某个特定人物是罪犯啊,毕竟没法想象是某个不特定人物杀了人。”
“不是那个意思,比方说……比方说,要证明三月兔是罪犯。”
“不是我干的!相信我!我是无辜的!”
“我都说了‘比方说’……”
“为什么你要把三月兔当成罪犯?”疯帽匠眼神锐利起来,“这么做对你有什么好处?”
“什么都没有。”
“我猜也是。”比尔说。
“总之,这里有证据,所以我们很快就能找到罪犯。”
“什么证据?”三月兔在抹布上喷了洗涤剂,把油乎乎的手掌形状擦得干干净净。
“你在干什么?!”爱丽丝大叫。
“把蛋头先生的背擦干净呀。”
“你干这个有什么意义啊?”
“他背上油乎乎的呀。不管是谁,都会觉得恶心吧?”
“可他已经死了呀。”
“谁死了?”
“蛋头先生啊。”
“啊?他怎么死的?”
“被人杀了呀。”
“谋杀案!天哪!”
“三月兔销毁了证据。”
“证明已经结束,不需要证据了。”疯帽匠说。
“还是需要的啊,明明能锁定罪犯的。”
“刚才你说了三月兔是罪犯。”比尔说。
“我说了那只是个比方……不过,三月兔的行动是很可疑,而且它还销毁了证据。”
“三月兔不是罪犯,”疯帽匠断言道,“它有不在场证据。”
“真的?”
“嗯,蛋头先生被杀的时候,我和三月兔正在办茶会。”
“你们有什么时候不在办茶会吗?”
“那么,你有不在场证据吗?”
“我?”
“对。既然你怀疑三月兔,那么也得怀疑你才公平。”
“我没有道理要杀蛋头先生啊。”
“你不是和蛋头先生发生过争执吗?”
“不是争执啦。我只是问了蛋头先生诗歌的事,然后他就突然很不高兴,对我很粗鲁。仅此而已。”
“他对你态度粗鲁,这让你很生气,对吧?”
“不对。”
“那,你有不在场证据吗?”
“有啊,我一直跟比尔——”
“这么一说,是有件怪事儿呢。”比尔说。
“你想到什么了吗,蜥蜴?”疯帽匠说。
“嗯,是的。”
“对哦。你快点说吧,当时我跟你——”
“爱丽丝是知道的。”
啊?什么?
“她知道什么?”
“她说,蛋头先生从围墙上掉下来了。”
说的是那个事?!
“她确实说的是‘从围墙上掉下来了’?”疯帽匠问。
比尔点点头。
“这是只有罪犯才会知道的信息,没错吧,爱丽丝?”
“才不是啦。毕竟那可是蛋头先生啊。”
“对,是蛋头先生。”
“那他肯定会从围墙上掉下来呀。”
“所以我问的就是,你为什么知道谋害蛋头先生的方法?”
“这不是谁都知道的吗?”
“蛋头先生是今天被害的,消息不可能传得那么快。”
“蛋头先生不是总这样吗?”
“总这样?”
“他总是从围墙上掉下来摔坏呀。”
“你什么意思?”
“他总是从围墙上掉下来摔坏,然后国王的仆人和马儿们会乱成一团……”
“什么叫总是?你在说别的蛋头先生吗?”
“别的蛋头先生?”爱丽丝沉思了一会儿,“不是,蛋头先生只有一个。”
“那么你的话就不是真的,因为他是今天才死的。”
“那我这个记忆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很简单,是你谋害他时的记忆。”
“你是在栽赃。”
“你凭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没杀人。这一点我可以断言。”
“那你怎么证明?”
“比尔,我们一直在一起,对吧?”
比尔转了转眼睛。“我们是在一起,不过,我不知道是不是一直。”
“你在说什么呀?”
“因为我一直在想事情,这期间我并没有看你……”
“我在和你说话,如果我不在,你总会发现的吧?”
比尔呻吟着思考起来。
“调查结束了。”突然,一个笑脸出现在空中。
“辛苦了,柴郡猫。”疯帽匠说。
“什么调查?”爱丽丝问。
“我们在调查有没有目击者。”三月兔解释说。
让柴郡猫做调查真的没问题吗?不过这里本来也没一个人靠得住。
“这里是王后陛下的花园,蛋头先生获得了特别许可,有权坐在围墙上。”
“为什么要坐在围墙上?”
“当然是因为不能放心坐在你身上或者狮鹫身上啦。”
“柴郡猫,你偏题了。”
“王后陛下委任了公爵夫人管理这儿。”
“那,公爵夫人是目击者吗?”
“公爵夫人不可能亲自来这里吧?她现在忙着养宝宝呢。”
“虽说也不是真的宝宝。”爱丽丝说。
“嘘!”疯帽匠、三月兔、比尔、柴郡猫几乎同时把食指竖在了唇上。
“这件事不能提吗?”
“公爵夫人挺幸福的,所以不用特意告诉她啦。”疯帽匠说,“那么目击者呢,柴郡猫?”
“受公爵夫人的命令,巡视这个花园的是白兔。”
白兔!啊,太好了。它比较正常,虽然也不能说值得信赖。
“那么,白兔记得当天发生了什么吗?”
“当天就是今天吧?”
“我可一个词都没用错!”疯帽匠不高兴地说。
“好好,我也没觉得你用错了。”
“今天,白兔好像没赶上巡视的时间。”
“那家伙都一直把钟挂在脖子上了,怎么还没赶上时间?”
