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全球生产网络的研究框架
管理学派和曼彻斯特大学学派都将全球生产网络的基本概念表述为以一定正式的规则(契约),通过网络参与者等级层次的平行整合进程来组织跨企业及跨界价值链的一种全球生产组织治理模式。因此与全球价值链和全球商品链的分析比较,全球生产网络研究将不同的价值链分析进行整合,形成统一的分析框架,其研究注重不同环节在价值生产方面的差异并赋予其空间概念,更重视全球化发展进程中的“地方化”,以及与之相互影响的全球和区域的作用机制与作用效果,为全球生产组织提供了更好的理解和理论支撑。
但二者对全球生产网络采取了两条平行的研究途径,其研究内容也不尽相同。比较而言,恩斯特等更多地延续了全球价值链的研究路线,具有较为浓厚的管理学色彩。恩斯特等认为全球生产网络有三个本质特征:范围、不对称性、知识扩散,侧重分析承担不同生产功能的企业网络组织关系和网站中的生产范围;在强调旗舰企业核心作用的同时重视网络中的互赖关系和权力非对称关系研究,认为网络中行动者之间的权力支配关系是动态变化的;并提出了R&D以及技术转移在全球生产网络成长中的作用,重视网络中以旗舰为主导的知识扩散、知识的流动与共享及其对本地供应商的能力升级和地方产业升级与发展的影响。
亨德森等的研究则主要秉承了全球商品链的内涵,具有较为深厚的社会学色彩。亨德森等突出了全球生产网络的三个要素——价值、权力、嵌入,更重视制度要素的作用,更注重价值提升与分配两方面的探讨,更致力于对融入产品和服务的生产及知识、资本和劳动力的再生产的整个社会过程的分析,强调在全球化与地方化的互动中实现地方发展和社会福利提升;认为生产网络中的控制和协调是在市场机制调节下通过企业特别是跨国公司“阶层控制机制”作用来完成的,更加强调权力的层级支配关系;并认为地方发展是领先企业及其供应商全球功能布局的结果,强调地方对全球化发展的呼应。
1.3.1 管理学派的研究框架
恩斯特等对全球生产网络的研究是基于电子和信息技术产业进行的,恩斯特和金姆(Ernst and Kim,2002)提出了一个概念性框架探讨全球生产网络的演变与网络旗舰在知识转移扩散中的作用以及与地方供应商能力形成之间的关系。恩斯特等认为全球生产网络是国际商务中的一个重大组织创新,全球生产网络通过一个平行的过程整合不同等级层次的网络参与者,使跨企业与国家边界的分散化的价值链集中起来。全球生产网络“包括旗舰企业与子公司、附属企业和合资企业,以及供应商和分包商、分销渠道和增值经销商,还包括其研发联盟和一系列合作协议,如标准联盟”,如图1-2所示。
图1-2 恩斯特等提出的全球生产网络节点组织
资料来源:Ernst,D. and Kim,L.,“Global Production Networks,Knowledge Diffusion,and Local Capability Formation”,Research Policy,2002,31:1417-1429.
