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学刊(2019年第2辑/总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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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史料

明永乐十六年《七真仙传》序言校释

秦国帅[1]

对于金元时期的全真教史研究来说,全真道士或文人士绅所撰写的仙传及碑刻资料毫无疑问发挥着无可替代的作用,比如秦志安所撰《金莲正宗记》、李道谦所撰《七真年谱》和《甘水仙源录》等,都为我们了解金元时期王重阳及全真七子等高道的生平事迹做出了重要的贡献。

在这些仙传资料中,值得注意的是,元世祖至元八年(1271),全真道士李道谦在编纂《七真年谱》时提及,他曾参考过北平王粹所作的一部王重阳传记。[2]不仅如此,在李道谦编纂的另一部仙传集子《甘水仙源录》中,他又收入了王粹所作的《七真赞》,而这篇《七真赞》的第一人即为“重阳王真人”。[3]依据这两条资料,我们可以确定,王粹确实撰写过王重阳的传记,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有可能撰写过关于七真的传记。令人欣慰的是,台湾大学图书馆藏有一部《七真仙传》,而这部《七真仙传》的发现,恰恰印证了我们上述的推测。

一 《七真仙传》的作者

台湾大学图书馆收藏的这部《七真仙传》为一册,不分卷,前有序言共计11篇,正是通过这些序言,我们可以对《七真仙传》的作者有更为深入的了解。

据前引李道谦《七真年谱》,王粹曾为王重阳撰写过传记,然而,通过王鹗于元世祖至元元年(1264)为《七真仙传》撰写的序言,我们知道,王粹的王重阳传记并非首创,而是在金国史编修张邦直的基础上演绎而来,且之后又经全真道士宋德方的弟子李鼎修饰而成终稿:

夫道在人弘,真不世出,子承孙继,尤贵追崇,此《七真传》之所以作也。七真生于宋末金初,神踪仙迹,灿然在人耳目,虽间有纪录,而未成完书。金朝国史院编修河内张邦直子中尝为作传,然略而不详。真常宗师每注意焉,俾北燕巨儒王粹子正绸绎遗文,委之注撰,能事未毕而子正谢世。逮诚明嗣教,继志述事,请虚舟道人李鼎之和任其责。之和,河东名进士也,晦迹长春,讲论不辍。既受命,夙夜苦心,剔繁去冗,遂为成书,仍于传后各立赞论,而且序之于前。

对于此一编撰过程,其他各篇序言几近相同,并无异议。

张邦直,字子中,河内人,生卒年不详,与全真掌教李志常关系密切,[4]且曾为王重阳画像题写过赞词。[5]或许正是基于对全真道的这种认同,张邦直才主动承担了编纂《七真传》的工作,不过,可惜的是,他为七真撰写的传记“略而不详”,未为完本。

与张邦直相比,王粹与李志常的关系更为密切。王粹,亦称王元粹,字子正,号恕斋先生,据《甘水仙源录》,王粹为避元兵战祸而只身逃往北京,“先生至燕,遇真常大宗师,即北面事之,执弟子礼”[6],也就是说,王粹是李志常的弟子。或许正是由于他们彼此之间的密切关系,兼之王粹的文学素养,李志常“复以上世师祖本行属之为传,将藏诸秘籍,以永其传。先生遂居萃玄堂,研精致思,旁求远索,绸绎而编辑之。”[7]可惜,天不假年,王粹尚未完成这项工作便去世了。

王粹去世之后,《七真仙传》的编纂工作由宋德方的弟子李鼎承担了起来。相比于张邦直和王粹,李鼎对于这部仙传的编纂更加显示出了深厚的宗教意味:“盖以子正、子中文士也,所能形容者,道人身外所著之迹也,道人身中所得之事,三田上下、冲气周流、灵风飘荡、通关透窍、神物变态鼎旨,皆文士之所信不及者,又岂能形容哉?今日此事,夫天不欲示之于人则已,果欲示之于人,予何辞焉?”最终,经过李鼎的修饰之后,元世祖至元五年(1268),全真掌教张志敬命人缮写刻板,《七真仙传》成书。