“这件事也要查吗?”柴郡猫嘻嘻笑起来,不知什么时候显出了上半身。
“以后再查吧,先说目击证词。”
“下令的是我!”疯帽匠怒吼道,“以后再查吧,先说目击证词。”
“那堵围墙就在花园正中,如果不进花园,就没人能靠近蛋头先生。而在白兔抵达的时候,花园里只有蛋头先生。”
“花园正中的围墙是什么意思?围墙不是用来围花园的吗?”
“是为了避免蛋头先生掉下来时弄脏道路吧?”比尔说。
“然后呢?白兔做了什么?”
“它查看了里面的情况,之后回到花园入口,开始警戒起来。”
“入口只有那一个?”
“只有那一个。其他地方都被围墙围着,进不去。”
“外面果然也有围墙。”
“因为围墙本来就是分隔内外的东西呀。”
“不是也可以消失后再进去吗?”爱丽丝说。
“什么意思?”
“比方说你啊,柴郡猫。”
“我?”
“抱歉,我不是怀疑你,不过如果是像你这样能消失的人……”
“它不是人。”疯帽匠说。
“像你这样的动物,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了吧?”
“神不知鬼不觉?怎么做?”
“神不知鬼不觉?怎么做?”
比尔和三月兔同时问。
“兽类会知道的,”疯帽匠说,“靠气味啦,红外线啦。当然,白兔应该也会知道。”
“那,会不会是那个啊?这个世界不是常常会有本来没关系的地方突然连在一起吗?可能发生了这种事。”
“你说的是时空穿梭?”柴郡猫问。
“时空穿梭?”
“给一张纸的两边分别做记号,然后把纸弯起来,两个记号就能贴在一起。与此同理。空间弯曲之后,相距很远的地方也可以贴在一起。”
“嗯,就是这个。”
“但是,如果空间弯曲了,那么周围的东西也会弯曲,和平时很不一样,所以不可能没人发现的。”
“哦,说的也是。”
“你什么都不懂嘛。”比尔说。
“还有别的办法,”爱丽丝接着说,“这附近不是有很多能在天上飞的人吗?”
“王后陛下的花园附近禁止飞行。这里的上空一直受到监控,无法从空中靠近。”柴郡猫说。
“真的?我有点不信。”
突然,枪声响起,一只小鸟掉在了爱丽丝等人脚下。小鸟不停挣扎,每次都溅出血来,渐染了爱丽丝等人。小鸟突然不动了,可以看到一个贯穿腹背的窟窿,接着它又开始抽搐。
“看,信了吧?”疯帽匠说。
“太差劲了。”
“不啊,我倒觉得枪法很准。”
“我说的差劲不是指枪法。”
“你突然说个不相干的话题,我实在没法回答。”疯帽匠耸了耸肩,“总之,你们明白了吧?要想靠近蛋头先生却不被白兔发现,这是不可能的。那么这意味着什么,有人知道吗?”
“白兔先生是第一嫌疑人?”
“你怎么会这么想?”
“可白兔先生确实有机会杀人啊。”
“这一点我已经查过了。”柴郡猫说,“蛋头先生落地的瞬间发出了巨响,‘啪’的一声。那时候扑克军队刚好经过蛋头先生所在的花园,好像是奉命去准备槌球赛。然后,发出声音的那个刹那,他们看到白兔站在花园入口处。遗憾的是,花园被围墙围住,看不见里面。”
“也就是说,在那之前进入花园、在那之后离开花园的人,很可能就是凶手。”爱丽丝说。
“这一点我没有异议,”疯帽匠断言道,“如果白兔看到了某个人,那差不多就可以宣布破案了。”
“是吗?如果那个人不承认呢?”
“就算不招供,根据物证也能确定凶手吧?至少对方在法庭上没有胜算。”
“谁是法官?”
“王后陛下吧。也有可能是国王陛下,不过他反正也是听王后陛下的,所以实际上都一样。”
“如果是王后,那这点证据好像也够宣判有罪了。”
“那么,白兔看到了谁吗?还是谁都没看见?”比尔问。
“如果白兔先生谁都没看见,那就是密室杀人了。”
“前提是白兔谁都没看见。”柴郡猫打了一个哈欠,“不过,情况没那么复杂。白兔作证,它看见有人进了花园,而且那个人在国王的仆人和马儿们抵达现场前逃走了。”
“这么说来,基本上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凶手了。”
“说的没错。”
“是白兔先生认识的人吗?”
柴郡猫看向爱丽丝:“没错,而且那个人我们也很熟悉。”
“我也认识?我认识的人可不多啊。”
“是你认识的,这点毫无疑问。”
“是谁啊?快说吧。”
“你这么想知道?”
“对啊,因为疯帽匠好像在怀疑我嘛,我想快点解开误会。”
“不要说得好像我在平白无故怀疑你一样。你掌握着只有凶手才可能知道的信息,我当然会怀疑你。”
“这就是误会啊。什么只有凶手才知道的信息,我根本不知道啊。”
“那么,到底是谁啊?”比尔一脸不耐烦地问。
“我只说一次,仔细听好哦。”柴郡猫说。
“这是最近流行的口头禅吗?”爱丽丝说。
“爱丽丝,就是你。”
“啊?”爱丽丝张口结舌。
“白兔作证说:‘在蛋头先生落地的声音之后,爱丽丝逃出了花园。’”
注释
[1]是拉丁语“Quod Erat Demonstrandum”的缩写,意思是:“证明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