1.3.1.1 旗舰厂商
全球生产网络内行为主体具体可以分为两种类型:一类是在网络中居于支配地位的旗舰厂商(Flagships),另一类主体被称为本土供应商(Local Suppliers)。全球旗舰厂商可以分为两类,一类为“品牌领导者”(Brand Leaders,BL),如Cisco、GE、IBM和Dell等,他们以自身为主导,在全球范围内配置资源,形成了自己的全球生产网络,以降低生产成本、产品差异化和贴近当地市场为目的,实现网络内企业间水平分工。另一类为“合同制造商”(Contract Manufacturers,CM),如Solectron、Flextronics等,他们主要是通过垂直分工,建立起自己的全球生产网络,为“品牌领导者”的全球供应链服务。旗舰厂商通常凭借技术、品牌等垄断资源在全球生产网络中居于核心位置,往往负责网络内的组织领导、战略制定、管理控制等重要工作,控制着战略性的价值链环节和增值活动,因而绝对的影响、控制网络中的其他企业。
1.3.1.2 本土供应商
本土供应商也可以分为两类:高层级供应商(Higher-tier Suppliers)与低层级供应商(Lower-tier Suppliers)。高层级供应商,如台湾宏基集团,在旗舰厂商与其他本土供应商之间起中介作用,它们直接与旗舰厂商接触,由旗舰厂商决定与全球生产网络相关的核心研发及整体营销战略制定等核心业务活动。但由于其拥有有价值的特定资源(技术、渠道)并建立起自己的子网络,因此在子网络中高层级供应商中处于核心地位。低层级供应商主要的竞争优势是低成本、速度和交货的灵活性,在业务上受高层级供应商支配,一般不与网络的领导厂商直接接触,在网络中处于附属地位。
恩斯特等的概念突出了两个重要的内容:①交易和协调形式从企业内向企业间的转移,②网络范围的日益扩大。全球生产网络将旗舰厂商自己的子公司、附属企业和合资企业与其分包商、供应商、服务支持者和战略联盟的合作伙伴联系起来。其中,领导企业(旗舰厂商)处于网络的中心地位,具有战略和组织领导权,其他成员在其直接的管理和控制之下。企业寻求全球化的驱动力来自三个决定因素的相互作用:技术、制度和竞争。网络的主要目的在于为旗舰厂商提供快速和低成本的资源、效率、知识等与其核心竞争力互补的要素。
恩斯特等认为全球生产网络有三个本质特征:①范围,全球生产网络包括价值链的所有阶段,而不仅仅是生产环节;②不对称性,旗舰厂商主导和控制着网络资源和决策;③知识扩散,知识的共享是网络维持生长的黏合剂(恩斯特,2003)。其分析框架关注旗舰厂商的行为:资源的分配和创新。基于此,恩斯特等将研究重心放在全球生产网络中的生产范围、权力非对称关系、知识扩散(以旗舰厂商为主导的)以及本地供应商的能力升级和发展中国家的产业升级上,取得了非常丰富的研究成果。
1.3.2 曼彻斯特大学学派的研究框架
亨德森等(2002)对恩斯特关于全球生产网络的研究进行了评述,除了肯定其贡献外,也提出了其全球生产网络分析框架的不足。首先,其分析框架狭隘地集中于全球生产网络中主要旗舰厂商的作用,而缺少对网络供应商的关注。这在理论上和实践上都无法揭示全球生产网络中竞争成功的源泉。其次,其分析框架忽视全球生产网络中服务功能(从设计到营销)的作用,而服务功能对全球生产网络的可行性是至关重要的。最后,过多强调研究与开发、技术转移等正式机制的作用,而较少关注隐性知识的扩散作用。
亨德森等致力于提供一个与恩斯特相比更为严格和完整的分析框架,将全球生产网络作为一个概念框架,用于说明全球、区域、当地的经济和社会融入经济全球化的多种形态(但不意味着所有)的进程。全球生产网络连接产品和服务的生产、流转和消费环节,在组织上更为复杂,在地理区域内则更为全球化。这些网络不仅将厂商纳入同一个突破传统组织边界的组织框架,同时也使国别经济一体化深远地影响着各国的社会福利。其概念突出了全球生产网络的三个要素——价值、权力和嵌入以及四大维度——企业(Firms)、部门(Sectors)、网络(Networks)、机构(Institutions)。这也是亨德森等提出的全球生产网络分析的主要内容,如图1-3所示。
图1-3 亨德森等提出的全球生产网络分析框架
资料来源:Henderson,J.,Dicken,P.,Hess,M.,Coe,N. and Yeung,H.,“Global Production Networks and the Analysis of Economic Development”,Review of International Political Economy,2002,pp.436-464.