除以上三位编纂者外,据彭志祖于至元五年所撰序言,金贞祐时人张本也曾参与其中。张本与全真教的关系密切为不争的事实,而且,直至民国时期,北京白云观中还建有供奉张本的儒仙殿。[8]因而,关于其参与编纂《七真仙传》一事,尽管并无其他资料佐证,但并非绝无可能之事。

二 《七真仙传》的流传

《七真仙传》成书之后,可惜的是,至迟到元大德七年(1303),《七真仙传》就遭到了毁坏。全真道士路道通于此年撰写了一篇重刊序言,称《七真仙传》“旧板既毁”,因为担心七真的事迹随之而被人们遗忘,所以“挟之南游,重绣诸梓”,另行刊刻了这部《七真仙传》。

值得注意的是,路道通之所以要带着这部仙传“南游”,极有可能与元世祖至元十七年(1280)的佛道辩论有关。关于这次论辩的经过,学界已有充分的论述,而其结果则是全真教完败,并被朝廷下令焚毁除《道德经》之外的所有经书。[9]可能正是基于对这场辩论所引发的后果的恐惧,所以他才带着《七真仙传》南游,以期远离当时的大都,重新刊刻,进而保存人们对于七真仙迹的历史记忆。除此之外,据现存史料,路道通还新编或重刊了另外两部非常重要的全真文献,即《玄元十子图》和《玄风庆会图》,这也充分证明了他对于焚经之后全真历史断裂的担忧,以及他为接续和重塑全真历史所做的贡献。

然而,正如我们将在下文中所看到的,最晚到元大德七年时,《七真仙传》就已经重新刊刻完成,但是,元武宗皇帝于至大三年(1310)褒封全真教五祖、七真的诏书,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丘处机的传记当中,这又是为什么呢?对此,明永乐十六年(1418)浙江余杭人邹济的序言或许能够为我们提供一个合理的解释:

七真仙传者,金源史臣河内张邦直之所作也,元初北平王粹增饰之,全真诚明宗师复要太原李鼎继述之,始克成书,其叙事有法,赞论得体。岁久板毁,嘉禾全真姚孤云购得一编,藏之有年矣。一日,持赠同志霅川沈友容氏,托以流通,同寿诸梓,功完,嘱余为之序引。

也就是说,自大德七年重刊之后,直至明永乐年间,由于岁月久远,兼之元明易朝,《七真仙传》的刻板已遭损坏,于是,全真道士姚孤云等便将之重新刻版流通了,因而,武宗至大三年的崇道诏书极有可能正是在此时被加入了《七真仙传》当中。换言之,到明永乐时,《七真仙传》又一次进行了重新刊刻。

自此之后,关于《七真仙传》的编纂和流传历史,由于史料的缺乏,我们所知甚少。直至明末清初,黄虞稷在私人藏书目录《千顷堂书目》中才再次提到,他本人收藏有一部七卷本的《七真仙传》。[10]随后,清同治六年(1867),《七真仙传》又一次出现在人们的野视当中,即本文所介绍的台湾大学图书馆藏《七真仙传》,为“醉梦中人购于镜湖有文书林”,而这个醉梦中人即是清末的大藏书家龚易图。[11]

三 《七真仙传》的内容

应该说,自全真道士李鼎增饰成书之后,兼之元大德间路道通的重刊以及明初姚孤云的再版,我们已经很难知道李鼎完稿之时《七真仙传》的本来面目。不过,对比目前所通行的七真传记资料,我们还是能够发现这部《七真仙传》的一些独特之处。

首先,在元代两次加封五祖、七真的诏书以及我们现在所通行的称谓中,七真是指王重阳的七位弟子丘处机、刘处玄、谭处端、马钰、郝大通、王处一以及孙不二,而这部《七真仙传》中七位真人的传记分别是《重阳真君王祖师传》《丹阳真人马宗师传》《长春真人丘宗师传》《长生真人刘宗师传》《长真真人谭宗师传》《玉阳真人王宗师传》以及《广宁真人郝宗师传》,并不包括孙不二的传记。

