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挫败和痛苦,请让我自己尝试”
孩子需要自我尝试,孩子的成长需要经受各种煎熬、压力和焦虑,父母要尊重他们,让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去学习、去体验、去经历。
从小到大,女儿有很多独特的看法和想法,她说自己被同学称为“怪人”。她喜欢的东西、色彩,甚至对某个人的喜好,都跟其他同学不太一样。所以,同学都说她很怪,她似乎也很享受这样的评价。“怪”代表着她的独特性,代表着她的前瞻性,代表着她自成一体的审美观、价值观。这些独特之处也成为她和我之间比较大的差异,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代沟吧。
她最讨厌的是随大流,不管是袜子或衣服,还是图书或电影,只要是大众喜欢的,她就不屑去接触。而她又总有办法把少数人接受的东西让更多人接受,这时她往往又开始转向了。跟她一起去买衣服,一般都是她自己做决定,她一般不认可我的审美,我也习惯了被她否定。
当她遇到麻烦和困扰的时候,比如面临中考前的紧张、数学方面的困扰时,做环保过程中遇到挫折时,甚至遇到晕车、怕毛毛虫这些问题时,作为心理咨询师的我本可以提供很多简单的技巧,帮她快速消除麻烦和困扰,解决问题。但是,她从来不允许我这么做。
她总是对我说:“妈妈,你要让我自己去尝试、去摸索。”这句话明确了她的界限,也打消了我想让她走捷径的想法。最让我煎熬的是她中考前的那段日子。
其他父母是不知道怎么做,而我是没有机会做,有力气使不上。看得到她的焦虑,感受得到她的压力,但她情愿被这份焦虑和压力折磨,也不允许我为她做考前缓解焦虑辅导。我每天为很多校内外的考生做考前缓解焦虑的咨询、讲座,可回到家,我却无能为力。我试图劝她、哄她:“既然你身边有一个可以为你做辅导的妈妈,为什么不利用这个资源让自己更轻松、更有效率呢?”她总是说:“不要啊,这样不公平,我要用自己的力量去中考,其他同学又没有当心理咨询师的妈妈,他们不也过来了吗?”
急归急,我也只能什么都不做,最多在她身边给点提醒,她脸色一变,我还得马上停止。
有一天,我实在忍不住了,就对她说:“求求你,妈妈每天都在帮别的孩子缓解焦虑,妈妈也很想为自己的孩子做些事情。你给我个机会,让我为你做点事吧。”
她看我一脸诚恳,无奈地摇头说:“你不要再强迫我,我要自己尝试走这段路。”作为一位从事心理辅导的妈妈,我知道还得靠女儿自己去克服那些焦虑,我只能收起专业的理论和技巧,像其他考生的妈妈一样,焦虑着,紧张着。
正在我焦虑、紧张之时,有一天女儿突然说:“现在看你很真实,跟其他同学的妈妈一样了。”这好像是她对我的测试,她想看到真实的、跟其他同学的妈妈一样的母亲形象。她愣是把我逼成了这个形象。
我开始修炼自己,在家里不再是心理咨询师的形象,只是普通妈妈的形象。女儿逼着我相信她有能力面对中考,她有能力照顾自己。
煎熬的中考终于结束了。在这个过程中,我重获了更生活化、更自然态的妈妈身份。同时,我也学到了一点,那就是放弃想帮孩子走捷径、想让孩子少走弯路的想法。
女儿和所有中考考生一样,经历了一个完整的中考过程。从紧张焦虑地备考到应考,到等待出成绩,到知道分数后的失落,再到最后决定回园区校读书,她都真实地体验到了。
现在我才知道,她需要这个过程,她的成长需要这样的煎熬,需要这样的压力,需要这样的焦虑,需要选择,需要放弃,需要决策,这些都是她必须经历的心路历程。作为父母,我们只能尊重她,让她用自己的方式去学习、去体验、去经历,让她用自己的方式走人生路,学习相应的经验,获得相应的财富。其实,越能干的父母,越要懂得尊重孩子,退后一步,多一些聆听和陪伴。父母对孩子的控制源于对孩子的不信任,源于对自己未来的恐惧。控制源于习惯性的掌控和压制,而陪伴是给孩子空间,这也是对父母的一项考验。
经历了这个过程,我学会了尊重女儿。在她后来的成长过程中,不管遇到怎样的坎坷,只要她跟我沟通,我都会倾听,也会陪伴。很多时候,她只需要倾听、陪伴,不需要父母快速地把她带到所谓更好的状态。因为她需要体验,需要体验一个完整的过程。
有一段时间,我以为她是不习惯我为她做咨询,后来才明白,她只想看到一个真实的妈妈的形象,不想看到妈妈以咨询师的身份在家里工作的形象。孩子的期望也推动我慢慢地学习怎样做一个好的倾听者、陪伴者,一个在关键时刻伸出援手的人。
这是女儿成长和体验的过程,也是我磨炼自我和修炼自我的过程,更是我被女儿“修理”、学习尊重女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她越来越成熟,有了越来越多的体验和经历,也有了更多处理未知事情的能力。女儿用她足够强的力量将我这个比她拥有更强力量的妈妈推开,用她自己的方式走她自己的路。我感谢女儿教会我要尊重孩子,我也庆幸女儿有力量摆脱我对她的控制,从而有机会完整地体验生命。
孩子的每一步成长,都考验着我们对她的信任、陪伴和等待,促使我们修炼对生命的尊重和对界限的尊重。孩子不是我们的私有财产,而是一个完全独立的、独特的生命,有自己的价值、路径,她需要自己去尝试、去创造未来。
父母要做的事情就是学会放手,学会站在孩子身后。
感谢我的女儿,让我学会尊重,让我放下控制。