1.3.2.1 价值
不仅包括马克思主义的剩余价值观点,也包括主流的经济租金观点。价值的创造、提升和获取是全球生产网络的核心内容。
(1)价值创造。包括两个重要问题:劳动能力在什么样的条件下通过劳动过程转化为实际劳动力,生产多种形式租金的可能性。
(2)价值提升。包括以下四方面内容:发生在给定的产业网络之内与外部的技术转移的性质及范围;网络内的领导企业与其他主要企业支持供应商和分包商提高产品质量和精密技术的程度;伴随着技术支持,给定劳动过程的技术需求是否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加;当地企业能否开始创建自己的组织租、关系租和品牌租。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国家机构(政府机构、工会、雇主协会)会对企业价值提升的可能性起决定性作用。
(3)价值获取。涉及三个方面的问题:政府政策、财产所有权的性质及法律决定着所有权结构及利润的回馈;企业所有权问题,涉及企业内资和外资的比例,以及合资企业的共享权益;企业的治理基础、利益相关者原则和股东优势原则会影响特定地点所产生的价值是保留还是用于公共福利。
1.3.2.2 权力
全球生产网络中权力的来源及其作用的方式对价值的提升和获取乃至发展和繁荣的前景起着决定性的作用。全球生产网络中主要有三种权力形态:企业权力、机构权力、集体权力。
(1)企业权力。全球生产网络的领导企业在企业权力方面占据垄断地位,拥有基于其自身利益做出相关决策及资源定位的能力。然而,如果权力总是在网络中不均衡分配,次级企业有时(也基于协同的原因)会有充分的自主权去发展和实践自己的升级战略。此外,至少在原则上,加入到产业网络的次级企业有可能联合其他的次级企业以提高该集体在全球生产网络中的地位。
(2)机构权力。全球生产网络中的机构包括国家和地方机构、国际组织(如EU、ASEAN、NAFTA等)、世界组织(如IMF、世界银行、WTO等)、联合国机构(特别是国际劳工组织)等。不同的机构在全球生产网络中所拥有的权力及所起的作用是不同的。
(3)集体权力。全球生产网络中特定区位的公共机构寻求对企业、各自的政府及国际组织等的影响。常见的集体机构包括工会、雇主协会,以及关注人权、环境保护等问题的非政府组织等。
1.3.2.3 嵌入
全球生产网络不仅通过职能和地域将企业联系起来,还联系着社会和空间安排的各个方面;不仅影响嵌入网络的企业的战略、价值和优先权,还影响着管理者、劳动和社会的期望。全球生产网络中的嵌入有两种形态:地域嵌入、网络嵌入。
(1)地域嵌入。全球生产网络并不仅仅定位在特殊的地点,其区域的定位会受地方已有经济活动和社会变迁的影响。如领导企业会利用地方产业集群中小企业的社会网络和劳动力市场建立其分包或附属业务。此外,领导企业的区位选择会卷入已有的企业并吸引新的企业加入,从而产生新的地方或区域的经济和社会关系网络。因此,嵌入成为区域经济发展和获取全球机会的关键因素。同时,国家和地方政府政策(如税收、培训项目)会对嵌入产生影响。地域嵌入的模式决定着地方企业在全球生产网络中的地位和权力,从而对企业价值创造、提升和获取产生重要影响。
(2)网络嵌入。全球生产网络不仅以地域嵌入为特征,还包括网络成员之间与其原地域无关的联系,特别涵盖了“架构(Architecture)”、关系的持久性和稳定性、正式和非正式的机构以及全球生产网络作为一个整体的结构及其演化等方面的内容。网络嵌入可以被认为是网络成员之间建立信任过程的产物,对成功和稳定的关系起着重要的作用。
亨德森等在方法论上直接关注:①网络中的企业融入特定产品的研发、设计、生产和营销中及其在全球和区域范围内的组织;②网络中企业权力的分配及其变化;③劳动力的重要性以及生产网络中价值的产生和传递过程;④政府机构、工会、雇主联盟和非政府组织等对融入产业网络的企业战略的影响;⑤以上所有这些因素对嵌入网络的不同企业和社会的技术升级、价值增值及获取、经济繁荣等的影响。在研究内容上,亨德森等更致力于对融入产品和服务的生产及知识、资本和劳动力的再生产的整个社会过程的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