其次,《七真仙传》中这七位宗师的传记,正文内容几乎全部出现在了元代前期赵道一所编的《历世真仙体道通鉴·续编》当中,只不过,赵道一关于这七位宗师的传记在具体细节上略有增加,换句话说,赵道一关于王重阳等七位宗师的传记,极有可能是承袭《七真仙传》而来。不仅如此,《七真仙传》中王重阳、马钰、丘处机以及刘处玄四人传记之后各有“赞词”一篇,除丘处机外,其他三人的赞词则与元中期刘志玄、谢西蟾所编《金莲正宗仙源像传》中对应三人的“赞词”相同。除以上相同以及差异之处外,尤其值得注意的是,《长春真人丘宗师传》正文之后、赞词之前,特意添加元世祖至元六年(1269)和元武宗至大三年两通褒封五祖、七真诏书的全部内容。较之金元时期丘处机其他的传记,《七真仙传》中的这种编纂方式尚属首次,格外引人注目。

最后,《七真仙传》中每位宗师传记的正文之后,还另有编纂者所添加的一段评论,以王重阳传记为例,这段评论的内容为:

予尝思全真正脉,前无始,后无终,未尝少变。其或有升沉显晦之异者,非此理之有变,时有不同耳。天将以是理大升于人也,于假手于异人而宣泄之,此重阳祖师一出,海内应之者,若决江河,莫之能御,量其势,当传至于百千万世之无穷。然不得而预言之,姑以大定丁亥以来,三四传中众所同见者而观之,其出自门下登真者,自马、谭、刘、邱、郝与王以降,不知几百千人,其沾丐者固不可以数计。凡号物之灵者,苟能撤胸中之自蔽而向之,莫不在大光明中,随求而随给,岂非天欤?或者归功于甘之一勺,予因思水之为物,人非水火不能生活,其济世之用,水又居火之先,是有利于世者,莫过于水。虽然,此但水之常也,物莫不有常,亦莫不有变。常则不必论,至论水之变,又于神与非物之间,有不可测之理,学道者不可不讲也。谓水为神耶,贪泉不能改夷齐晖清,若之何为神?谓水为不神耶,上池能化扁鹊之医,若之何而不神?吾祖师神化天运之机,本全之于未始有物之前,伏而不发,若有所待,一旦遇此可发之地而发之,如有本之泉,是以能有今日之大也。如曰不然,自有此水以来,饮之者几人耶?何独私于我祖师焉?故曰神而明之,存乎其人。若知存而明之理,天下之水皆甘也,但患人不求耳,用户而求之,则有余师。

据笔者所知,这段评论并不见于其他各种全真七子的传记当中。不过,由于目前所见《七真仙传》并非假借一人之手编纂而成,因而,我们对于这段评论的撰写者具体是谁并不清楚,但可以确定的是,最晚在明永乐十六年之前,这段评论就已经出现在了《七真仙传》王重阳的传记当中。

总之,台湾大学图书馆藏的《七真仙传》,为我们了解金元乃至明初全真仙传的编纂保留了一份重要的参考资料。这部仙传的发现,不仅为我们提供了更多关于金元时期文人士绅参与编纂全真历史工作的资料,而且,这部仙传的流传,还初步向我们展示了全真仙传在记述和重塑全真历史方面的重大作用。[12]

附录(《七真仙传》序言)[13]

七真仙传序引

七真仙传者,金源史臣河内张邦直之所作也,元初北平王粹增饰之,全真诚明宗师复要太原李鼎继述之,始克成书,其叙事有法,赞论得体。岁久板毁,嘉禾全真姚孤云购得一编,藏之有年矣。一日,持赠同志霅川沈友容氏,托以流通,同寿诸梓,功完,嘱余为之序引。余惟作者七人,丕闻全真大教,传之千古,开明志道英贤,观夫出世高风,可见神仙勋业。盖自东华启教,传之正阳,再传纯阳吕仙,而重阳王师亲承秘旨,弘开道化,于是七真聿兴,而长春益广玄风,始则师弟联芳,各遂得道成仙之愿,终焉明良庆会,迄成尊主庇民之功。盖其教其书,诚修真之轨范,入道之阶梯也,奈何旧刻不存,自非用心溥团,岂能以诸真之嘉言善行,传播于时,有能于此?因言悟道,自可得鱼忘筌!余嘉其然,故书为序引。

时永乐十六年岁次戊戌孟春上元日,东鲁邹济书于颐庵。

神仙勋业,出世高风,大丈夫功成名遂之事,凡民可望道而见哉!昔全真祖师重阳王君,有宰辅器,不屑世用,晚受洞宾秘语,得神仙道,首化丹阳,立全真庵,以寓修心明道、全吾本真之旨。海上金莲蓬莱一会,得全真心印者七人焉。帝王大宗师长春起而全真教立,继先志也。修身以至天下,乃真乃普,虽不在咎夔之位,而致君尧舜,活我烝民,今犹赖之,此神仙勋业,凡民固不识也。七传至于玄逸真人张君,嗣掌全真,协扶玄运,与吾正一之教,同出异名,道并行而不相悖。观我天师广微真人叙曰:子房先天下而后一身,七真先一身而后天下,微兼志物我、玄同一心者,孰能道此语?愚学谓为天地间人,当作天地间事,可为不可为,时也,公又知功不必出于已,名不必昭于时,顾其在我者,为何如耳?幸际明良会遇,海寓一家,得如颜孟之至圣,不必如松乔之神仙,得如松乔之神仙,不必如咎夔之辅相,故孟子谓禹稷颜回同道。

愚于七真之云后学,隆道冲真崇正法师教门高士当涂杜道坚序。

七真人传序

金末重阳王公见二异人焉,于终南山得闻至道之渊,乃东游海上,得友七人焉。传所学之妙,为四方之风。逮国初,其大弟子曰长春丘公,语至阙下,以所闻者奉大对,陈清静利物之道,上□帝聪,天下迄今称之。□□论至人者,为方众矣。义而不解,若不足而不承,觚而不坚,虚而不华,以刑为体,以礼为翼,以知为时。刑者,绰乎其本也,礼者,行于世也,知者不得已于事而为之者也。盖以已至足之余,亦欲泽及天下云尔。重阳公之学,既于丘公发之矣。刘谭已降,出处言论,世未多见也,详著此编,庸示后之为羽士者。

上党宋渤序。

老氏曰道之真,以治其身,荀子谓真积力久则入,与周濂溪所说无极之真一也。□之在人,得之上帝。降里之初,其教之行,见于天德。君世之后,王者之民,皞皞如也,德章而真之复也;霸者之民,欢虞如也,世故开而其教熄也。夫真之寄天下,一日未尝忘,虽王者之仁,霸者之力,不能毫发损益其间。然则斯民诈诈奸奸,如魑如魅,不能保吾真者,天德不觌而教之熄也。故虽服老子之教者,徒诵其言,佩其衣,□于耳目近习其穷理尽性之学,躬行力践之诚,无上知启迪,所谓真知以修身者且不知为等物,况齐民哉?重阳祖师出,继得数君子,知我之与人共此真也,性域其情,志帅其气,其践履不远,颠沛造次之际,慈俭不争不化,往往庇及斯民。老氏之学,及先哲之所传者,尚不坠云。

岁次丁酉春上元日,翰林遗叟纳庵张本引。

山车垂钩,不雕不几之谓真;婴啼孺慕,与生俱生之谓真。上皇之世,一真大全,其化渊渊,其俗平平,标枝野鹿,同归自然,物与无妄,夫何为乎?虽接子之或使,亦季真之莫为。已世既下衰,道术幅裂,一真内溃,万伪□□,猖狂恣睢,谩谰佹僪,剞奸劂诈,沂鄂太素。于斯时也,不有至人济之无假之津,返之邃古之宅,则日填月积,积习生常,氓之蚩蚩,将为异物。天可倚杵,初不待千岁之辽,是故帝鸿世有广成之救,姬周世有混元之救,战国世有南华、冲虚之救。而七真继踵,叠为近世之救,所遇虽殊,其为救一也。自重阳始祖开真筌于金源氏正隆大定之初,长春老仙翁真风于我国朝启运建极之际,中间陶铸群生,使之“保合太和,各正性命”,盖千万数。而俘卤之余齿,冻馁之残喘,狴犴之假息,所以起尸肉骼,膏枯已痛,俾人蒙安乐之福者,又莫得而周知。然则七真之救世也,真叶上帝之心也;上帝之爱民也,真借七真之教也。不然,何为天生圣皇,出宁四海;天生长春,左右大命;相与聚精会神,而同始共终哉?长春上宾,清和敕蒇之,真常发挥之,今而诚明布濩之,则夫七真之盛迹,炳如日月在天矣。虽无文字纂述,固不没没,况传赞精确,仙语琅琅耶?诸君叙列,曲折备尽,然走复赘谈其傍,亦侧听阳阿,从而和之耳。乃若虚舟灵风飘荡,变化日新之说,此又玄中之玄。走虽老,尚获一溉之益。诗云:“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卬须我友。”稽首诚明,毋曰子非其人。

岁至元乙丑日,南至龙山樵李仁卿序。

长春真人尝谓门弟子曰:“古之得道之人,见于书传者,多略而不传,失其传者,可胜言哉?”夫世得道之士,皆予耳目之所亲接者,暇日尝集《全真大传》,以贻后人。长春仙去,真常别以其未见其成书,尝有惜哉之叹,故于辛丑壬寅间,俾王粹子正作《七真传》,天不假年,未终其一而子正物故。史馆张邦直子中以南华有后世学者不幸不见天地之纯古人之大体道术将为天下裂之歏,亦伤南华不及见重阳以下七师真阐全真之旨,而为之嗟惜,虽作传略而未详。诚明嗣教,越中统三年秋九月,令予继成之,予不避续貂之快而不辞之者,盖以子正、子中文士也,所能形容者,道人身外所著之迹也,道人身中所得之事,三田上下、冲气周流、灵风飘荡、通关透窍、神物变态鼎旨,皆文士之所信不及者,又岂能形容哉?今日此事,天天不欲示之于人则已,果欲示之于人,予何辞焉?

明年夏四月,虚舟道人李鼎序。

夫道在人弘,真不世出,子承孙继,尤贵追崇,此《七真传》之所以作也。七真生于宋末金初,神踪仙迹,灿然在人耳目,虽间有纪录,而未成完书。金朝国史院编修河内张邦直子中尝为作传,然略而不详。真常宗师每注意焉,俾北燕巨儒王粹子正绸绎遗文,委之注撰,能事未毕而子正谢世。逮诚明嗣教,继志述事,请虚舟道人李鼎之和任其责。之和,河东名进士也,晦迹长春,讲论不辍。既受命,夙夜苦心,剔繁去冗,遂为成书,仍于传后各立赞论,而且序之于前。予暇日披读,良深叹咏,不惟见之和之才之富,而诚明成真常之志,使天下后学,得观师真已然之验,可谓知所先务矣。中统二年,朝廷赐真人号,其玺书曰增光前辈,垂法后人,诚明有焉。

岁于阏逄困敦暮春中浣日慎独老人王鹗谨识。

七真仙传,自河内张邦直子中为之,张本、北平王粹子正寔增饰之,太原李鼎之和又从而继述之,前后历二十余稔,始克完备。今翰林诸先生又各为序引,以冠其篇首,由是俾向上诸师瑰踪伟迹,价益隆重,譬犹荆山之璞,入卞和之手,凡经三献而后乃得。真常嗣教,诚明宗师真人命仆缮写,以锓诸本。仆既书之,谨题数语,以志其始终之大略云。

至元戊辰三月十九日,门下金泉彭志祖稽首载拜书。

右《七真传》二集,旧板既毁,恐泯其传,尝请于内相上党公慨然为之序引,与前后诸作,辉映仙传,于是挟之南游,重绣诸梓,好事者且乐为成之,用垂不朽之。

大德七年岁次癸卯春正月十九日,全真门人中山路道通谨识。

大德癸卯春,中山路氏明真子重锓是传,行于世,志之勤且笃,诚无愧于七真之门也。余因其请,题此数语,系之编末。

吴人赵龠。

夫至真之理,精微难诘,宏深莫测,无名所可名,无象所可象。自一气胚浑,万类权舆,辟阖动静之机,消息盈虚之运,密移造化,无毫忽之或爽,以有真者存焉。阴之怪,阳之舒,春之温,冬之寒,气节之真也;日之往,月之来,昼之明,夜之晦,变化之真也。在无极而为极,在太易而为元,繇古及今,无一物不根于理,自终复始,无一理不出于真。真即天理,素具于人心,不明是理,人者胜而天者晦,唯能纯体,则天而不人,故其得为生得,其知为生知,修之身为一身之所主,修之家为一家之所庇,修之乡为一乡之所法,修之国为一国之所慕,修之天下为天下之所重,真之为用大矣哉!昔之至人,充足于内,不为外物之所杂,性定神凝,所以葆其真,志之气专,所以积其真,光而不耀,所以藏其真,虚而不华,所以固其真。真则久,久则天,故曰至人与天为徒者,能以己之天,开人之天,兹非真之极致欤?有以见全真之教,编满海内,无地无之,是天道之使然也。天将兴起此教,阴为付托,则有博大真人相继而出焉,如重阳之肇启玄源,超凡入圣,翼所征验;丹阳之密传,心即见微知著,冥所符契;长真之亲受秘诀,克己济众,广为利益;长生之近承正脉,探赜索隐,多所闿发;长春之洪演道派,随机应变,大所建立;玉阳之增饰善基,积德□行,厚所培植;太古玄远续法,胤铭戒佩训,谨所保守。斯为七步也,□其而瑞世也。上自万乘之尊,下暨诸侯之贵,随代皆师事之,迨其蜕而遗世也,类颁追感之旨,屡加封赠之号,历朝皆裒崇之,是以玄风大振,琳宫岁孟,羽徒日暮,夷考已往,未有如是之隆盛。原其创始于前,与夫重裕于后,绵绵永存,在两间相为之无穷,其于混元之圣祖、冲虚之真君、南华之老仙,铿乎休声,炳耀乎伟迹,可谓有洪功矣。生常真人,累荷皇朝之宠命,纲领天下之教事,宏阐玄蒙,增置道径,欲传七真,留心积年。河内张子中,虽有所纪,简而不略,北平王子正,二篇未终而下世。逮诚明崇师嗣行教法,每念先师之遗属,欲成夙志,时委太原李之和补缉,甫为完书。张纳庵、王承旨俱有传引,今将镂版,以广传布,讲师天纬恭致缄明之意,求予作序,姑述其略。噫,神仙然皆本人为,后有学道者,可不景行于斯焉!

至元元禩书云后三日云中孟攀鳞敬叙。


[1]秦国帅,哲学博士,法国高等研究实践学院博士,现为齐鲁工业大学(山东省科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讲师。

[2]李道谦:《七真年谱》,载《道藏》第3册,第380页。

[3]李道谦:《甘水仙源录》,载《道藏》第19册,第740~741页。

[4]李道谦:《甘水仙源录》,第749页。

[5]陈垣编纂《道家金石略》,文物出版社,1988,第468页。

[6]李道谦:《甘水仙源录》,第784页。

[7]李道谦:《甘水仙源录》,第784页。

[8]小柳司气太:《白云观志》,东方文化学院东京研究所,1934,第26、50页。

[9]宋濂:《元史》,中华书局,1976,第222页。

[10]黄虞稷:《千顷堂书目》,瞿起凤、潘景郑整理,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第436页。

[11]关于龚易图及他的乌石山房文库,参见台湾大学图书馆网页介绍。

[12]关于这一孤本文献的价值,吴光正将之放置于元代全真教宗教谱系建构与历史书写这一大背景中,并对《七真仙传》与金元其他全真仙传之间的互文性进行了详细的考察。参见吴光正《台湾大学图书馆藏海内孤本〈七真仙传〉考释》,载《中国文哲研究通讯》2017年第3期,第167~188页。不过,关于此孤本的重刊过程及时间,吴光正先生的考释与笔者略有不同。

[13]为保留原貌,方便读者查阅,笔者抄录了《七真仙传》所有序言,除句读和繁简字转换外,一字不易。在对《七真仙传》所有序言的点校过程中,中央民族大学的尹志华先生曾指出并纠正数处失误,特表谢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